傅珏还没踏入家门就听见父母的争执声,她站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就坐在门外的阶梯上,百无聊奈地靠着栏杆,侧身支着脑袋发呆,过了许久才看到母亲慌慌张张地打开门,一副换好衣服要出门的样子。
“妈!”傅珏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尘,无奈地看着眼睛红肿的母亲。
“你这死孩子,放学也不回家,你是要急死我!”许婉一掌拍在傅珏的胳膊上,不轻不重的力度让傅珏更觉心疼,自己的母亲还未到四十岁,本是女人最具魅力的年龄,却整日蹉跎在家务以及争吵之中,原本美貌秀丽的容颜因为忙碌也不再耀眼。如果有机会,傅珏暗自低下头,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带着母亲离开这个地方。
许婉见女儿低着脑袋沉默不语,顿时也没了脾气,拉着傅珏的手,说道:“走!妈带你出去吃饭。”
母女二人刚出小区还没走远,就听见后面一个男人的呼唤:“婉儿,小珏,这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去哪儿?”
许婉仿佛是听到什么魔音,想要拉着傅珏走快些,但到底抵不过男人追来的速度。傅珏轻轻掰开许婉的手,转过身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男人,冷漠地皱着眉回应道:“我和妈出去吃饭,你不要跟过来。”
男人微笑着抚摸着傅珏的头发:“怎么?就和你妈出去,也不要爸爸了?”
傅珏突然觉得很恶心,甚至感觉到耻辱,这个眼前看似对她如此温柔和蔼的男人便是她的父亲傅业昌,于事业上是洪凡大陆有名的建筑工程师,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建造了让众人艳羡的房地产帝国,于外貌人品上是外界传言温润如玉的男子,无数美女倾心也独守发妻,不为所动。可是在傅珏眼中他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虚伪到让她作呕的伪君子,一个十几年来对妻子随意打骂,对女儿不问不顾,只知道守着钱财的贪心鬼。
傅珏想到这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心中仿佛是有一口恶气怎么也排解不出来,只得对傅业昌怒吼道:“没人稀罕要你,你离我和妈远一点。”
傅家居住的区域是在洪凡大陆都城尚京的富人区,这里的住户虽然不多,但因为都是洪凡大陆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出个门都会有一些记者跟踪拍摄。
许婉看着不远处拿着相机鬼鬼祟祟的狗仔,连忙一把扯过傅珏的胳膊:“小珏!怎么和你爸爸说话的,快和你爸道歉!”
傅珏知道母亲的难处,知道母亲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她憋屈地盯着母亲含泪的双眼,那双眼睛中写满无助,更写满对自己的期望。她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自己的确是渴望可以向所有人揭开傅业昌的真实面目,可是对方在家中与在外面处人处事的态度完全不同,这样没有准备地胡闹下去,只会让公众认为自己不懂事,也会拖累母亲。
“对不起,爸!”傅珏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和傅业昌道了歉。
却见傅业昌摆了摆手,喜笑颜开一手地环着自己的肩膀,另一手挽着许婉的胳膊往自家的住处走去:“傻孩子!偶尔和爸爸闹脾气有什么关系。”
傅珏心中虽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也只能勉强跟随者对方的脚步。
三人面和心不合地走进屋,傅珏正弯腰正准备脱鞋,就听到清脆的巴掌声。
“你现在倒是有出息了,在家发疯也就算了,还要出门发。”出手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正杵着拐杖瞪着双眼怒视着许婉,伸出去的一只手还没有缩回来,大有蓄势待发的架势。
“奶奶!你做什么?”傅珏连忙挡在母亲面前,防止这一向不分青工皂白的傅老太太再向母亲下手,傅珏一时心急,语气不免有些冲,却不知已经惹到了这位老太太。
“你们倒是母女连心啊!连小的都开始造反了。”傅老太太仿若受了什么大刺激一般,杵着拐杖的手开始发抖,还不等傅珏回过神,就瞧见傅老太太一拐杖挥了过来,自己的腰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许婉大概也是没料到这老太太今天竟然向亲孙女动了手,平时打骂自己也就罢了,如今竟向唯一的女儿动手,这一下可是触及到了许婉的逆鳞。傅珏见母亲飞快地绕过自己迎向奶奶,便心下暗道糟糕,于是张口唤道:“妈!”
许婉这才回过神,紧张地盯着女儿,轻手触碰傅珏的腰部,关心地问道:“小珏,痛吗?”
傅珏忍着腰上传来的剧痛,向母亲摇摇头,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不想办法的话就没办法收场了,只能下意识地硬着头皮扯着嘴角对傅业昌说:“爸,奶奶!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了。”说罢,便不由分说拉起许婉的手往楼上走去。
傅业昌也没拦着,只是脸色不善地搀着嘴里还在吐着粗话的傅老太太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回到房间,傅珏早已痛得浑身冷汗,暗想幸好今天是自己挨了这一下,如果是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母亲,那就无疑是雪上加霜了。又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无比可笑,又不是什么言情小说的悲情女主,可偏偏顶着一本无比狗血的剧情,在学校就是一个经常遭别人冷嘲热讽的“父不详”,在家里就是一个丝毫不受父亲和奶奶喜爱的“次货女”,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还有一个时时保护她的母亲。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任由满脸泪水的母亲拿着药膏涂抹在自己的腰上,内心的愤恨已经盖过了腰上的疼痛,她已经十四岁,母亲也走过其无奈悲惨的半生,她不想自己和母亲以后的日子还是这样度过,她想要带着母亲逃离这个可怕的魔窟。
傅珏曾经不只一次有过这个想法,但是都被许婉拒绝了,原因是许婉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生活在一个物质生活充实的条件下,希望傅珏以后可以出国留学、有自己的轻松生活,彻底与这个家断绝关系,许婉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只希望自己的苟活能让女儿过得舒服一点。
“小珏,下次不要再为我出头,知道吗?”许婉帮女儿擦完药,随手帮女儿顺起头发。
“可奶奶她今天······”傅珏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婉打断。
“无论如何她是长辈,你不应该直接顶撞她。”
傅珏知道母亲早就对这位婆婆有颇多怨言,却一直教育自己要尊敬长辈,但凭心而论:这种长辈不尊敬也罢。
傅珏忽然想到幼时的一件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挨了打还这么高兴?”许婉看着女儿的苦脸展开一丝笑颜,疑惑地问道。
“妈,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次奶奶打你,我不懂事,立马拿着厨房里的剪刀站在她面前,她吓得什么也不敢说,灰溜溜地溜回房间。”傅珏说完,笑容更加灿烂:“到现在,我想到她逃跑的样子还是觉得可笑。”
许婉顺势倒在女儿身侧,又用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子:“你这丫头,小时候就不知道收敛一下性子,总有一天要吃亏。”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倒是将烦闷的气氛赶走了不少,不知不觉两人就进入了梦乡。
可谁也不知道在傅珏心中已经有一颗种子在愤恨之中发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