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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武林盟主

叶峥骑着一匹马,身后又跟着一匹骏马。一人两马三兄弟一直走到叶家庄数里外的一片野树林里。

叶峥跳下马来,拍着两匹马的脑袋道:“马儿马儿,兄弟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可惜我是偷跑出来的,今朝别无所成地回家,爷爷必定饶不了我。我自身难保,更不用说你们了。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吧,可也千万别忘了我,更要警惕好了不要被人捉了去,日后保不齐再有难,还要找二位兄台帮忙。”

两匹骏马果真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身子,长嘶一声双双跑进了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叶峥看着它们远去,长叹一口气道:“这回我真的没有兄弟了。”

说着便举步朝着叶家庄走去。

叶家庄既是指的威震武林的叶家山庄,又是指的叶家庄所在的一个集镇,据说是因为叶家的生意和武林人脉太过广博,所以人们就以为这个集镇也叫叶家庄。

叶家山庄的庄主名叫叶方,早年也是个厉害人物,可惜到了老年的时候就圆滑柔弱了起来,做事处处留着三分余地,这一点尤其是在叶峥和叶霏出生之后更为明显。但他的儿子叶辉却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还要激进,他脑子活,脾气大,朋友交的多,敌人也得罪了不少。

数日前叶辉出门应酬,最普通不过的一次离家,却成了叶辉与众人的诀别日。

叶峥听说父亲身死,连颗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掉,一溜烟儿就钻进父亲的房间里,从父亲一贯藏东西的地方找出一封信来,上面赫然写着:三日不来,叶家庄尽死!

他吓了一跳,立即将这信交给了爷爷。哪知叶方竟然只是颓然看了一眼,就将那信丢尽了给儿子烧纸钱的火盆里。叶峥气急了,他知道爷爷的性子,故而也没问到底是什么,回房带了些干粮银子,把自己捯饬了一下就跳墙而去。

没想到他出门没多久就遇上了两个黑衣怪人,叶峥便一路尾随他们而去,进而遇上了五鬼,进了客栈,便有了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

少庄主身死,叶家庄里里外外都是白色的绸布,硕大的一个白色“丧”字甚为扎眼,看得叶峥从眼睛疼到心里去。

“哎呀,孙少爷,您这是去哪儿了呀,你爷爷都急死了。”

管家老李最先看见他在外面发呆,一个箭步跑出来,又看见他光着条小膀子,连忙将衣裳脱下来给他裹上,担忧道:“孙少爷,可是出事了?出事了就给李爷爷说。”

叶峥别过脸去,一手推开老李道:“能有什么事情。我给霏儿买的桂花酥,这就给她送过去。”

老李脸色有些难看,拉着他的手臂支支吾吾道:“孙少爷,孙小姐她……”

叶峥眉头一皱:“我妹妹怎么了?”

他见老李仍旧是不肯说半句话,心头立刻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一下就挣脱了老李的手,窜进庄子里大声叫道:“妹妹——妹妹,哥哥给你带了桂花酥,妹妹,霏儿——”

“你别叫了!”

这时候,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峥吓了一跳,他爷爷的声音似乎没有这么老,但是转身看去,那个一身麻衣戴孝的老人不是他爷爷又是谁。数日不见,他竟苍老了这样多,曾经斑驳的头发,现在变成了一片雪白。

叶峥恍惚叫了声:“爷爷……”

却没想到叶方冷声一哼道:“这孽障还知道回来!你父亲刚刚去世,出殡正需要你这儿子,而你却不见了踪影,是想让你父亲不得安安息吗?”

叶峥仰着头道:“父亲横死,我要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他才真会不得安息。”

“住口!”叶方气的红了脸,半弯着身子,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道,“你要记得,父亲就是暴毙而亡,是暴毙而亡,是暴毙而亡……”

“可他不是!”叶峥烦躁地将爷爷的老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又问道,“我妹子呢?她去哪儿了?”

叶方叹口气,背着手,有摆起一家之主的威严道:“你妹子我已经将她许配到城外,前日她娘家人已经将她接去了……”

“你说什么?!”叶峥瞪大了眼睛,说话没了礼数。

老李吓了一跳,强拉着叶峥道:“孙小姐嫁去的是林城最有钱有势的人家……”

“胡扯!”叶峥气的大叫,“我妹子才七岁,哪家有钱有势的她也不能嫁!”他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老李牟足了力气拉出他,死活不让他走。

叶峥拼了命拉扯着,尖声大叫:“我去救我妹子,我要看看是哪家的混账敢动她!”

“孽障!”叶方看着这一出闹剧,拂袖大叫,眼睛里通红一片,对老李吼道,“将这逆子关起来,今后不得踏出叶家庄半步。”

叶峥听闻大叫:“你把我关起来,倒不如杀了我,教我下地府亲自告诉爹爹,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有给他丢脸,是他亲爹弃了他!”

叶方气极了,手高高地扬起来却不忍打下去,转而叹口气,摆摆手道:“下去吧……我宁肯你死了,也不会让你惹事连累整个叶家庄的。”

叶峥就要被几个家仆带下去,此时却突然来了一个通报的小厮,这小厮朝着叶方耳语几句,叶方立刻就变了脸色,喃喃道:“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来了!”他说着就招呼老李道:“给这逆子换件正经衣裳,给我去见贵客。”

老李答应着,连拉带拽地将叶峥拖回了屋子,打开柜子帮他翻找着衣裳。

叶峥颓然坐在一边,眼角下挂着一颗泪珠:“在儿子的灵堂里,接什么贵客。”

老李叹口气给他换下了整身的乞丐服,那干净毛巾给擦着他全身,道:“儿子是没有了,可孙子孙女和叶家庄还在。你现在年纪小,做什么事情都惹不多出大麻烦来。可老爷却不同,抬一下手都可能引起武林对叶家庄的仇视。孙少爷,你要体谅老爷呀。说不定这来人是个什么不一般的人物,能帮着保下叶家庄上下,那也说不定呀。”

叶峥穿上袖子,冷笑:“求人不如求己,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他年纪小不知道,还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

叶峥出门,一看那“贵客”就惊呆了,板着脸毫不客气地一直那人道:“竟然是你!你这杀人的恶徒。”

只见得堂上主客的位置坐着一个黑袍人,这人约已中年,面相方正,眉目之间满是风雨的痕迹,举止也颇有一代霸主的风度。他身后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也是一样的黑袍,手里拿着一个斗笠。看到叶峥,笑着朝着一行礼道:“见过孙少爷。”

“就是你们害死我杜康兄弟,现在是来杀我的吗?!”叶峥一伸手就冲到前头,揪起那青年的衣衫狠狠说道。这青年的背影的确很像引他去悬崖的那人。

这青年一脸迷惑道:“孙少爷说的这是什么……”

叶峥道:“呸,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败类。当日你们引我悬崖边走,可真是狠绝呀!”

这青年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叶方吓出一身冷汗道:“莫动手……莫动手……”

那黑衣中年人却深深打量着他,叶峥此时早已褪去了原先的邋遢样子,一身整洁的白衣穿在身上笔直挺拔,衬着他的白面颊无比的清秀好看,尤其是一双邪肆亮闪的眼睛,仿佛真能看透你心中所想一般。

黑衣人不禁微笑起来,点点头。

叶峥难过地朝着爷爷大叫:“爷爷,他们就是杀了父亲的凶手!”

他这一句一出口,叶方吓得茶杯都端不住了,慌忙低声斥道:“够了峥儿,不得无礼!这可是当今武林盟主,秦断潮秦大侠,也是你父亲的生前好友,怎会是……是凶手。”

他这样说,便是证明他其实也是知道儿子是被人杀了的。

叶峥诧异道:“你竟然还是盟主?那你为什么要杀我爹爹!”

叶方连忙拉扯着叶峥道:“就因为他是武林盟主,才绝不会杀你爹。”

叶峥急道:“我管他是谁?您不明白,这两个人其实十日前便在叶家庄出现过,何以到现在才来吊唁。当时我见他们举止鬼鬼祟祟,便一路跟着。没想到这两人发现我后居然设计让我与‘五鬼’结仇,更在我与‘五鬼’纠缠的时候把我引向绝路!您说,若非他们心中有鬼,岂会设计杀我灭口?!”

叶方诧异道:“秦盟主,这……”

他话音未落,秦断潮突然开怀大笑起来,连他身后的青年人也跟着微微笑着。

叶峥道:“你们笑什么!”

秦断潮道:“我笑你果然是叶辉的儿子!”

叶峥眯起眼睛:“你是承认了吗?”

秦断潮笑道:“你又不像是叶辉的儿子。叶辉聪明粗犷,他儿子却是聪明伶俐。”

叶峥颤抖着道:“你……你果然承认了!”

秦断潮摆摆手道:“我若是说,我与你父亲是生死至交,你还会怀疑我吗?”

叶峥道:“人心难测,至交又如何,况且我为何相信你是父亲至交。”

秦断潮点点头:“人心难测,至交有时候的确不能相信。但如果我就是你杀父凶手,你又该如何?”

叶峥忽然沉默了,他是武林盟主,自己只是个娃子,如何能与他抗衡?

秦断潮温和笑道:“我并非你杀父仇人,但是也无法证明。你若是想要得到与我抗衡的力量,不如拜我义父。你做了我的义子,成年之后,便可借着盟主府的名义去查明真相,或者直接找我报仇都可以。你看如何?”

叶峥眼神一变,抬眼看着秦断潮真挚的目光,道:“你……你真的不是凶手?”

秦断潮道:“我愿揪出此人,碎尸万段!”

叶峥深吸一口气,久久地看着秦断潮的眼睛,忽然说道:“你若骗我,就算是我碎尸万段,也要你的人头祭奠我爹!”

他说的这样狠毒,叶方和那青年人都吓了一跳,真不知叶峥是童言无忌还是真有此意。

秦断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若我是你,也会这样。那峥儿,你可肯答应做的第四位义子了吗?”

不等叶峥作答,叶方已经站起来连连作揖道:“多谢盟主抬爱!峥儿和叶家庄上下能蒙您荫蔽,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叶方代叶家庄拜谢您了!”

他生怕叶峥不知道秦断潮的良苦用心,索性将一切都讲了出来。

其实他这一切都是多余的,叶峥虽小,却清楚的很。他屈膝跪下来,很干脆,也很正式地朝着秦断潮叩了三个响头。“义父,峥儿拜你,并不是我不怀疑你,而是崇拜您的气度。只希望义父真能如您所讲,帮我手刃仇人!”

秦断潮笑着将叶峥扶起来,抱起来置于膝上,不禁哈哈大笑道:“有你这样厉害的小子,何须我帮忙?!”

当晚,秦断潮便吩咐邢九将他收义子之事昭告天下,还将叶峥置于膝上,让他亲自拿着自己的盟主大印,在告示上印上象征盟主至高无上身份的红印。秦断潮在叶峥之前已有三位义子,但这样亲昵重视的,叶峥还真是第一个。

秦断潮又在叶家庄住了一月,每日都与叶峥一起,陪着他谈天说地,甚至是讨论天下大局,而叶峥也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秦断潮也是个厉害人物,几番谈话,已经令小叶峥心里逐渐对这位武林盟主颇感佩服。他以前很少专注于做一件事情,没想到却与秦断潮交谈整整一月也不曾觉得乏累。

这让叶峥也觉得奇怪。

一月之后,秦断潮终要离去,便将叶峥拉到身边,搂着他的肩膀道:“峥儿,你要为你父亲报仇的事情,你可记得?”

叶峥眸色一深,行礼道:“当然记得!”

秦断潮叫了一声“好”,拉着叶峥的手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三个苍劲的字:毒煞谷。

问道:“峥儿,可知道这个地方吗?”

叶峥看了一眼道:“‘毒煞谷’号称天下毒医圣地,历年来出过不少的黑白两道的大医者。爷爷说,毒煞谷是亦正亦邪的门派,还曾嘱咐我千万少沾染。义父是要峥儿前去吗?”

秦断潮抚着他的背笑道:“你愿意去吗?”

叶峥道:“这与我父仇有关系吗?或者与义父的天下大计有关系吗?”

秦断潮道:“就算是全无关系,义父也希望峥儿能在毒煞谷修习,归来之时也必是江湖栋梁。到时候,你不必义父相帮,也可自己手刃仇人。”

他这样一说,叶峥果然就豪情万丈起来,双膝一跪就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道:“义父嘱托,峥儿在所不辞!”

秦断潮满意地笑着将他扶起来,又从怀里摸出一块镀金的令牌交给他道:“这是我盟主府的令牌。毒煞谷亦正亦邪,谷内也并不太平,这件东西或可救你一命,但是也千万要记住不要随意拿出。”

叶峥狡猾一笑:“峥儿懂得,我也不想靠着一块牌子过日子。可这牌子有多大的用途,总不能我一亮出来,毒煞谷的谷主都要下跪磕头吧。”

秦断潮笑道:“童言无忌。你当这是皇帝的玉玺吗?千万不要给我盟主府和叶家丢脸。”

叶峥笑着答应了,又问道:“几时动身?”

秦断潮道:“随你。”

叶峥当即道:“反正义父也要走,霏儿也不在这里,我便随着你们一起走。现在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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