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抚琴的坚定身影,倒映在旷修的眼中,琴声的启奏,代表着,这场人间绝响的合奏,开始。
“放箭!”
在高渐离的手上吃了瘪,眼看他无视自己的话,依旧坐下来和旷修开始合奏,立刻下令攻击,可是下一刻,只听见一声铁器碰撞之音,悬挂着的秦国旗帜,便应声而落。
看到旗帜被射下,随风飘落,将军惊怒的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便是那城墙之上,持弓而立的人。
“什么人?”
可惜,那人并没有出声回答他,回应他的,却是城墙上,一众的弓箭手,纷纷惨叫的落下。
“啊?这…这……”
看到自己布置的弓箭手居然就这么被人不声不响的给解决掉了,将军一时之间愣住了,而就在他这一愣神的时间里,那人已经跃空,抓住飘落的大旗,缓缓落下,站踏在旗上。
“来的很是时候啊,荆轲。”
高出,监控整个环境的任吾行,看到来人,嘴角也是勾起一丝的笑意,而此时,他一步迈出,整个人步踏虚空,开始朝着下方刑场的上空走去了。
“喂,好好弹你的琴,有我在,你死不了。”
高渐离似乎没有听到荆轲的话一样,而是沉浸在琴音之中,与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朋友专心弹奏这一曲绝响。
听着这妙美乐律,还有已经再无他无的二人,荆轲开始嘀咕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未免也有点太投入了,还是早就知道,我会出手?哎,不过,能够亲耳听这两个人合奏《高山流水》,恐怕江湖中,也就只有像我这样的大人物可以消受了。”
“呵呵…高山流水,你们好雅兴,今天让你们血流成河!来人!”
封锁的闸门拉起,所有埋伏的士兵,这一刻收到指令,全数朝着刑场拥来,精锐的士兵们,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全部包围了他们。
脚步声,甲胄声,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敌人,抱手而立,荆轲眼中透露着无奈和一丝冷意,嘴上则是一副没办法的说道:“唉,这样弹琴,看来今天,要出人命了。”
转过身,看着手持长戈冲击而来的士兵,拔出自己的剑,正准备出手之时,突然…
轰隆!
一声爆响,自天空开始,响彻整个云霄,浩大威势,仿佛从苍穹之上的神明,在燃烧自己的怒火,居然一时之间,将在场除却已经进入了琴境的二人之外,全部震慑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现在完全是一副见鬼的样子,这冬天,怎么会雷?
但是很快,回答他的,便是来自天上,一道霸气非凡的诗号。
“风云色变山河动,任道无行问侠风,莫问谁堪人中龙,睥睨天下叹苍穹!”
素衣,白发,竹杖,芒鞋,虽是简单的装束,此刻却构成了这样一个威压尘寰的绝世身影,从云层之中匀速落下,在他降落至地面之时,似乎四周的空气都被凝固了,所有的士兵感觉到自己就好像被一股无形力量给束缚住了身体,难以动弹。
“好…好可怕的气势,这就是连诸子百家的顶尖人物都为之赞叹的绝代剑客吗?连剑还没有使出来,这样的实力,太可怕了。”
虽是身在一旁,但是感受着这股似乎笼罩一切的压力,虽然并非是针对于他,但是荆轲依然觉得可怕。
“是…是他!居然是他!”
看到从天而降的人,将军在第一眼便认出来了,此人的身份,毕竟,苍茫行者并非是什么无名之辈,而秦国对于当今天下,七国之中,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全部都是记录在案的,而作为秦军的将领,他曾在多年之前见到过他的绝世风姿,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是低职军官而已。
“今日,这二人的合奏,谁也不能够搅扰,若秦国一意孤行,吾不介意,在杀入一次咸阳宫之中,让当年之事,重演一次!”
一句话,语气虽是轻描淡写,但是内容已经显露出了他的霸道,一句话,仿佛比起一国君主,更加的不容置疑。
“任吾行,你还当如今的秦国,是你能任予任求的吗?”
面对任吾行的强势,将军虽是在心中畏惧此人,但是一想到这些年来,秦国的国力已经今非昔比,自己身为大秦军士,若是在此时任凭对方如此威慑,那传回去,依照自家大王的个性,自己就算是这颗人头能过保得住,这个职位也别想在待了。
“这句话,若是阴阳家的东皇太一来说,或许有些分量,但是你嘛…呵呵,连嬴政我也未曾放在过心上,我会在意你这种角色?”
讥讽的看了一眼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家伙,任吾行杵杖挺立,当初自己便能人尽敌国,眼前这个人,实在是难以勾起自己的兴趣。
而他这句话,则是让一旁的荆轲眼前一亮,心中暗道:“看来,任吾行以一己之力杀入咸阳宫中,逼的整个秦国无可奈何,最后由阴阳家的领袖,东皇太一出手,方才击退他的传闻是真的,这么厉害的人…看来可以考虑,拉他入伙…”
这边荆轲还在盘算一些什么的时候,将军已经是怒不可述的喊道:“可恶!都给我上!谁杀了他,就能够封侯拜相,赏黄金十万!”
听到这个,任吾行玩味似的笑了笑,嘲讽的说了一句:“嬴政还真的是看得起吾,居然拿出一个相国数年的俸禄作为赏赐,看来,他是想要我的命,想的快疯了。”
在这个是战国时代,相国作为各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阶,享用的俸禄自然不是常人可比的,嬴政居然会花费十万黄金来要自己的人头,可见是对自己到底是多么恨之入骨了。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给我上啊!”
看着下方的士兵居然一个也不动弹,将军眼珠子都开始发红的嘶吼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是他们不动,而是动不了。
“你…你做了什么?”
淡淡一笑,任吾行回道:“没什么,只是,吾并不想多造杀戮,所以…就只有让他们先休息一下吧。”
话语一落,所有的甲士便毫无预兆的尽数倒下,没有一个落空的。
“什么?这…这…”
“放心,吾说了,不杀他们,所以他们也不会有事,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这场旷世的曲章了,你说是吧,荆兄。”
先是看到这些甲士的倒地,在看到这位带着一脸善意的笑容问着自己,一瞬间荆轲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当即就立刻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么好的合奏,绝对不能让这些家伙打扰了。”
“你们…”
心中虽然怒火熊熊,但是自己却无可奈何,这位将军知道,面对这个人,自己没有丁点办法,若是自己要想强来的话,结果和下场,只会是自取灭亡。
没有理会将军,任吾行和荆轲静静的听着这曲《高山流水》,后者在于享受,而前者,则是在领悟。
武学智慧有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师法天地自然,从中领悟出武功的道理,而这曲《高山流水》乃是乐曲的巅峰之一,更何况现如今更是由两个当世最出色的乐师合奏,其中的奥妙,若是能够参悟一二,对于个人的武学,也是大有裨益。
高山之巅的云雾,缥缈无定,让人心情起伏,清流之水,清澈,活泼,让人心静宁息,动静之间的交迭,有极速上升的沸腾,也有寂静之间的悠扬,旋律之间的涌动,完全将山水自然的画面,清晰的勾勒在了认真聆听的人的脑海。
山与水,从来不会因为各自的不同,而分离,正如这奏琴的二人,若非是情谊至诚,也不会在此,弹这绝响了。
渐渐,任吾行听着意境开始有所变化的曲乐,看着忘我奏乐的旷修,心中暗叹一声,因为,他知道,但是,他选择尊重旷修的选择。
随着最后的一个音调的落下,二人同时停止了琴音,相视的目光,是道不清的感情,但却是最真切的表达。
露出一个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从嘴角之中,流出了猩红。
看着这一幕,任吾行三人沉默了下来,而高渐离收起了自己的长琴,但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前方的身影。
呼!
挥手之间,一道清风从任吾行的手中挥出,被吹拂的旷修,身上的镣铐一瞬间化作粉尘,随风散去。
“多谢。”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道谢,高渐离走到旷修的身边,收起了他的琴,抱起他的遗体,转身朝着刑场之外走去,只是,他的脚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这么沉重。
“走吧。”
轻叹一声,与荆轲一起跟在高渐离的身后,他们知道,现在,并不是适合聊天的时候。
看到离去的三人,眼神之中尽是怨毒,牙关紧咬,但却又在心中有着一丝的庆幸,因为他明白,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