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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川民间语言形式:民歌(6)

(2)表现人品、劳动和爱情的从审美的角度看,对爱情的真诚、坚贞,这是我国各民族人民在处理爱情时表现出来的健康的审美观点。这种看重思想的美,只是劳动人民恋爱观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们在选择对象时,特别看重的是人品和才能。如:

耳又烧来面又热,一天喷嚏打到黑。你在哪方念赞我,活路忙的顾不得。这首情歌以一个男子的口吻,以侧面描写的方式表现出了一个女子的挂念之情。热爱劳动、有能力和才干的人最受女子的喜爱。歌中男子的情态看似奇怪实则不怪。再看另一首:

高山种荞荞杆红,茄子开花像灯笼。城墙倒了线条在,虽然人穷志不穷。歌中的"人穷志不穷"实际上也反映出几千年来的做人品格。劳动和爱情,这两者对劳动人民来说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劳动人民对劳动的意义和价值是最了解的,他们深深懂得:只要勤劳动,就能创造一切。因此,热爱劳动的人也就成了最心爱的人。如:情妹薅草锄把长,花手巾儿遮太阳。我的草帽你拿去,我薅草来你歇凉。这首情歌就充分反映出了青年男女共同劳动、体味劳动的欢愉,也让我们体味到了在劳动中创造财富的爱情的甜蜜。3.青川情歌表现出积极、不悲观的相思或失恋情愫青年男女在恋爱中难免会遇到相思、失恋等的影响,但我们从情歌中很难看到类似于悲观、绝望甚至走向极端的情绪,相反,情歌里总是表现出一种鼓舞及对未来的希望之情,这对今天的青年人也深有启迪。如:

草帽子来满天飞,没跟情妹到一堆。说不完的知心话,流不完的眼泪水。歌词中的这位男子,没有找到心爱的女子,只得默默自诉心肠,暗自垂泪,男子情意浓浓,而不失理智。另外~些情歌则唱道:太阳落坡四山黑,一脚踏到乌稍蛇。叫声蚊儿莫咬我,莫得妻子多造孽。昨晚一梦梦得详,梦见情妹在同床。醒来才是一个梦,还是空手抱空床。

这些情歌都表现出了男子对没有妻子的哀叹和无奈,以及对爱情、婚姻的向往。

有的情歌还表现出了"悲而不哀"和"痛并快乐着"的健康一心态,如:"睡到半夜唱山歌,人人没得我欢乐。没得婆娘光棍汉,我不欢乐谁欢乐。"

4.青川情歌表现了青年女性的炽烈情感青川情歌对女性大胆、炽烈的爱恋也表现得非常充分,在情歌里,她们一个个敢爱、敢恨,说得明白,道得清楚。很多情歌塑造了众多活生生的、性格鲜明的女子形象,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在封建思想浓郁的川北山区,实属难得。如:

太阳落坡四山黄,姐儿出来收衣裳。衣裳搭在肩膀上,翘起竹竿望情郎。这首情歌以一连串的动作写出了一个女子翘首盼郎归的急切心情,在歌里,已没有了少女的羞涩,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种大胆、直露和热辣辣的情感。

再如:一把扇子里面里,奴家挨打又为你。前门打到后门里,眼泪一遮又想你。

歌中的女子因与心爱的男子谈恋爱而招致父母的打骂,父母气愤之极,想给女儿一个教训,但肉体的折磨和痛楚之后,女子忍不住又思念心爱的人儿,"眼泪一遮又想你"道出了女子追求爱情的执着。

男子外出,杳无音讯,女子思念心切,便会通过情歌表达,话语直白而不藏匿。如:

想奴家来怨奴家,你咋不回来看奴家。奴家得了相思病,眼睛前头起绿花。而若男子想要抛弃女子,女子则表现出寻根问底、不卑不亢的刚烈。

如:

三尺白布去染蓝,缠妹容易丢妹难。缠妹不过三五句,丢妹要把话说完。有一些情歌则表现出女性率直的呼声,这种呼声有时简直就是对传统观念的一种挑战。如:往前想来怪怄人,往回想是小事情。情妹是盆洗脚水,倒了一盆又一盆。

面对轻浮、浅薄的男子,女子认清了他们的真实面目,通过打比方,向传统的观念和习俗发出了呐喊。而下例中的情歌则直接表露了女子的质问和反抗:

黄瓜开花自牵藤,你去多拜我知情。他在那方倒好耍,我在这方咋活人。有时,为了故意气气对方,想方设法去编造虚幻的情节,言辞直率:粉布衫儿补青巴,打打扮扮回娘家。娘家有个旧朋友,他不想我我想他。5.青川情歌反映了争取爱情与婚姻自由的呼声青年男女为了争取爱情与婚姻的自由,对于封建婚姻制度的种种束缚,进行了英勇不屈的斗争。民间流传的情歌,真实地反映出了青年男女的呼声。如:

斑鸠飞起笑呵呵,飞到林中落了窝。不怕大人王法大,只要二人点子合。在青年男女的心中,"王法"固然可怕,有时它像一座大山一般,让人无可奈何,但坚贞的爱情赋予了青年男女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信心百倍,去冲破婚姻制度的束缚:

草帽子来顶顶魁,远山远水到一堆。说不完的知心话,流不完的眼泪水。多少青年男女为了争取自由恋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歌中所述的情景,正是青年人为寻求纯真爱情的呼唤,他们的眼泪必将感召更多的青年男女去冲破封建婚姻制度的约束,去进行英勇不屈的斗争。

6.青川情歌再现了地域风土习俗情歌不仅生动、形象地表达了青年男女的爱情、婚姻和思想观念,而且还借机描绘了家乡的风土习俗。如:弯弯背架放哨台,弯弯拐趴抱在怀。叫声小哥你慢些走,你要早去早回来。

青川多高山,在山里最有效的运输工具就是被人称为"背架子"的农具,劳动人民多用此背柴、背粮食、背木炭等。在川北地区,甚至还形成了专门的一种职业,人称"背二哥"。与"背架子"相配套的就是"拐趴子",这种东西以坚硬而直的木料做成,直径大小以手能握为宜,在顶端形成一个丫口,其作用主要是在背运过程中歇息时用来支撑背架。这是川北山区普遍使用的一种劳动工具,在情歌里得到了鲜明的体现。

青川情歌表现类似的地域风土习俗的还很多,有时因民族和区乡的不同,虽有差异,但大同小异,在此不赘述。三青川情歌的艺术特色青川情歌与小调近似,一般很难划分。我们将歌词较长、故事情节完整的称为小调,而把四六八句且成韵的称为情歌。从句式上看,七言体为多,也有五言体和长短句相结合的自由体等形式,其格式归属于民歌体系。在长期的生产劳动与生活实践中,青川情歌显示出了独特的艺术性,成为民间语料中不可多得的瑰宝。

1.青川情歌的表现手法青川情歌广泛采用比兴赋、联想及运用形象化的语言表现主题,一般没有华丽的词藻,显得质朴、形象、生动,通俗易懂,然而都能准确地表达歌唱者的内在之情。

(1)比兴赋运用,抒情浓烈而大胆我国古代的诗论,就有"六义"的说法,即风、雅、颂和赋、比、兴。

"赋比兴"手法出现得较早,特别在《诗经》中早已广泛运用,《诗经》里的情诗,比兴赋句子可谓比比皆是。如《邶风·新台》有"新台有批,河水弥弥","新台有洒,河水浼浼",都是起兴的句子。在《卫风·氓》里有"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以及"淇则有岸,隰则有泮"等,是"比"的用法。而《陈风·防有鹊巢》中的"防有鹊巢,邛有旨苕","中唐有甓,邛有旨鸸"等,则是比兴兼用的句子。至于"赋"则为开门见山,直说其事,在此不再例举。

青川情歌对比兴赋的运用可谓广泛。"比兴赋"不仅能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而且还能起到渲染的作用,还能表现出大胆而热烈的思想情感。如:

一根青线青又青,因你心好我才跟,而今架在难墙上,你说伤心不伤心。歌词中"一根青线青又青"是起兴的语句,以青线的端直、清晰引出爱恋的主题,和后面的相反结果形成强烈的反差,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深处苦境的女子的形象,让人可叹、可怜。再如:

麻子哥哥拐拐阳,清明拐儿好心肠,快黄快割催命鬼,笋子咚咚送小郎。歌词中"麻子哥哥拐拐阳"是起兴的语句,以鸟的呜叫引出小伙子勤苦劳作而又快乐的心情。除此,"比"的运用也很多,如<吴幺姑》片段:吴幺姑,好衣裳,前面后面一样长,好像白布下染缸。歌词中将吴幺姑穿的衣裳进行了描绘,用"白布下染缸"作比,称她穿的衣服好看、整齐,对整个人的外型通过比喻进行了展示,而且是以生活中常见事物作比,很容易引起由此及彼的联想,显得生动而形象。

青川情歌对"赋"的运用比比皆是,情歌里粗犷、直露的情感大都是通过这种手法而获取的,有时候还表现得非常直观而粗俗。如:

隔河望见姐儿爬坡,打个哦嗬等到我。抬个石头反手坐,不是等我等谁个。郎是十三妹十三,郎妹年龄都一般。妹是嫩笋才出林,郎是太阳才照山。青川情歌有很多是采用了"直言之"式的艺术手法,对山区人来讲,话语直白,不拐弯抹角,既节省时间,也符合山里人的性格。但有一些情歌则太过直白,语言粗俗不堪,如:

情妹长的好看的,相嫁一个烧炭的。管了三天没洗脸,像他妈个要饭的。(2)语言的形象化运用青川情歌汲取生活的养料,用富有地域特色的言辞加以表现,增强了形象化。如:

我和情妹隔条河,树叶遮到看不凿。而今和妹搞氍了,揩汗就用桐子叶。看他妈的野老公,我两下把你整死达。豌豆开花刀对刀,你回娘家焦不焦。椒子树儿艾子叶,打啥锤来各啥业。

.弯弯背架放哨台,弯弯拐趴抱在怀。叫声娃儿快逗火,给你爸爸炒燕麦。

.太阳落坡四山黑,一脚踏到乌稍蛇。月亮又叫云遮住,日弄老子好滚岩。青藤子来吊下岩,嫩咚咚的抱在怀。

情妹长的白如雪,一张漂嘴光日白。有些情歌,还通过运用形象化的词语,抒发了无法抑止的炽热情欲和苦闷。

2.青川情歌的修辞艺术青川情歌不仅感情充沛,还讲究一定的艺术技巧,其中,修辞手法的运用是一大特点。著名修辞学家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中曾指出:"修辞以适应题旨情境为第一义。"又说:"凡是成功的修辞,必定能够适合内容复杂的题旨,内容复杂的情境,极尽语言文字的可能性,使人觉得无可移易。"就点明了修辞和题旨、情境的密切关系。

青川情歌包含的思想内容多样,情感复杂,人物宣泄的目的各不一样,因此,修辞方法的运用可帮助区别各类不同的感情,并使节奏鲜明,语气强劲,形象突出。青川情歌使用的修辞方法有比喻、对偶、对比、双关、反复、排比、夸张、反问等。比喻:比喻的作用是化平淡为生动,化深奥为浅显,化抽象为具体,化冗长为简}吉。如:郎是天上紫薇星,妹是灯草卷腊心。别人越交越有情,我们越交越生分。

将"郎"比作"天上紫薇星",将"妹"比作"灯草卷腊心",形象生动而具体。

对偶:对偶能使句式整齐,节奏鲜明,表意凝炼,抒情酣畅。如:太阳出来照白岩,龙奔青山虎奔岩,血稍老鸦奔高架,桃花情妹奔郎怀。歌词中,"血稍老鸦奔高架"与"桃花情妹奔郎怀"对仗工整,"血稍"对"桃花","老鸦"对"情妹","高架"对"郎怀",动词均落在第五字,唱来节奏明快,琅琅上口。

对比:两物相比,能使感情色彩更加鲜明。栓子树儿栓子跟,情妹对人两颗心,人家来了煮腊肉,我来你才煮菜根。歌词中,以给别人"煮腊肉"和给自己"煮菜根"作对比,揭示了情妹对人的两种态度,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情绪。双关:双关能使语言表达含蓄,生动活泼,富有表现力。青川情歌的双关主要是语义双关,如:青藤子来缠岩巴,叫你缠我你缠他,叫你喝我的蜂糖酒,你要喝他的老鹰茶。

青川多高山峻岭,盛产蜂蜜和茶叶,在民间用蜂蜜酿酒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一般人家都喝自制的"老鹰茶",歌中提到的"蜂糖酒"和"老鹰茶",表面上是指两种饮料,实则代表了两种不同经济状况的人家,通过双关手法,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实实在在,不趋富嫌贫的女性形象。

反复、排比:排比能使语句结构紧凑,语气强劲;反复则能强调感情,加强节奏感,增强旋律美。青川情歌较多地将它们连用,如前面提到的小调《吴幺姑》就是运用反复、排比手法的经典作品:

吴幺姑,好眉毛,弯弯眉毛眯眯笑,说话好像鹦鹉叫。吴幺姑,好双手,十个戒指戴满手,金丝打来银丝扭。全歌一共六节,每节都以"吴幺姑"开始,反复咏唱,从六个方面赞美她,听来印象深刻,加上每节句式整齐,字数一样,旋律非常优美。夸张:夸张能够烘托气氛,氛。如:

爬了一山又一山,不是情妹心肠好,增强感染力,引起联想,创造气麻子大的汗不干。

我也不爬这架山。歌中为突出男子爬山的辛苦,用了夸张的修辞方法。"麻子大"本指"大滴大滴的汗",这里突出其流出的汗多而大,很好地表明了小伙子为了姑娘不惜翻山越岭的憨态。反问:反问能使语气变得强烈,有助于加重语势。如:

一根青线青又青,因你心好我才跟。而今我架在难墙上,你说伤心不伤心。、歌中的最后一句"你说伤心不伤心",就通过反问表达了自己的心情。3.青川情歌的用韵和旋律青川情歌多为四句一环,比较短小,但用韵却富有特色。为使传唱上口,有意识地在一、二、四句押韵,尽量扣紧汉语十三道韵辙,由此造成了情歌的旋律美。如《保险小妹不受亏》里,押灰堆韵,青川称"推"字韵:

小妹长得天仙美,哥不爱你又爱谁。只要我俩配成对,保险小妹不受亏。

再如《-声竹叶吹过沟》,则押喉头韵,青川称"头"字韵:

一声竹叶吹过沟,情妹正在磨房头。忽然听到竹叶响,麸子倒在白面头。又如《喝碗凉水都要钱》押天仙韵,青川称"田"字韵:我们相爱那几天,腊肉片片盖碗沿。现在我们搞氍了,唱碗凉水都要钱。又如《收拾打扮去看郎》里押了螳螂韵,青川称"郎"字韵:隔河望见菜花黄,梦见哥哥倒了床。清早起来心发慌,收拾打扮去看郎。情歌隶属于民歌,也是民歌中分量很重的一个部分。很多年来,劳动人民习惯于用情歌反映他们的爱情及婚姻生活。情歌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唱,不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唱,也不管什么内容都可以唱。思春时可以唱,求爱时可以唱,亲爱时可以唱,失恋时可以唱,失偶时也可以唱,对未婚者可以唱,对已婚者同样可以唱,青川情歌,让我们见证了生活在云雾蒸腾、翠绿环绕的崇山叠岭里的青年男女的思想、情感,见证了他们的痛楚、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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