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知道桃花的资质不是最好的,只是这丫头难得的是勤学,刻苦,正好这会儿头发还没干,便道:“你去拿套茶具过来,咱们演练一番。”
桃花一个激动,差点没磕着,道:“姑娘,你是说要教奴婢泡茶?”
宁安摇了摇头,道:“不是泡茶,而是茶艺,大御朝的世家最为在意的一项本事,听说当年皇上的一位宠妃,惠妃娘娘就极善茶艺,而且经惠妃娘娘调出来的茶,不仅能看到山高晓月,更能看到荷田月色,当初惠妃娘娘进宫就是凭了这一手茶艺,在皇宫里立了足。”
桃花一听,立马来了兴致,道:“姑娘,我要学,姑娘等一会,奴婢这就去拿。”
桃花转身跑出去的时候,宁安不禁摇了摇头,这丫头,一会我,一会奴婢的,看来这规矩想要快点学起来,还真是有待考究啊,不过身边留这么一个开心果在,到也不错。
待桃花再返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九件器具茶焙、茶笼、汤瓶、茶壶、茶盏、纸囊、茶洗、茶瓶、茶炉。
宁安到是有好久没有摆弄这东西了,到了桃花村,除了偶尔与****摆弄一二,在宁紊滔家里却是从来不摆弄这些东西的,一是怕戚氏多想,二也是没有必要。
这会儿一件件的摸来,似乎还是自己在家的时候常用的那一套。
果然,桃花瞧着宁安摆弄着茶具依恋的样子,还以为姑娘想起了以前的事,小心道:“这是风大娘白天的时候找出来的,说是姑娘在家的时候,与曾家的大姑娘常用这套茶具来饮茶,想必姑娘今儿从曾家回来,没准就要找出来,所以大娘就提前准备了出来,到是没想到,姑娘还真想到了。”
宁安听了笑了,道:“大娘到是极了解我的。”
其实宁远道的妻子,水氏,就有一手好的茶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就像是天生就会一般,也或许是因为水氏就像是水做的女子一般,娇娇柔柔的,入了宁远道的心,就是宁老夫人对她也爱护有家,听说宁老夫人曾私下与宁远道提过,水氏,或许真的是一位贵族女子,,只是意外,让她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唯一能留在身上的,就是这一套茶艺了,还有自己的姓了,或许她与水有着不解之缘吧。
宁安记得,这具身体,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水氏带在身边,亲自教授茶艺,水氏没有别的特长,只这一点,特别的厉害,偏宁安的原身那个时候淘气,虽然本身非常聪明,到是没用多少心去学,还是本身来了以后,在****师太的提点下,一边记起以前水氏说的,一边把****师太提点的记于心间,两者融会贯通,才有了现在的宁安自己手中的游刃有余。
一边拿着手里的器具冲茶,洗茶,刷杯,烧水,一边轻声道:“在桃花庵的时候,****师太手里有一套上好的茶具,叫商象。”
桃花哪里知道什么是商象,只一脸迷茫的看着。
宁安接着道:“商象,其实就是古石鼎,用以煎茶烧水;每次我在庵里与师太一处品茶的时候,师太都是拿了那商象烧水,然后拿竹扫帚,像我这般,洗壶,再拿杓子量好水,再起红,用铜做的火筋簇火,再拿茶秤,秤出要煎茶的份量,待火引起以后,再这般用竹扇慢慢的发火,一边发火,另外一只手就可以淋水洗茶,等待水开以后,再依次注春,运锋,甘钝,啜香,撩云,纳敬,受污,整套过程行云流水,最后再摆出图案来,一套过程方为休。”
桃花听的有些愣,压根她就不明白什么是注春,什么是运锋,可是桃花丫头的精神好,不渴求的看着宁安问道:“姑娘,桃花是个笨丫头,姑娘刚才只做了一遍,桃花压根就没看分明,若是姑娘以再做一遍就好了,或者说的再详细些就更好了。”
宁安抚额,好吧,她要说她不一定是个好老师,可是她收了个好学生,实在是好学之心太过真诚,点头道:“好,接下来,我边说边做,你仔细看。”
宁安说完,见桃花渴慕的点了头,这才接着动作起来,一边动作一边轻声的解释道:“注春,即瓦壶,用以注茶汤;运锋,即果刀,用以切果;甘钝,即木砧墩,用以搁具;啜香,即瓷瓦瓯,用以品茶;撩云,即竹茶匙,用以取果;纳敬,即竹茶?,用以放盏;受污,即拭抹布,用以洁瓯。”
桃花这才恍惚道:“原来是这般吧。”
突然想起白天风婆子还与她说过这器具不同,泡出来的茶也味道不同,不解的看着宁安,道:“大娘说的对吗?”
宁安点了点头,道:“贮茶器也分好多种,苦节君,即竹炉,用以生火烧水;建城,即箬制的笼,用以高阁贮茶;云屯,即瓷瓶,用以舀水烧水;乌府,即竹制的篮,用以盛炭;水曹,即瓷缸瓦缶,用以贮水;器局,即竹编方箱,用以收放茶具;外有品司,即竹编提盒,用以收贮各品茶叶。其实,与许多古代的朝代相比,本朝的茶具要简便得多,特别是茶具品种数量大为减少。”
桃花苦着脸,对于宁安说到的这些东西真是一知半解,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求道:“姑娘,桃花是个笨丫头,姑娘说的这些东西,桃花别说没见过,以前就是听也没听过,如今能得姑娘提点,是桃花的幸事,桃花跟着姑娘从桃花村出来,就想在姑娘身边好好伺候着,若是姑娘有不满意的,只管骂,只管打,就是把桃花贬为小丫头,不给桃花月钱也不要紧,只别把桃花赶出去,可好。”
宁安纳闷道:“桃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是不是今天在府里受欺负了?”
新人被老人欺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丫头也要学会成长,想要爬起来,不能总靠别人的庇护,总要自己强硬起来,宁安虽然喜欢桃花的纯真,可是这个世上,纯真之心有的时候却只能成为别人的拖累,若是她还是生活在宁家也就罢了,好歹能护着这丫头周全,如今瞧着宁远道的意思,还有燕真卿那边说的话,只怕她的亲事即日就要提到日程上来了。
桃花,是她想带出去的丫头,她的陪嫁,若是一般的人家,桃花这样的,她总能尽力护住,可是若真要嫁入高门,就是她自己,只怕都要颤颤惊惊,小心求全的过日子,更何况是自己身边的丫头。
一想到这些事,宁安就烦乱的很,手中的茶具也静不下来心了。摆了摆手,道:“好了,桃花,我既然把你从桃花村带出来,只要你不越了我的底线,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桃花一时间有些迷糊,姑娘以前从来没跟她提过什么是姑娘的底线,她想张口问,只是又怕自己问了,姑娘不与她说。
算了,只要自己一心为主,兢兢业业,姑娘必不是绝情的人。
打发了桃花,宁安一个人坐在屋里,仰望着星空,心思都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她的底线是什么?在这样的世道真的能实现吗?
这些问题,宁安其实压根就不敢深想,眼神中的空茫越来越重,似乎心绪已经飘到了九天外,这一片天空,星星与月亮并存的黑色世界中,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是不是也同时存在着呢。
或者说,自己与这具身体本就是同一个人,因为投胎出现了分琦,然后才一体两分,一个投到了现代,一个投生到了这个朝代。
宁安觉得自己有幻想症了,越想越不靠谱,一声轻唤“姑娘,早些歇了吧。”
桃花憨直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了进来,宁安心思回转,摇了摇头,一边起身往床铺走去,一边回道:“好了,不用进来伺候了,我也歇了。”
屋里的烛火熄灭,室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一个身影,轻轻的推开了窗子,进入了室内。
宁安的呼吸已经平稳的传来,轻轻浅浅,身上幽幽散发的少女香气渐渐袭来,站在床前的黑衣男子就那般直直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没有发出半分声息。
刚才他分明看到了这丫头眼里的空洞,那般迷茫,似乎魂灵都要离开这具身体一般,吓的他差点没破窗而入,直接将这丫头紧紧的箍在怀里,还好,桃花丫头那一声轻唤,唤回了她的神志,也唤回了他的清明,让他把冲动压下,看着屋里的烛光熄灭,然后又等到屋里有平稳的呼吸声传出,这才翻窗而入。
抬起手,想要握住那日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柔胰,只是还没碰到,又顿在了那里,生怕惊醒了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白天这丫头受惊险些撞翻马车的情形,那一瞬间,他心胆俱裂,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翻滚着的就是那一幕一幕,让他难以安眠,心理迫切的有一个信息在告诉他,快去看看,只看一眼,不然今天晚上只怕就别想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