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清琰见戚梓七呆愣在崖口,半天未动。
“你还不下去么?”
“这样子,我怎么下得去!”戚梓七一时紧张,竟将实话脱口而出。像这样的【路】,她飞掠下去是无甚问题,可要她凭真本事爬下去,天呐!摔死她得了。
况且还有外人在侧,她又怎能一跃而下?
“哦?方才不是你说,是自个儿找到这儿的么?”皇甫清琰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戚梓七自知先前失言,着实吓了一跳,慌乱间急中生智,道:“是我找着的没错,可我又没说是自个儿上来的。”
果然!皇甫清琰再次杀气尽显,猛地欺身上前,低头俯视着戚梓七,沉声道:“谁派你来的?”
啥?戚梓七一时短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莫非眼前这个夺命鬼同她家的阿鹫一样,均有仇家要来寻仇不成?
也是,看夺命鬼动辄就要夺人性命的秉性,没几个仇家才奇怪吧!
戚梓七怕被误会致小命不保,急急解释道:“这位好汉误会了!是我家丫鬟带我上来的。我方才在崖口站那老半天,不过是为得看她上没上来罢了。”
皇甫清琰凤眸微抬,道:“你那丫鬟功夫倒好。只是,她怎的没跟你一道?”
戚梓七干笑两声:“这位好汉,您瞧此处景致甚是壮美,我适才吩咐了她下去拿些吃食上来好野餐。”
皇甫清琰冷声道:“当真惬意!”稍顿了顿,又道,“她怎的还不上来?”
“这我哪里晓得,兴许遇着山贼给绊住了呗。”戚梓七方一说完就后悔了,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说笑,而对象还是这位一言不合就要打杀她的夺命鬼!
皇甫清琰显然没料到戚梓七会这般答复,硬朗的眉梢不由得抽了抽,一双冰冷的凤眸似乎透着看不真切的不可置信。
戚梓七被他盯得冷汗直冒,然而心里却做着翻天覆地的计较。夺命鬼虽气势骇人,但容貌又实在好看!
她此刻简直倍受煎熬,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整个儿蹦将出来,其中夹杂着小鹿乱撞般的动心猛跳以及死神临近时的惊惧狂乱!
她怎的从未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受虐倾向?此时矛盾挣扎的快感,令她悸动。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呃,她又开始自娱自乐了,真是作死。她什么美人儿没见过,家里还有个邪魅的凌鹫,怎能被眼前这副皮相所迷惑?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夺命鬼!
戚梓七强拉回跑偏的神思,陪笑道:“我看这位好汉也挺忙的,不如你先走吧,我自个儿等着便好。”
皇甫清琰不知戚梓七心中的弯弯绕绕,只道:“她再不来,我便将你扔下去。”
啥?!戚梓七还以为她是听差了,整个人如大梦初醒一般,又惊又疑:“我是戚大将军的女儿!你,你怎能残害忠良之后?”
什么情况?亏她方才还差点对这夺命鬼暗付了芳心,真是不知死活!看那夺命鬼说话的架势,绝对说到做到。
皇甫清琰面无表情地看着戚梓七,目光深邃而幽远。“口说无凭。”
此时,皇甫清琰不光疑心面前女子,还更疑心自己。他跟此女这般废话作甚?按他素日脾性,若觉此女有疑,大可让候在山下的暗卫将其捉回去严刑拷问。而他现下又究竟是在做甚?
皇甫清琰心思千回百折,唯一说得通的便是,他之所以动了恻隐之心,应当都是为着戚朗大将军的缘故。
戚梓七知他并未说错,她确实无法自证身份。情急之下,骤然干笑两声,道:“有了!你等等,我喊她试试。”
暗说,此地离她与梨儿分别之处应当并不太远,但愿梨儿能听到。
但若梨儿不来,她便只能靠飞了。只是夺命鬼功力似乎深不可测,万一她未逃多远,就被他一击射杀,那可就太惨了。
想到此处,戚梓七不禁悲从中来,今日怎的这般倒霉!
戚梓七背过身去,默念着【阿弥陀佛】在崖前站定,提起一口气,两手张在嘴边,朝山下大喊:“梨儿救命!梨儿救命!”
听闻此言,皇甫清琰眉梢又抽了抽。这女人怎的一上来就吼这句。
不多时,隐约有道人影从崖底深处疾行而上。
戚梓七心中狂喜,空谷回音,果真有效!
人影由远及近,岂料上来之人竟是名年轻男子。
待戚梓七看清来人,哪里有什么梨儿的影子!吓得她浑身一震,脑海中只迸出一个念头:要死了要死了!
“炎二,你怎的来了?”夺命鬼道。
被唤作炎二的青年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爷恕罪!属下见爷良久未归,便自作主张上崖来。”
不等夺命鬼发话,戚梓七便着急问炎二:“这位大哥,你来前可曾见过一名如我这般年纪的女子,手里拿着好几个大包袱?”她不肯放弃一丝希望。
炎二仿佛没听见戚梓七说话似的,竟不理她。却在瞧见皇甫清琰摆了个手势之后,才开口道:“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不是在崖底。属下等进山时,在别处见过她。那人在路边坐着,想是在等人。”
戚梓七听炎二把话说完,想起夺命鬼方才作的手势,第一反应竟是【So-Cool】。
“对对对,就是她!这回你总该信我了吧?”说着,扭头去看夺命鬼,却巧妙地躲过了与其眼神的交会,实则是不想自己再度沦陷进去。
皇甫清琰见戚梓七不敢正视自己,以为她心虚,随即目光一凛,道:“她为何不来寻你,而在原地静等?”
“迷路了!”戚梓七庆幸自己神思敏捷,认真解释道:“我那丫头是路痴。走的时候,我明明让她仔细做记号的,谁知她竟还是找不回来。现下估摸她是在想法子如何寻我吧?不然你让炎二把她带上来,一问便知。”
炎二汗颜,这位姑娘怎的自来熟,叫他名字叫得这般爽快。
皇甫清琰再作一手势,炎二领命,随即一个闪身朝崖下掠去。
炎二找到梨儿时,见她还是老样子坐于路旁,遂开门见山道:“这位姑娘,请随我走一趟。你家小姐要见你。”
梨儿倏地一惊,她自认耳力不错,可来人直到近她身前说话,她才反应过来。看来此人功夫极强!
她方才左等右等都未见小姐回来,却来了这名陌生男子说要带她去见小姐,想必她们是遇上大麻烦了。
梨儿向来机敏,深知此时言多必失,便不多问,默默随了炎二走。心里却连番计较,到时见着小姐,该怎么配合脱身。
不多时,炎二就带梨儿上得崖来。梨儿见戚梓七安然无恙,方松了口气,只担忧地唤了声:“小姐!”
戚梓七用眼神示意梨儿莫慌,佯嗔道:“就知道你是迷了路,害我等这许久。若非这位炎二大哥,你家小姐我就得在此地过夜了。”
梨儿咬着下唇,一副要哭模样,通红了眼角,赔罪道:“全都是奴婢的不是,小姐莫气坏了身子。”
说话间,戚梓七始终在偷瞄皇甫清琰的反应,见其面上仍就不起波澜,心中不免焦急:这夺命鬼怎的就是不信呢!
实在无法,又道:“对了!梨儿带来许多好吃的,不若大家一起用些吧?”
谁知皇甫清琰却道:“不必了,我看着你们下崖。”
梨儿一惊,此处她独自上下容易,可要带上小姐,确是万难,必然万劫不复。她的性命死不足惜,而吴氏于她姐妹二人有大恩,亦师亦母,她决不能让小姐有丝毫闪失!
戚梓七见梨儿一副要上去拼命的架势,怕另外两人生疑,忙打哈哈:“你尽管放宽心,不就那几大包吃食嘛,带了我一并拿下去也不打紧,不必跑两趟了。”说着,又悄悄按了下梨儿肩头,示意她放松。而后,才让梨儿背起她,并催动碧凰丹心,使自身重量减到无。
梨儿立即心领神会,正欲起身离开。却听炎二道:“爷,何必与她们废话,此二人来路不明,宁可错杀!”
方才炎三下山奉命办事去,临走前同他们说崖上藏了人,爷与他的密话不知被听去了多少。一干暗卫听后,皆十分担心自家爷的安危。
炎二便不顾先前指令,自告奋勇上来一探究竟。他一上崖,就出乎意料地见到一名美貌女子正在与自家爷周旋。
这荒山野岭的,若非出于些许目的,怎么会有年纪轻轻的绝色女子这般恰巧地出现在此地?
戚梓七暗道一声糟糕!她那好不容易才落实的小心脏,又再度被提到了嗓子眼儿。正欲回头求饶,却听夺命鬼破天荒地发了善心,大方道:“让她们走吧。”
梨儿听了,忙道:“小姐,抓稳了!”便背着戚梓七,头也不回地下崖去了。
炎二目睹戚梓七主仆离去,提议道:“爷,这丫头轻功真不赖,小小年纪便能再带一人。只是,此事十分蹊跷,需不需咱们的人在山下将其二人截杀?”
皇甫清琰依旧面无表情,只望向戚梓七离去的背影,淡淡道了句:“无妨。”
待回到马车里,戚梓七才切实安下心来,竟直直软倒在车厢内,惊魂未定道:“方才吓死人了!”真不知道先前在那虎跳崖上,她怎的能做到如此从容不迫?现在想想都后怕。
不过,戚梓七向来善于自我开解,只要结果好便好,她这不是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了么!
想到此处,她立马雨过天青,忍不住便要强势夸自己一波,朝梨儿吹嘘道:“你家小姐方才在那种情势下,还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是不是很厉害啊哈哈哈……”
梨儿心道:小姐还真是不怕事儿。她等戚梓七笑了半响,终是无奈道:“小姐,先前到底怎么回事儿?”
戚梓七见梨儿并未如何佩服她,顿觉无趣,遂答道:“遇上夺命鬼了呗!也不知那货是什么来头?算了,你快赶车吧,路上慢慢儿跟你说。”
梨儿听完事情始末,不由大赞自家小姐果真不凡。戚梓七如愿见到自家小丫头眼里放光、一脸崇拜地盯着自个儿,这才满意。
主仆二人回程途中,先去了趟锦绣阁,取来寄存的衣物包裹,方才打道回府。一堆零嘴都没来得及吃,只好拿回去与众人分。
戚梓七回到府中,霓裳早已离去,桃儿正做好晚膳等她。
席间,因着凌鹫在,戚梓七只说了她们在锦绣阁为大伙儿购置衣裳的经过,并未提及在虎头山上所发生之事。
毕竟,她会飞升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