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没那么好运气,英雄救美的桥段并非时常都有。
戚梓七半个人跪倒在食案上,骤见裙摆被酒水打湿一片,所幸没有蘸到食案另一头的红烧菜式。
戚梓七淡定起身,扭头去看,发现萧婉容正对她笑得明快。也是,以萧婉容的功夫,随便扔个小石子岂不手到擒来。
(戚老太君)“嘶,尽给我丢脸!”声音压得极低。
(萧太后)“哎哟!梓七丫头,你怎的这般不小心?”
(张皇后)“来人,快带戚小姐前去更衣,速到本宫那儿将干净衣物取来……”
(赵德妃)“皇后娘娘,此地离惠文宫不远,不若派人上臣妾那儿取吧?
(张皇后)“也好。蕊心,先带戚小姐去偏殿稍事休息。”
蕊心桃李年华,身着青绿宫装,得令来到戚将军府席位前,道:“戚小姐,请随奴婢来。”
戚梓七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蕊心朝偏殿而去。幸亏只有裙摆沾到酒水,否则可真要出丑了。
二人在偏殿等候多时,戚梓七忍不住打破沉默,道:“蕊心,称心和你……”
(蕊心)“称心是奴婢的堂妹。”
(戚梓七)“难怪长得像。”
二人闲话一阵,忽闻嘈杂人声似从她们殿前经过。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竟是皇甫珊:“公子姐姐,筵席已散,戚老太君她们先回了。只是,母后命我去她宫里说话,我眼下就不陪你啦。呃……”她凑近些,附上戚梓七耳畔,方道,“四皇兄叫我跟你说一声,不必在意湿衣裳,直接按约定来即可,其它的他自会处理。”
戚梓七点点头:“唔,好。”阿璠真是贴心。她之前还在纠结,要不要把金缕海棠衣洗了再送还,却又怕夜长梦多。
(皇甫珊)“那我走啦。”
(戚梓七)“嗯,去吧。”
(皇甫珊)“蕊心,服侍好戚小姐。还有,母后吩咐你等会子这边好了,就回去帮忙。”
蕊心福了福,道一声:“是。”
此刻,门外称心道:“主子,皇后娘娘着了兰嬷嬷来喊你哩!”
“知道了。”皇甫珊说着,又对戚梓七道,“我先行一步,明日上将军府找你去。”
“行了行了,快去吧。”戚梓七催促道。
皇甫珊吐吐舌头,转身走出门去。
乐师席间。
待宾客们都散了,霓裳等人方开始善后事宜。
妙音坊坊主刚与管事公公做完交接回来,见了忙前忙后的霓裳,急急道:“霓裳,快停下!停下!”
(霓裳)“啊?坊主?”
(坊主)“你如今已是乐正,这些杂活儿哪还须得你动手。”
(秦染)“霓裳,恭喜喽!”
(霓裳)“什么?我?”
(乐师甲)“是啊!霓裳,想不到戚小姐这般厚待你哩!”
(霓裳)“呃?”
(乐师乙)“你还不知道吧?先前……”
霓裳听完前因后果,惊喜道:“竟是这样!”戚小姐果真待她不薄!明日她定要亲自登门致谢。
(乐师丙)“霓裳,你这【乐正】不比咱们,可是皇上钦封的呢!”其他人的位份全是由皇后下旨封赏的。
(乐师丁)“以后,咱们可得仰仗你哩!”
一干乐师嬉笑颜开,大家同为音律而生,无不打心眼儿里佩服霓裳,并替她高兴。众人皆道,先前戚梓七弹奏的那首曲子胜似天籁,简直美轮美奂。
庆光殿一处偏殿内。
戚梓七终于坐不住,道:“人都走光了,送衣裳的怎么还不来?”
“咦?按理早该到了。”蕊心也颇感焦急。
正在此时,门外进来名身着宫装的女子,看上去与蕊心一般大,约莫都是二十出头年纪。来人边关门边道:“蕊心,我这不是来了嘛。”
蕊心不解道:“绿罗,你怎的去了这许久?”
绿罗叹口气:“说来话长。”转而对戚梓七道,“请戚小姐恕罪。奴婢来时,刚巧散席,不想无意中竟与萧小姐相撞。”
(戚梓七)“萧婉容么?”
(绿罗)正是。奴婢当时被撞飞出去,还摔进了路边的竹林地里,新带来的衣裳也弄脏了。”
(蕊心)“啊?这般严重!那萧小姐呢?”
(绿罗)“萧小姐倒没事儿。”
戚梓七暗道:那是自然,萧婉容可是个练家子。不过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麻烦,她也该想法子回敬了。然而萧婉容武力极佳,她绝不能与之起正面冲突,否则弄巧成拙确是不妙……
(蕊心)“那后来呢?”
(绿罗)“后来我只得又回去拿,可是……”
蕊心忽觉不好,上前查看绿料新衣,竟十分眼熟!蓦地蹙眉道:“绿罗,你糊涂!怎的是宫女装?”
啥?!戚梓七瞬间无语。
绿罗慌忙向戚梓七解释道:“戚小姐,奴婢也没法子!只是娘娘年轻时的便服就剩了那一套,余下的尺寸大小均不合适,奴婢才……”
“无妨,能穿就成。”戚梓七想起赵德妃中年发福身材,目测其人又起码比她高出半个头,便知绿罗先前找到那一件有多不容易。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胸部丰腴之外,她的整体身段也的确是瘦小了些。以原身的年龄,也不知如今已十五岁的她将来还能不能再长高了。戚梓七暗下决心,明日起需得多补补才是。
戚梓七任由蕊心和绿罗服侍她更衣。暗道:有皇后和德妃的宫女伺候着,真是赚了!
蕊心替戚梓七束完腰封,道:“戚小姐,这换下来的衣裳奴婢拿去,洗好了给您送到府上。”
戚梓七连声婉拒:“不用不用,我自个儿带回去清洗便好。”等下她出宫,还要将这件金缕海棠衣交给阿璠派去的人呢!
况且,若将此衣放在宫里洗,必然有不少人经手,万一教人发现其来历,那她就惨了。阿璠是皇子,自当不会有人怪罪,而她却不一样。
蕊心略有迟疑:“这……”
“没事儿,我抱着走就是。蕊心应当很忙吧,这点子小事儿哪还用得着劳烦你不是?呵呵……”戚梓七干笑几声。
蕊心道:“戚小姐客气了,可是……”
“别可是了。先前公主不是还让你完事儿后去帮忙嘛?”戚梓七岔开话题。
“呃,对!”蕊心恍然大悟,道,“今日宫宴由皇后娘娘主持,还有诸多善后之事需人处理,奴婢可否先行告退……”绿罗来得太慢,竟耽搁了这许久。
戚梓七善解人意道:“无妨,你只管去。我这儿还有绿罗呢!”赶紧走,别再想着要帮她洗衣裳了。
(绿罗)“是,绿罗会负责送戚小姐出宫的。”
(蕊心)“那,奴婢告退。”
蕊心离开后,绿罗又替戚梓七理了理头发。待一切妥当,方道:“戚小姐,请随奴婢来。”
戚梓七跟着绿罗出了庆光殿。
没走多久,绿罗倏地不好意思道:“戚小姐,前面是我们娘娘的惠文宫。奴婢内急,想去,想去……”
戚梓七了然:“你去吧,我在此地等你。”
绿罗感激道:“多谢戚小姐,奴婢很快的,去去就来。”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戚梓七目送绿罗疾行而走,见其闪身进了惠文宫宫门。不禁深表同情:做宫女真不容易!上个茅房都由不得自己,跟打仗似的。
奈何时光流逝,戚梓七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绿罗出来。她看着不远处的陌生宫殿,暗道,绿罗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戚梓七放心不下,便打算进去瞧瞧,顺便找人询问一二。她走向【惠文宫】的朱漆大门,见宫内灯火通明,竟头也不抬,伸脚就往里迈。
因夜深露重,远方宫殿似被袅袅雾气笼着,轮廓恍若光晕;地面皆由上好的汉白玉铺造,荧荧闪烁着温润星芒;行得近些,方见主殿飞檐是由沉香木雕铸而成,状如展翅欲飞的凤凰神鸟;麒麟裙板隔扇门与三交六椀菱花窗,皆嵌着珐琅彩瓷板,并包了金边,也不知匠人是如何弄上去的。
光看外观,【惠文宫】就比皇后的凤仪宫更显富丽,真可谓穷尽极奢!里面的景致便更不必说了!如此看来,莫非赵德妃才是天玺帝最宠爱之人?
只是,如此华美宫殿,为何连一个服侍的人都瞧不见?绿罗究竟上哪儿出恭去了,难道被德妃叫住了集体训话?
戚梓七心怀疑虑,拾级而上,踱至殿门前,轻叩三声门板,道:“臣女戚梓七,殿外求见。”
无人应答。
戚梓七又重拍了三下,大声将同样话再喊一遍。
仍旧无人应答。
戚梓七欲哭无泪,这寝殿究竟有多深!她都这般大嗓门儿了,里厢人竟听不到么?
故她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主殿大门。大不了到时德妃怪罪,她找神仙男来求情。
戚梓七跨过门槛,先是感觉一阵凉意,紧接着便被殿中景象震住了。
殿内空间广阔,精美奢靡。藻井下悬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一轮明月照亮整座大殿。地铺七彩琉璃砖,内嵌金珠,凿形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戚梓七置身其中,恍觉如梦,步履轻飘地朝里走去。前方,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后殿与前殿便是由此隔开。她掀起珠帘,登时惊醒。寝宫后殿一览无遗,除了更为繁复奢华的内景,确是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这是主殿,都这么迟了,德妃总不至于带了所有人去其它偏殿忙活吧?
戚梓七越想越觉可疑。这大晚上的,到底是谁在设计她?!
绿罗?德妃?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