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外事作为一国礼仪之门面,向来都解决得快。原本预计要半月,结果不出五日,云海国驻使便已到了储州城。
次日便开堂重审。
云海国驻使一来,她便和驻使简单交流了几句,说清事情原委。云海国在外事上的霸道是人尽皆知的,所以驻使一来,即便首省说情,姓裘的也没大可能逃得掉几大板。
盗窃一案很快就过了,结案时她一行人就被罚了几十两银子,小贼受了八大板。云海国驻使与她谈了一番之后,同意派人送他们返乡。
好在她幼时在云海国呆过两载春秋,懂得云海国的语言,不然凭这胆子,她死一百回都不够。
一路上,小贼也不刻意与她交谈。
直至云海国边界,驻使的人亲自将她十一人交付边界城领(云海国边界驻军最高军衔),一行人都被送进云海国丽雅城安顿。
丽雅城海天楼,边城里较好的客栈,但地理位置这么偏僻,一行人住店也不超过五两银子。
半夜,她的房门被扣响,既叩之,如无恶意,便是友人。这么多年,向来谨慎:“何事?“
门外响起了老者的声音:”老乞丐,想同阁下说些事情。“
这一行人里确实有位老人,过了花甲之年。她点了灯才打开门,恍然一看,老者之前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待老者行至桌前,她轻轻合上了门,伸手示意老者坐下,老者却待她坐下后,才缓缓挪了凳子来坐。
”在下十分感谢阁下对我等的救命之恩,只是,您非我国人,为何要将错就错随我等归乡?”老者言简意赅,神情镇静。
她抿了一下嘴,似笑非笑,“您怎知我非云海国人?”
“我国人不食麦面,您在巷尾却给了我们馒头。”她点点头,云海国地处西南,只有稞类为主食,更是不食麦面。
”在下以前确实不是云海国之人,但如今已踏入云海国,应当就算是了。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以后还得多仰仗先生你们才是!“
老者一听这话,有些犹疑,片刻才又接了下一句:”阁下,可愿继续做我等家主?“
她心里一惊,这是何意思?
”还请老先生明示!“
”老身给阁下讲一个故事,云海国国主叶颢膝下唯二子,十三年前云海国与术国停战,嫡子叶祺被当作质子送往术国,如今,云海国已立庶子叶祁为少国主,朝中多有不满,但庶子母家与术国多有渊源,派人暗中行刺嫡子。“老乞丐娓娓道来,不用猜,这故事讲的这么顺畅,他定是参与者之一。
但这嫡子庶子名字听起来一模一样,怕是云海国国主早已心有决断。
”老先生的意思是,嫡子要东山再起?“
”正是。我等希望得先生一臂之力。“话落,一把匕首已横在了她脖子上,这节骨眼,故事听了,她若说不,则是必死无疑,答应了或许还有周转的余地。
”有话好好说,刀剑相逼实在有辱斯文。”
老爷子并没有收回匕首的意思,反倒是贴的她的脖子更紧,“先生得罪了,可若您不答应,老身也只好送您下黄泉。”
“那您请便。”放了一句软话还步步相逼,这不摆明了在试探她的为人吗,倘若此刻爽快应承了,怕只会让自己死的更早。
老爷子明显没有动手,这不主子就来了。门哗地一声被推开了,她可不敢乱扭脖子。
“公子好气节!花爷收回匕首吧!”这两句话本该说的气派些,但这深入虎穴,大气都不敢乱喘一口,连赞许和命令都小声得很。
“气节就罢了。命不由我,自是随缘。”
”公子哪里话,在下杨不辱师少主幕师,花爷是少主的武学师傅,我二人随少主十九年,今日归国多亏了公子,公子足智多谋,为人豪爽,还望公子与我等共复大业。“语罢,杨不辱和花爷一同跪在了她面前。
搞了半天都是两个跑腿的,这奴才倒是复业心切,可主子呢?要是扶不上的泥,她也懒得淌这浑水。
“二位暂请起,我想知道你们家主子的意思,所以,请他来吧,若他没那个意思,你等着功夫就白费了。”
杨不辱和花爷望了她一眼,“那在下前去请少主,麻烦公子与花爷在此等候!”
住的又不远,不过十步的距离,所谓的少主叶琪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竟然就是那个偷钱袋的小贼,她不经一笑,十个人,居然让主子去偷钱,这帮子所谓的奴才也怕是贪生怕死之辈。
“听闻公子一心要见本少主?前几日不都见过吗?”
这小子收拾了一下倒还人模人样的,只是这臭脾气依旧不改。
“只是想见识见识你的雄才大略罢了,人在下见得多了。”说完,她打了一个呵欠。
“你若是困了,就先歇着,其余的事,改日再谈。”小贼说得也轻巧,不过甚合她意。
“那本公子就歇着了,各位出门记得带上门,夜里风大。”语罢,她直接走过去躺在床上翻身就歇下了。
杨不辱和花爷跟着叶琪就出了房间。自从没了莫和铃的身份,就没她睡不着的夜。
“老臣罪该万死,鲁莽行事,望少主责罚!”
杨不辱和花爷都跪在叶琪身旁,叶琪望了这二人一眼,“无妨,我知你的计划,但我更愿意让你们都活着。夜深了,你们也都歇着吧!”
叶琪这一夜梦见了阔别十三载的母亲,她笑靥如花,披着那件父亲亲手给她制的紫丝云衫,坐在宫中花园的水池旁赏莲,一面唤着他前去,一面运着手中的画笔。这场景是他离宫前仅有的记忆,这些年一直在他梦中浮现,却都不如今日这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