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阵慌乱声。我跟祖弹跳起来,惊疑不定地钻出帐篷,看到凌子炎手持微冲,背向我们,正站在前面。
我们和老候他们的帐篷在中间,现在,所有警卫都围在两个帐篷周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微冲。在营地中间,支着一盏灯,为了节省电力,灯开得并不亮,在灯光下,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伏着无数怪物,长耳短尾,圆眼笑脸,口里“咭咭呜呜”的乱叫着,正是那些人面窫窳!
它们不但喜随人后,好食人肉,还敢食人肉!
凌子炎就算经历多丰富,也没有见过这个阵势,他指挥着警卫们围成一圈,把我们五个围在中间。
我问他:“有硫磺之类的东西吗?”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包。实在太少,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祖扯了一些布条分开包着,包了有十来包,点燃了往人面窫窳扔过去,人面窫窳一阵躁动,纷纷闪避着,却不退去。我们心里震惊至极。
我仰头上看,看到开明兽石像上面,蹲着一只人面窫窳,比其他的都大,象一只大猴子那样大,口里哇哇的叫着,似乎是在指挥着下面的人面窫窳,看来这只是有千年道行的首领了。
“也不知道有多少只人面窫窳,子弹未必够用,擒贼先擒王,能不能一枪击毙上面那只?”我问凌子炎。
凌子炎点了点头,举起枪,达达的一阵乱扫,那只窫窳王却好象预料到一样,身子一缩就缩进石像后面,子弹都扫在石像上面,没有打中。
我无奈地望着石像,石像的影子斜斜的投射在地上,冷渗渗的。心里一闪,石像端立在我们的东北方,为艮?,地下为坤?,又是《山地剥》卦!??,剥者,崩塌之象,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这石像快要塌下来了,大家准备一下,跑!”我大声道。
石像好好的,没有动静,大家都看着我。只有祖飞快的收拾东西,边拾边问:“往哪方走?”
“东南方!”,石像自西北方倒下来,正好会打在我们这一片,我们当然往东南方逃了,这不是梅花易数告诉我的,是常识和本能反应。
刚才那一轮子弹,似乎激怒了窫窳王,它哇哇的高叫了几声,下面的人面窫窳潮水般的朝我们涌过来,我和祖将手里的衣物拧成团,准备往东南方冲。
在凌子炎的命令下,警卫们手里的微冲达达达的扫射着,人面窫窳被扫得尸横遍地,但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体型也不大,眨眼间已经有不少撞进我们里面,乱咬乱抓起来,我们这边也就乱了,有警卫握不住手里的枪,丢在地上。其他人面窫窳顿时趁机涌入,我们被人面窫窳群吞没了,不时有人被咬上,惨叫连连。
我跟祖手里早就拿了两件衣服,拚命的挥动着,拍打着周围的怪物,往东南方冲去,那边的人面窫窳好象怕了我俩这般气势,纷纷避让,除了老侯死命跟在我们后面外,其他人也不知道冲散到哪个方向了。
这时候,石像发出崩裂的声音,一头便倒下来。这石像,也不知道立了多少年,被凌子炎一顿扫射,倒下来虽是突然,但也是情理之中。他们这些配备的武器,应该是特种兵级别的吧,威力不是一般。可惜手雷因为****混杂而没办法用得上。
混乱中,我瞧见那窫窳王在石像上跃起,向我和祖这边闪电般飞扑下来,瞬间便至面前。
我避无可避,坚握右拳,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一拳便直击出去。那东西实在太快,它的爪子是先搭上我肩膀的,然后我才击中它那张可怖的娃娃脸。
感觉锐利的爪子已经将要插穿我肩胛骨的时候,它手里忽然松了力,狂叫了声,向旁边侧翻过去,而我的拳头正好打上它的脸。
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击中了它,但它真的已经飞了出去,回头一看,祖在拖着凌子炎往我这边靠,凌子炎脸上血肉模糊,看来伤得很重。
“小涵,你跟老侯跟在我周围,以免受伤!”祖也已经是头发衣服都一片散乱。凌子炎受伤了,这里也只有祖能抵御这些怪物的攻击,老侯可以自保,我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幸好,我和祖没怎么受伤,那些人面窫窳好象很怕我俩,老侯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也没受伤,祖手里拖着不知生死的凌子炎,其他人都不知道冲到哪里了,生死也不知。
“我和祖身上有龙鳞,这些怪物怕我们!”我觉得这个可以利用一下。
“除了人面窫窳,还有些其他的怪物,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都跑出来了!”祖大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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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倒下了大半,砸在地面上,轰然大响,虽然他们当时怀疑我,但心里有了警戒,倒是没有被砸中,反倒是那些形如蛇狗猫老鼠什么的怪物,砸中了不少。
我们四人围成一团,我前祖后,中间由老侯挽着凌子炎,往后面倒退,那些人面窫窳围着我们团团转,不敢过来。我暗自侥幸,想来是他们怕了我的狠劲吧,可又有点奇怪,凌子炎和那些受过训练的特种兵怎么如此不堪?
那只窫窳王上跳下窜,不时想扑过来,但它一动,我就挥动衣服扫过去,它对我很是忌惮,只敢作势,不敢真的过来。祖那边情况也差不多,人面窫窳都是围而不攻。
我想起了《黔之驴》这个故事。或许我们刚进入这里的时候,它们是忌惮我们,在暗中窥测我们,最后消除了警戒心,不怕我们了,就想要吃我们,由人面窫窳王带领着攻击我们,也有可能乾坤二宫让我们和黑龙破坏了,龙飞走了,巨蟒也死了,它们没有了顾忌,所以才敢出来。那两宫藏的是巨龙和巨蟒,还有些小青龙,应该也有小蛇的,估计已经让人面窫窳给吃个精光了。
这里的的食物肯定缺乏,在它们眼中,我们是美餐。
这些怪物,好象通人性似的,不但长得人模狗样,连进退之间也很有法度,真怀疑是不是受过训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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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窫窳追了好长时间,我们退到一道门前,这里已经是巽宫的山峰了,就是昆仑虚的东南角那个山峰。别无他法,我们只好退入这个巽宫。
巽宫的入口,直接就是一个开了门的门口。老侯一直拿着电筒,这时候照在这扇开了的门上。
门开两边,左右各刻着两个人像,这里的石,比乾宫那里的要好看得多,似是半玉半石,晶莹通透,入手温和。电筒的光射在上面,有点刺眼,看不清楚细节。
我们冲进门后,看看后面,那些人面窫窳已经散去了,这才喘下口气。再看凌子炎,身上到处都是爪痕和咬痕,脸上被啃掉了一小块,已经昏厥过去。祖帮他消毒上药,忙了一阵,他才缓缓醒过来。醒来后,他看到我们几个安全,放下了一小半心,又知道老侯两个徒弟和其他警卫情况不明,神情很激动。他是整个队伍的负责人,现在发生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又急又怒。
好不容易才到天亮,我们慢慢溜出门口,觉得安全了,才走回营地。看见地上乱成一堆,奇兽异怪死在地上不计其数,毕竟用十支微型冲锋枪扫射,威力是很惊人的,要不是在晚上,而且都是些小动物,行动迅捷,也不会到造成这个局面。值得安慰的,是暂时没有发现有人员伤亡,只是不知道他们躲到哪去了,眼下之计,只能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地上的背包基本上都在,物资倒是不缺乏。我们把能收拾的东西都搬进巽宫的门后,虽然距离远了点,但觉得那里会安全点熟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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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下劲来,我仔细看这个门口两边刻的人像。左边是个女人,右边是个男人,左边的女人,身型健美,头上没有什么装饰,只是戴了个大花环,鲜花披到肩上,露齿而笑,身上没有衣物,披着张兽皮,前及膝,后到踝,年龄不似少女。右边男人,上衣下裳,头上也戴着个冠类的东西,温文尔雅,风度翩然。
“这个男的,从服饰看,是周朝人。”祖肯定的说。
“周穆王?!”我叫了起来,“那这个是西王母了!”其实从其容貌来看,说她是西王妹是太小的点,说是西王母是大了点,称为西王姐最适当。
“从两人外观头发来看,发硬直浓黑,肤色轻淡,颧骨突出。应该是我们亚洲人!”祖端视着这两个人像,慢慢找寻细节。
“妈的!这回总算知道了,西王母就是我们东方人,并不是西方人!”我跳了起来。
老侯和凌子炎也笑了。这是中国人的一个情结。人种的分类在现在已经是很细致了,要分辨出是哪种人,这个很容易,也不会弄错。
相传周朝天子周穆王,曾游历四方,到西昆仑会见西王母,两人发生恋情。这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记录在《穆天子传》中,为后世传唱。
《穆天子传》中说西王母“嘉命不迁,我惟帝女。”王母还是帝女,哪个帝?她父亲是谁?除周王朝外,当时还有什么政权?我还注意到,她的眉也较粗,目也较横,虽然美不可掩,但那是野性之美。
西王母身边画了两只动物,脚下的是小狗,头上长角,应该叫做狡,肩上的是一只鸟,我知道是叫三青鸟。
看这两个人像,就算是盲的,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的气息。
《山海经》上说“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一般人认为西王母是个怪物,其实是误解了:所谓其状如人,实际是她的打扮异于当时的普通人,所谓豹尾,其实是因为身披兽衣,长到膝踝,所谓虎齿,就是露齿而笑,露出健康的大牙齿,所谓的篷发戴胜,就是不束发,戴个大花环。不过,她是“司天之厉及五残”,就是主管瘟疫刑罚,这么个美妙动人的女人,长期与世隔绝的在这里看对着一群不正常的罪犯病人,芳心寂寞,见到周穆王这样风度翩翩,能文会武的男人,能不一见钟情吗?
我鼓掌笑道:“终于明白了!虽不中亦不远矣。”祖他们三个也认为的确是这样。
“司天之厉及五残?这是什么意思,我以前读《山海经》总是弄不明白。”老侯问。
关于这个,主流的看法是主管刑罚和瘟疫的,有人引申为掌管不死之药,羿上昆仑虚就是想取得不死之药。我倒是觉得五残说的是一些另类的人或另类疾病。
“那这是个什么鬼地方?难道是监狱和精神病院?!”老侯说。
我们三个啊了一声:“对啊,这里就是个监狱和精神病院!”是个特殊的监狱!乾坤二宫囚龙困蟒,其他六宫呢?还有主峰里面……这是个不一般的监狱!典籍所记载的,以及我们看到的,都显示这里是个不一般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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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天,没有其他人的消息,我们四人商议,进入巽宫看看。
巽,长女也,也可以说是年龄较大的女人,但不是结了婚的,结了婚的女人是坤。西王母把自己与周穆王的像刻在这里,背后隐含了很多信息。
历史和神话,要用逻辑和现实去印证。
整个巽宫,迷宫依然是一样,但里面的墙上,石块上,刻着各种花木人物,带有明显的喜悦吉庆的味道,那些石块,我觉得全是玉石,甚至很多是鲜艳颜色的玉石,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觉得很好看。“西王母住群玉之山”,看来这附近是有个玉石的矿场。她管辖的地方是昆仑虚,但住在昆仑虚北面,这很合理,可以的话,你也不会住在监狱里吧。
现在明白,这里应该是个特别的地方,所以那些怪物异兽不敢进来,无意中,我们走对了地方。
走完了所有迷宫石条,在巽宫的后面,是一个石室,石室内有玉椅玉几等物,上面放着些白色和红黑色的玉石,这可能就是白圭玄璧了,还有一张玉床。
祖笑道:“巽宫就是周穆王和西王母的结婚大厅,这里更是他们两人的洞房了!”我们也觉得是。这时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我们也偷乐一下,睡睡上古洞房的新床。”四个人分别坐在玉床上,解下身上的东西。玉床倒是没有什么机关,起码坐上去的时候不觉得。
这张玉床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暖玉床,睡在上面一点都不象处身雪山冰洞,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人眼都睁不开,我们都睡着了。
迷糊中,我看到一对金童玉女,在欢笑跳舞,在低吟浅唱:
女:
白云在天,山陵自出。
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男:
予归东土,和治诸夏。
万民平均,吾顾见汝。
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女:
徂彼西土,爰居其野。
虎豹为群,乌鹊与处。
嘉命不迁,我惟帝女。
彼何世民,又将去子。
吹笙鼓簧,中心翱翔。
世民之子,惟天之望
这是《穆天子传》里面的内容。
《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巡游之事的著作。作者不详,约成书于西周末年或东周初期,详细记载了周穆王驾八骏西巡天下之事,行程九万里,会见西王母。周穆王西游的事迹,在《春秋左氏传》、《竹书纪年》、《史记》中均有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