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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私·浮生(3)

巧的是,他所演的马匪头子张牧之,手下有6个喽啰,讲义气,重感情,劫富济贫,很有种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强大气场。这与姜文本身的气质颇为吻合。于是,《让子弹飞》便有了另一种解读方式:这莫非是一部姜文的个人“自传”?

你看,电影里老大下了山进了城,带着兄弟们打土豪、分田地、闹革命。最后兄弟们分到了钱财,抱走了女人,只剩下老大一个人孤独地离去,很有点儿英雄落寞的意思。

或许此刻的姜文,不再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激情少年,少了《鬼子来了》

的深沉睿智,更没有《太阳照常升起》的梦幻浪漫。在《子弹》里,姜文呈现的是一套乱世英雄的生存哲学-时而较真,时而糊涂,时而凶狠,时而仁慈,时而癫狂,时而冷静,时而热血,时而理性。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跟着一群门徒,大家尊他为大哥,于是他必须有胆魄,有谋略,能担当,敢作为。

这一切不得不令人联想到姜文的现实境遇,或者说是他此刻的心理写照:高调地奔着票房而去,如同高调地从山上呼啸而来一样。他放下了姿态和身段,带着兄弟们高高兴兴地进城当官,并且希望当个为民除害、清正廉明的清官。可惜乱世动荡,各种兵荒马乱、世态炎凉,这个清官又岂是那么容易想当就当的?

某种程度上,《让子弹飞》是姜文电影的又一个里程碑,尽管无法超越《阳光灿烂的日子》和《鬼子来了》,但一定比《太阳照常升起》靠谱。因为这一回,故事肯定看得懂,只管跟着姜文好好享受即可!

在看《梅兰芳》前,我已经看过无数剧照,至少三个版本的拍摄花絮,和各种长度的预告片;还听了身边很多人的观感和评论,甚至拿到了详细的台词剧透。按理说,我不该对这片子还抱有什么期待。我的意思是,至少那份神秘感在我看片前,已经荡然无存。

可是如今看完电影,我还是忍不住要来说两句。由此可见,这的确是一部让人很有倾诉欲望的电影。

在我眼里,电影从来不分商业片或艺术片。电影如果硬要分类的话,可以分为好看的和不好看的;或者看完让人不知道该说啥的,和看完总想让人说点儿啥的。毫无疑问,《梅兰芳》就属于后者。

首先,我承认,我还是很喜欢《梅兰芳》的。尽管我知道,我的很多朋友包括同事都认为这部电影不动人,没有《霸王别姬》那种能把人一下震住的气势。用我一个朋友的话来说就是“整整两个半小时的戏,就没有一个画面是能触动人心的”。可是,我却还是被一个人给震住了,那就是王学圻演的十三燕-一个真正的角儿,只可惜《梅兰芳》:其实陈凯歌才是十三燕

导演:陈凯歌

编剧:严歌苓/陈国富/张家鲁

主演:黎明/章子怡/孙红雷/余少群/王学圻/陈红

制片国家/地区: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2008-12-05

【影片档案】

是一个大势已去的落幕英雄。

我觉得陈凯歌是把自己当成了十三燕,或者说,其实陈凯歌才是十三燕。论业务,论功底,他都不输给任何一个人。你看这片子,灯光、美术、摄影、剧本、录音、剪辑等各方面,单从技术层面而言,绝对过关。可谓精益求精,上上之作。就像台上的十三燕,他唱得还是那么好,完全在水准之上、状态之中。可是没办法,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他了,年轻的梅兰芳们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已经摆开戏台子开唱了。喜新厌旧的座儿们,不管从前如何,如今都奔着更新鲜更好看的面孔去了。他在那里唱啊演啊,可底下说砸场子就砸场子,哪里还给他留什么脸面。

正如戏里邱如白对梅兰芳说:“你的时代到了。”我看的时候心里在想,应该对十三燕也说一句:“你的时代远去了。”

拍《梅兰芳》,陈凯歌当然戴着纸枷锁。显而易见,在强势的梅家后人面前,不管谁来担这个活儿,结局注定都一样。就算张艺谋来拍,也不见得就能比陈凯歌更好。

选择了在这个当下拍,陈凯歌能拍到这个份上,已经尽力了。

所以我说,他才是真正的十三燕。他已经使出了全部的气力,事实上,他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可时代已经不属于他了,是心甘情愿也好,被迫无奈也罢,想来陈凯歌的心里,想得比谁都清楚。

这也难怪他做了这么多努力,把片子给拍成了。就这一点而言,我想对陈凯歌说:

导演,你辛苦了!

我身边看过的人,几乎一致的说法是:演员中王学圻最好;余少群次之;孙红雷也不错;黎明比较弱;章子怡演谁都那样,不过放在孟小冬身上,也还说得过去;最失败就是陈红。一来因为阿娇的戏全部被删,显得她的角色的出场无比唐突;二来从头到尾她的表演就像个泼妇一样,毫无涵养。光想着要表现福芝芳的嘴厉害,完全忘了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出身,做了一辈子梅太太,怎么着都不可能是个没教养的女人。

每部片子必用陈红,我看这就是陈凯歌眼下最大的软肋之一。哪天他若是想明白了这条,估计还能出个什么好戏。否则……哎,只好一声叹息了。

也许是王学圻和余少群的戏太出彩了,以至于当他们退场后,黎明和孙红雷像是离了主心骨一样慌张。黎明怎么这么胖,特写根本不能看了,整张脸都松下来了,皮晃荡荡的,像个迟暮发福的老人。我想唱了一辈子戏的梅兰芳应该是个面目白净、温润精神的人。我看他的旧照,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可毕竟是有功底的大师,眼神里那股精气神儿,可不是普通人就有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黎明看起来是这么松垮,谦逊是谦逊,随和也随和,可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后来我想了想,哦,缺的就是一股气。整个人不精神,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戏不如余少群的好看。余很内秀,很精神,是那种表面上温和,内里刚硬的角色。再加上余少群的扮相真是美极了,很多唱戏的特写都给了他,轮到黎明,就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大段都是文戏,看起来也比较沉闷。

最后总结一下,如果以10分为满分的话,我给《梅兰芳》打8分。陈凯歌证明了他的功力还在,廉颇尽管显出了老态,可还是能够饭的。纸枷锁一天不摘下,一天就不能撕破。这个道理,我们心里都明白。

都说张艺谋这回改走温情路线了,或者说他总算又回到了先前所擅长的文艺片领域。所以《千里走单骑》的最大卖点一直集中在张艺谋与日本国宝级演员高仓健的合作上,什么两个男人的跨世纪合作啊,什么感动岁月真情再现啊,什么男儿动情又落泪、让你不得不动容啊等。在《如果·爱》喧闹歌舞的荒凉情感后,在《无极》高大全的空洞哲理后,在《情癫大圣》半途而废的梦幻狂欢后,这一年的岁末似乎只有《千里走单骑》是真正以情动人、故事本位的踏实之作。关于父子、沟通、亲情、执着以及宽恕,我看了几分钟预告片后,就恨不能立刻冲进影院,哭湿几块手帕。

可是,期望归期望,当影片第一个画面出现,我的所有念想却只归为一个等待-高仓健什么时候开口说话。故事的开始是寒冷的北海道,高仓健演的高田先生独自一人生活在此,出海打鱼为生。那天他接到儿媳从东京的来电,告诉他,儿子病危入院时日无多,希望他能去探望。

车水马龙的东京,高田先生静默地坐在儿媳车里,往医院赶去。可是到了病房门口,里头却传来儿子激烈拒绝的声音。医院清冷的走廊,只留下高田孤独的身影。至此,《千里走单骑》:在路上,不如不上路

导演:张艺谋

编剧:张艺谋/邹静之

主演:高仓健/中井贵一/蒋雯

制片国家/地区:中国大陆/中国香港/日本

上映日期:2005-12-22

【影片档案】

这个老人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因为儿媳给的一盒录像带,让高田知道了儿子有一个未完成的心愿。于是他决定去云南,替儿子完成这个心愿。而事实上,此前很多年,高田与儿子都不曾有过任何往来。

镜头切换,来到风景如画的云南。天高云阔,大地苍茫。孤身一人的高田先生,在当地女翻译的陪同下,意欲寻找儿子当年拜访过的傩戏艺人。却不料,地方找到了,人却已不在。

原来那个曾与高田儿子定下表演之约的傩戏艺人现正关押在牢,为了能见到他,年迈的高田自制锦旗哭求当地官员帮忙。第一次,银幕前的我鼻子发酸,有了落泪的冲动。因为寡言的男人老泪纵横,胜过千言万语。

终于,高田先生获得了政府的特殊许可,进入监狱拍摄傩戏。可曲折又出现了,那个艺人穿戴整齐上台后,却迟迟不开演。而摘下面具,众人看到的竟是一个哭得涕泪横流、泣不成声的男人。他说,他想儿子,想他那从未谋面的私生子。

此时的高田,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导演则用旁白说出了高田的心思-他想去接艺人的孩子来监狱看他。

又是一堆难事,对于一个语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来说,去更荒僻的村庄找孩子,谈何容易。此间笑料百出,包括一群人爬上当地制高点帮高田打电话,而村长与高田的谈判更是叫人喷饭。再加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家筵,当地民风的温良淳厚,尽在不言中。

高田费劲心血终于把孩子带了出来,可意外再一次发生。孩子半路走丢了,跟着找去的高田和孩子一起迷了路,于是这一老一少就在荒郊野岭过了一夜。一边是四处寻找他们的村民,一边是互相听不懂却照样温情满溢的老少配。这情形,本该笑中带泪,成为全片煽情之高潮。遗憾的是,沉默的高田先生却被导演安排了太多画外音,把他的心理活动全用语言直白白说了出来,生生消减了静默的隔阂所产生的巨大力量。

在好几次情到浓时,坏了事。

而故事则还在继续,接下来才真正出人意料,峰回路转。孩子根本不愿意去见父亲,对8岁的他来说,父亲从来就是个模糊的概念,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这一下,真把高田先生震住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在他心里,其实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他。

噩耗还是未能避免,回监狱的路上,高田接到儿媳的电话,儿子病故了。面对着洁净的玉龙雪山,高田无语。他又去了监狱,给那个傩戏艺人带去儿子的照片。在一片感动与唏嘘中,艺人为高田表演了一出《千里走单骑》,台下的高田看得五味俱全,泪眼婆娑。

影片最后,是高田先生寂寞的背影。回到北海道的他,伫立海边,静默沉思。

从东京到云南,高田和他儿子,一前一后两个日本人,在故乡没法沟通的情感,却在异乡找到了抚慰。在我看来,这种人在路上却不寂寞。亲人不亲,却与陌生人更易相处的错位,才更发人深省。现实生活中的你我,是否也曾如此。对自己的父母说不出一个“爱”字,却可以在旅途为一个陌路人伸出援手。家人近在咫尺也不愿花心思呵护或关怀,反倒宁愿时时刻刻走在路上,好似上了路才是真英雄。

可是,难道真英雄就只懂打包上路不言归?就像孤身千里走一回的高田先生,在回到北海道后,心里一定是有懊恼无以言表。只因在没上路前,他怎么就不曾与儿子哪怕是见上一面?怎么儿子非要等死期将至才肯宽恕父亲,请他回来?一切都是错位,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地苍茫,唯有悔恨绵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一次,我觉得在路上,不如不上路。安分地把身边的父母挚爱照顾好,让他们感知你的爱,远比告诉他们你走得有多远、成功有多大来得重要一百倍。

所以,年轻的、飞扬的你,请在上路前一定左顾右盼看一看,让父母知道你有多爱他们,那样你才能走得更心安。

十几年前看的小说,老实讲,具体情节已经淡忘,只记得几个主人公的名字:白嘉轩、田小娥、鹿子霖……这回电影版上映,很是经历了一番曲折,引起的争议也在意料之中。因为有那么着名的小说放在那里,各种比较在所难免。可是,电影终究是电影,是一种独立的艺术形态。对于电影《白鹿原》来说,这是一部源自小说生长出来的电影,但它实在没有必要完全跟小说一样。从文字到影像,从意象到具象,是两次完全不同的艺术创作,怎么可能一样?

不过,并不是说电影就没问题。很多人无法接受电影的根本原因在于,它把小说《白鹿原》的核改掉了。有人曾经问过陈忠实:《白鹿原》到底写了什么?陈忠实答:就是几千年的生活方式被打破后,人们一下子不知道该干吗了!小说中,白嘉轩是贯穿始终的主角,也是这个家族或者说延续了几千年传统生活方式的维系人。他的追随者只有一个:长工鹿三。用石川教授的话来说,小说《白鹿原》归纳起来,就是讲白嘉轩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这个日渐倾覆散架的家,而他身边的那些人,包括白孝文、鹿子霖、鹿兆鹏、黑娃、田小娥等,统统都是拆家仔。这样一根主心骨,周边一圈延展外伸的轴,《白鹿原》:一声叹息

导演:王全安

编剧:王全安/陈忠实

主演:张丰毅/张雨绮/段奕宏/吴刚/刘威

制片国家/地区: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2012-02-15

【影片档案】

就构成了《白鹿原》的小说架构。

但是到了电影里,受限于时长篇幅等因素,删除了白孝武、白灵、鹿兆海等人物后,故事主线便集中在了田小娥和三个男人的关系上。也因此,有人调侃,《白鹿原》

如果改名叫《田小娥和她的男人们》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了。可惜现在这片子名叫《白鹿原》,就难免被念叨。哪怕据说有一个220分钟的所谓导演版,但至少从目前我们所看到的156分钟的国内公映版来说,确实与小说相去甚远,应该算是一部合格的商业大片。

请注意,我说商业大片可一点儿没有贬低的意思。这年头中国电影能有几部做到真正的商业大片?《白鹿原》从规格上看,能称得上是大片,且商业包装也不错。把唯一的女性田小娥的戏份扩大,将其他那些和时代变迁、政治气息相关的元素弱化,这种处理对于商业大片的诉求来说,合情合理。而且我始终不相信,哪怕是220分钟的版本,影片的结构就能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其实,王全安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照本宣科”。他把小说精练浓缩,去繁化简,做了相应处理,使之娱乐化、庸俗化、视觉化。实际上,这种改编方向不无可取之处。

总之,将如此庞杂、信息量巨大的史诗巨作搬上大银幕,做出取舍,这是必须的。

而王全安选择了通过一个女人来完成他的叙事,这与他过往的作品,在基调上还是保持了相当的一致。他其实很明白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如光挑自己擅长的拍。

就这点而言,他做到了!

哪怕被诟病故事表述支离破碎,人物情感断章取义,他依旧还是拍出了他所要表达的东西。你看田小娥的命运,无论是与黑娃,还是与鹿子霖或者白孝文,这个女人终究是个悲剧。她的出现打破了白鹿原的平衡,将白嘉轩一手创建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她是一服药引子,本身不是药,却把每个人的隐秘欲望勾兑了出来。张雨绮也在片中力证了自己的“花瓶”地位-不光是一只看上去很美的花瓶,且还是一只有料的实心瓶,果真妖艳得很!

印象最深的场景是田小娥的死,那背上的一刀,如月牙状,少顷才缓缓涌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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