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暑气随着那枚黄太阳收拢到天边的晚霞中去。金色的霞光慵懒地散落在椰林巷一栋红砖白墙的三层楼房上。
这栋楼房有个美丽别致的院落,知道这家院子,来过这家院子的人在提到它的时候,总会用到一个优美的称谓:“花房子”。
“走吧,到花房子打麻将去。”
“去花房子研奖!”
“去花房子下棋!”
2010年,自从国家发布海南建设国际旅游岛的消息后,椰林巷里,家家户户重建六层楼房,自家住一两层,其它出租。但花房子的主人,市小学因为颈椎病提前离休的老师洛明中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的儿女洛慈。洛明中说:“钱只是钱而已,多来多花,少来少花,而女儿洛慈从小到大种下的花,留下一家人许多回忆的花房子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阡陌纵横但并不复杂的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下班的,放学的。一辆粉紫色的小电动摩托车在往花房子开。骑车的女孩就是今年26岁幼儿老师,洛慈。她就是这个花园的小主人,也是打造了这座花园的人。
高处往下看,社区像个花盆,而这栋房子就像是盆底的一朵鲜花。
洛慈七岁就开始在家里种花花草草。她第一次种的花草是绿萝,绿萝比较容易成活,折一枝埋土里就是一株。如今的绿萝爬满墙壁,阳台,窗台。别人在洛慈家里见到洛慈的时候,她要么拿着一把她妈妈废弃的炒菜铲挖土装花盆,要么就是在种花,要么浇水或者拿着剪子修剪花枝。
大家问她:“小阿慈儿,你在干吗呢?”
洛慈回答:“种花呀。”
“种这么多花做什么呀?”
“建花园呀!”
“建什么花园呀?”客人们逗她说。
“建花房子!”
从此,大家都把洛慈家叫做“花房子”。
再大一点的时候,洛慈无论何时何地,看到漂亮的花洛慈都想办法带回家种。女孩子与有生俱就有一种家园意识,有人喜欢娃娃,玩过家家,洛慈的方式比较特别,把家建设成一座属于自己的花园。
椰林巷里,唯有洛慈家的院墙是铁栅栏的。三年前,洛明中打算重建院墙的时候,洛慈提出院墙要这么建:半人高红砖头彻成的墙,墙上是铁栅栏,刷上白漆,这样花儿就可以从栅栏里伸展出来。这是她在一本杂志封面上看到的,洛明中依了她,而今,白色和粉色的三角梅从铁栅栏伸出墙外,形了一堵漂亮的花墙。这花墙也成了街坊邻居春节拍全家福的背景墙。
镂空的雕花大铁门内,门口左右两旁各有一株一米多高扶桑花,大红花开得正好,像一个个小灯笼。靠近门口有三棵香蕉树,两棵挂着紫红色的香蕉花苞,逐渐向香蕉果发育的香蕉花顶开花苞皮,像两个倒挂着的荷花花蕾,两三只蜜蜂在花苞里欢喜地吸蜜。一棵挂着一串几乎饱满的香蕉。靠墙壁并排两株龙眼树,树上已经挂着龙眼。一条红砖路从香蕉树边V形分开,一头延升到左右种着两棵四季桔的台阶下,一头伸到到一个花架下,路的两边开满千日红间杂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一只棕毛泰迪在花丛中好奇追着蝴蝶玩。
二楼的阳台上,垂挂着郁郁葱葱的绿萝,长长的绿萝枝条一直攀延到院子墙边的花架上,和紫红相间的三角梅交会融合,形成天然的花架顶。
花架下,一台落地扇呼呼吹着风,旁边一张桌子上是一盘已见分晓的棋局以及散乱摆放着,在风里猎猎的奖图纸,划规律用的黑水笔;另一边的桌子是坐着刚结束打麻将的四个人,围在铺着蓝色花纹桌布的简易木桌边,各自清点手里的现钞。
每天准时到花架下报到的都是巷子里的邻居,原来在学校还和洛明中争当校长的退休老校长阿吉伯也来了,阿吉伯参与活动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间他只喜欢感慨人生,回想以前在位时和同事之间为为评职称、为升官衔,争得脸红脖子粗,实在没意思。现在大家退休的退休了,没退休的也快退休了,到头来还是在一起玩。开夜宵大排档的阿兰姨来得最勤。来花房子的人中,要么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龄,没有生活压力也无特殊爱好,要么是从前吃过无尽的苦只想在不多的余生里让时间过得轻松自在些的人。于是,有四个人的时候,他们一桌麻将,详和悠闲;三个人的时候他们一盘棋,是下是看的也都面容喜悦;或者一群人围坐一起,每人手里举着一张白底红字的福利查码图,查码图上是一排四个一组的数字,卖彩票的人,在这些数字里去找规律,找出四个认为会是头奖的号码,然后在当天开奖之前去卖彩票,大家不叫卖彩票,叫“打奖”。二块钱一组四码,有的人只是碰碰运气玩玩,打个两三组,花几块钱,有人会想着要么不中,要么中大奖,一组码就打了一百块或更多。
“哎哟!才打个两个令,两百块就剩这二十五了,最近手气真是差啊。”
说话的是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穿白底蓝花裙,面容慈祥的白胖双下巴女人,她叫叶兰花,人比较和和善,街坊邻居的老老少少都亲切叫她“阿兰姨”。她家就在巷口。阿兰姨的工作是晚上在自家临街的堂前开夜宵档,卖烧烤啤酒、椰奶清补凉、椰子等,白天没事就到花房子来玩麻将。
“老洛赢多少?”阿兰姨问。
五十岁左右,头发黑白相间,身材中等,穿着白色背心,棕色短裤,看上去精神健烁的老洛,院子的主人洛明中点完钱抬头摘下眼镜说:“五十二,老王赢得多吧?”
光着上身,个子矮小精瘦的老王把钱包插进短裤口袋,抓起椅背上的背心套上,拿了桌上的银色保温杯打开盖子,喝了口水,边走边说:“也就把昨天的输的钱给赢回来啦,哈哈哈。”
“时间不早啦,回家吃饭了,哈哈,这两天也真是奇怪,不输也不赢!”另一阿伯说着站起来扭扭腰骨,踩上石子路离开。
他们无论是输的还是嬴的,都是欢乐的,麻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娱乐方式,就像电影或者K歌对于其他人一样。
半边大铁门“呀呀呀”被一个戴着粉紫色头盔,穿白色齐膝T恤裙,灰白色轻便布鞋,身形苗条匀称的女孩缓缓推到一边。
洛慈回来了。
“阿慈回来了,”胖阿姨像突然记起来什么,说:“咦,老洛,阿慈还没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