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安斜靠在贵妃榻上,神色有些慵懒。自打从公主府回来,已是过了十四日。这期间她除了养伤便是在冬锦和恃依的陪同下在宫里四处转转。不知是幸运还是巧合,总之另外的公主和王爷,她是从未碰见,哪怕以他们名义送来的礼已经在她寝殿堆了不少。
与此同时,连城离开京城也有十二天了。
刚开始得知他外出剿匪时,她顿觉压在心头的巨石倏然碎去,无比轻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那份畅快渐而消退,她却有疑问冒出。据她了解,连城官至大将军,是大乾如今位次最高的兵马统帅。既是如此,剿匪又何需他亲自动手?
“公主,将军在兰亭等您。”恃依道。
意安讶异道:“表哥何时回的?”
“昨日酉时三刻入得城门。”
意安起身,领了冬锦和恃依向兰亭走去。只是没想到当她远远地看见连城的背影时,他身边还有另一名女子。能与他同坐,且在年岁上与她或行玉差不了多少的……她想了想,最有可能的也就是那两人了。至于到底是哪一位,自然会有人告诉她。
“见过成安公主。”冬锦与恃依齐声道。
意安在连城身旁坐下,向对面的女子微微颔首,唤道:“七姐。”
“意安不是在休养,怎么也想着出来走走了?”怀锦弯唇浅笑,眸光却是瞥向沉默不语的连城。
意安注意到,便笑着接口:“有母后和太医照料着,还有诸位哥哥姐姐的关心,意安要是再不好可就没脸向父皇伸手要那一诺了。七姐呢,近来可安好?”
“我倒不比五姐,仍算是清闲。”
意安笑笑,恰逢冬锦给端来了水杯,她便垂头啜饮。既然是连城叫她过来,那她就没必要与怀锦多说什么,免得招来记恨。
“意安,把这喝了。”默然至今的连城终于开口,并将翠色的瓷瓶搁到石桌上。
意安不疑有他,揭了塞子就仰面饮下。上次那药治伤的效果奇佳,想来这也不会太差。喝完之后她方问道:“表哥,还有其他事么?”
“府里有给你的东西,他日得闲了可让恃依过去取。”
连城的声音比之平日还要清淡几分,意安却不怎么能确定他的意思。稍稍想了一会儿前后,她道:“今日便无事,不妨与表哥一道回去。”
连城道了声可,跟着起身对怀锦微一欠身,“公主,恕微臣与意安先行告退。”
“既是如此,成安便不扰你兄妹相聚了。”怀锦端出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意安不经意间瞥见,遂觉惊讶,比起行玉,这怀锦对连城好似还多了些什么。
当连城转身向外,她错开几步跟上,而冬锦和恃依则远远地随在两人身后。走在青石道上,她率先开口:“明日即是家宴,表哥可会出席?”
“我本非皇室中人,自不会参宴。旨意将由内侍到前廷宣读,经史官载录后下达各方官员。不用担心,无需多久你便会成为大乾最不缺钱财的公主。”
意安呛住,忙掩唇低咳数声。真是的,连她这点小心思也看出来了?经过前面七年的打磨,她自认为在不露声色这点上应该练到了炉火纯青才是。
两人并肩前行,在抵达第一道宫门时,连城停了下来。
“回吧。”
意安点点头,看来她果真是猜对了。她径自换了方向,沿路走去清宁宫。
春意渐起,让这风也少了几分凉意。想起明晚的家宴,意安弯唇笑了笑。虽说现在她是为他所迫,但又何尝不是被他护着?她初来至此,便赶上了三王相争公主齐斗的局面。若她出了差错,他们不会怀疑她的身份,而是会直接将她拉下马。比较起来,她虽惧他,可在还不能掌控局面的时候,连城所能给予的帮助也非其他人可比。如此,她何不好好利用?
次日的日暮时分,意安端坐在梳妆镜前,由着恃依为她绾发上妆。
“公主,皇后遣人来问,您还需要多久?”冬锦自殿外走来,到了跟前后出声问道。
意安还在把玩着之前自皇后那取来的玉镯,应道:“再有一炷香应当是妥当了。母后还未动身么?”
“娘娘的意思是和公主您一道过去。”
意安颔首道:“那恃依你快些。”
恃依应下,冬锦也来帮手,于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意安便衣装得当。
将一领着两个丫头走出寝殿,她便看见了候在回廊里的皇后。她轻笑着碎步跑去,挽上皇后的胳膊,道:“让母后久等了。”
“你这丫头到现在还没个安定。”皇后睨了一眼,轻拍她的手,“都十四了,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蹦蹦跳跳。”
意安靠着皇后的肩,向前迈步时道:“有什么不可以?只要母后和父皇还在,意安就永远是你们的小丫头。”
“傻孩子……”皇后摇摇头,唇边跟着泛出笑意,“母后可以护你一辈子,但你总归有自己的路。皇宫不是你的归宿,而是你的手段。待会儿见了那些哥哥姐姐,莫要说错了话。”
意安点点头,在她还未彻底控制萧意安的一切时,她断不会贸然行事。
而未来的两个月,将是她最好的机会。只消她成功,届时便是连城也再无制她之法,毕竟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录音设备。
意安和皇后两人去到摆宴的云琅殿,除了泰安帝其他人都已经抵达。
“参见母后(皇后)。”
扶着皇后入座后,意安也对在座的几人欠了欠身,道:“意安见过几位哥哥姐姐,以及诸位娘娘。”
彼时她话音将落,门外即有通报泰安帝前来的声音出现。于是所有人不及坐下便又再次行礼。
泰安帝去往上座,站在位上广袖一挥,语声轻松:“今日为家宴,你们也别太拘谨了,都坐吧。”
“父皇早该这么说了嘛!自小十姐遇刺以来,我还没去探望过呢。容灵就在这里自罚两杯,以示对父皇的不满。若非父皇拦着,容灵早在半月前就去照顾了。”
意安循声看去,见一身穿暖黄色宫装的俏丽女子正对着她端起了酒杯。她便手捧茶杯迎上,并暗暗将殿里的主要席位打量。
泰安帝和皇后并居上位,左边当先的是她和太子,其次是信王和其母妃,再之后方是怀锦和柳嫔。而对面……与她相对的其实是行玉和淑妃。往后再是安王,端妃以及容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