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村的日落很美,岗村是我的故乡,那大片的油菜花从田末开到了田中,从田中开到了公路。常有孩子在村子东边河里嬉戏。
岗村的男孩子
赤着胳膊赤着腿儿
摸鱼摸虾摸到了大蛤蟆
岗村的女娃娃
白净胸大不怕啥
河里洗衣服
岸上吹
河里唱
我们岗村好地方
好呀么好地方
刘岗岗的父亲是镇长,曾经拿着烟酒,拖着瘦小的刘岗岗来拜访过我。
他露出黄牙齿,明显是吃烟喝酒过多导致,肥胖的肚腩比我还大,露出固有的官笑官腔:“小李老师,你看,这孩子一直说您教他教的好,我也寻思着过来看看您,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啊。”随即拿着一踏厚厚的红包要和烟酒给我。
镇长给自己送东西,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平日里各个老师都对刘岗岗很照顾,知道他是镇长的孩子,估计都想着巴结巴结,我执意不能收,这在这儿是乱了辈分的,他是爹,我是孙,哪能收东西。不给他送东西是因为不太熟。
后来那些东西还是进了我的口袋,这让我惶恐不安,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后来又听说其他老师也收到了这些东西,就放下心来。独自揣着宝那是祸害,祸害变成了市场上人人能买的到的3斤鲤鱼,便也不再担忧。
那段时间家里寻思着给我找个媳妇,按絮絮叨叨的老妈说法。
“你看人家徐叔叔的儿子,今年刚养了娃,5斤4两,是你当年落地的两倍,还有张阿姨家的女儿,这都结婚多少年了,你都28了,兔崽子,找不到就给我去相亲。”
不到周末,母亲就给说了一门,说是老家多年前对门的一个姑娘,正当老家镇上的幼师,父母也都是公家人,和我一样独生子女,还未结婚,好像絮絮叨叨小时候两个人一起上过幼儿园,常手牵着手回家。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因为我毫无印象,不过小时候幼儿园里另一个姑娘我倒是记得清楚,常穿公主裙,露一口防空洞,蝴蝶凉鞋比较好看,我常掀她裙子。
到了这个年纪,对于爱情是不渴望的,好歹在利欲熏心的社会摸爬滚打过几年,点开微信,再点开朋友圈,大姑娘还在化妆ps拍美图秀秀,诱惑着你,‘快来啊’。小姑娘清新妆容也在美图秀秀,做各种奇怪表情,‘宝宝不哭,宝宝自己知道,宝宝心里苦’。
平常中,也是平凡若常人,和你微微笑,眼睛比之美图小了,常眯成缝。
其实也像7、80年代的知青一样青涩过,还记得当年初中到高中,期盼纯洁的爱情,暗恋过很多女孩,什么年级第一似玉如花,一眼看过去,讲台上那个姑娘文静可爱,女神啊,(哦,对不起,那时候还没女神一词)。执着的喜欢了两年,后来分开,见她离开的背影,柔顺的秀发,我就躲在远处稻草堆旁边,再见了我的爱。什么霸气总裁女霸主,强迫我做她的男朋友,身材倒是很不错,
“李广,给我去倒杯水”,我屁颠屁颠跑去倒。
“给,女王……不,不,静静,唉呦,别打,女王是敬词。”
“李广,你在说什么?我是女魔头?你给我过来。”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是说,你是像女魔头练霓裳一样漂亮。(那段时间热播《白发魔女传》)哎呦,都说了不是还打。”
其实现在想来,我喜欢过她,她也喜欢过我,后来因为我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她去复读,直到现在,偶尔联系,云淡风清,没了当时的默契,我也有柔情的一面。
高中时更是青春骚动的年代,班上上课正经老实,自习低头苦读,周末看电影便是两口两口一坐,磕着瓜子,喝着可乐,可乐用两只手捂着,紧紧相握,胶着。、
那时候我也有伴,不过不是女的,两个大老爷们,一个叫成子,一个叫志恒。
成子忧郁,却略微显胖,黑色的眼眶,挺拔的鼻梁,有人说他像汪峰,有人说他像刘德华,我总结了下,带着眼镜的刘德华,脱了眼镜的汪峰,反正都低配。
志恒则是有着商业头脑,人情世故懂得多,数学学的不太好,这会,开了家小公司,正在朝上市努力。
现在我们还偶尔相聚一起,聊初中的丑事,那些年一起追过的女孩,聊现在的困窘,这个月又亏了,这个月工资花的快啊,还有,李广为啥还不娶媳妇?我当时火大,却也无奈,人丑万人嫌。
周末,我就去了暴风雨酒楼,去见一见那位小时候手牵手的幼师女孩,虽说出师信誓旦旦,一旦对上眼就拿下,但到了门口,还是像个蔫黄瓜一样泄了水分,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相亲这我还是头一次,不去了,回家打几把英雄联盟多爽;去吧,去吧,搞不好里面一个貌若天仙的小美人,待君采摘。
我终于明白了重色轻友这个词语的含义,昨晚我还约着朋友,今晚6点战队赛准时开战,今晚5点半我就西装革履坐在“小美人”对面。
我低着头坐在她的对面。
“低着头干啥?抬起来。”
“哦。”
并没有美轮美奂的脸映入眼帘,却是一张圆润却不显胖,画上了淡淡妆容,皮肤白皙,秀发披肩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庄重,优雅(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词。)
“看啥?这衣服不好看吗?我姐下午非得叫我穿她的,还给我去拉了头发,化了妆,弄得这么正式干嘛?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小时候我两还手拉过手念过幼儿园呢?对吧。”
“你记得小时候的事?”我惊讶,是不是她说给她妈,她妈说给我妈,我妈说给我。糊涂了好多妈。
但她接下来的话雷到我了。
“你妈过年好几次去我家坐,说的咧,我就知道了,想想挺羞人,小时候就牵手。”她羞涩的笑很好看,竟有种熟悉的感觉,估计小时候是牵过,不过夸大了,不过偶尔一起跳房子,过家家一起去找泥巴,田里很滑,常牵手。
我看得出她为这次相亲做的准备,也看出她的客套与从容,在这座城市里,27岁没结婚的已经是老姑娘了,家里着急,顺带自己被着急的氛围感染,也着急。
我们互相介绍自己,然后随意相聊,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她估计对我满意,说每年回村子都见过我,这几年胖了不少,还有,她走时说,这几天在县城,有时间可以找她玩。
我也估计是动心了,第二天便约她出去散步,聊着聊着熟络起来,我问她以前的感情,她委婉不想回答,却也是不问我的过去。其实是我有点孬,才第二天就瞎乱问。
我回去思索了一下午自己的错误,第三天又约了她出来,没有再问往事,一起去玩了游乐场,一起去坐了绕城巴士,还一起去吃了路边的香串串。她大方得体,却不失庄重,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第四天她就走了,我们还是用网络联系,偶尔打个电话互问对方状况,一段时间后,我就想和她确立关系,但她却在我说出那句话给我发了条短信:
李广,对不起,我近期要和别人结婚了,我两还是断了吧,辜负了你妈妈程老师的好意,实在对不起。你是个好男人,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泡沫剧男二号固定收到的贺卡,好人卡。我骂了句娘,但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叫你不记得教训,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喝了一顿酒,要是放在青涩的年代,我会喝很多很多酒,不出一个月未能痊愈,我喝了一顿酒,伤心了一下午,估计是动了真情了,第二天还是穿着夹克衫去县中上课。
但是,那天下午,我恍惚间遇见高中时候的自己。记忆的潮涌在混色的远处天空蔓延开来,我身旁的白色大楼变成白塔,变成白教学楼,橙色的啤酒罐握在手里变成了高中时的诺基亚,还有,诺基亚里传出声响,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李广,李广,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