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契儿:好,你问。
布雷德:(轻轻地向右鞠躬)对不起,拉萨勒,谁是最先去挖掘废墟的人?
拉契儿:(惊异地)噢,我知道了,原来如此!(说完坐下)
布雷德:(走近她)现在,那座废墟现在变得很新颖了,我看过的。
拉契儿:你还每天去看废墟吗?
布雷德:是的,但它见不到了。
拉契儿:那你今天呢?
布雷德:我今天也想去的,如果不是它已经消失,而我又找不到的话。(他站着向下凝视,一忽儿又向左痴望,并以左手支腮)我其实已经找了它好几年了,现在已经忘了它的样子,你说可怕不可怕?
拉契儿:(站起来,温柔地抚着他,并把他的衣服拉平)布雷德,你现在跟我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布雷德:我是很好啊,如果不是为了这桩遗憾的事,也不会难过的。
拉契儿:我想拉萨勒一定会帮你找的。
布雷德:拉萨勒说我们一定要把这座废墟找回来。
拉契儿:那当然,它就消失在那里而已,没有别的地方。
布雷德:对,它就消失在那里而已。
拉契儿:现在去找找看吧!
布雷德:好的,拉萨勒,要不要去,不去的话,就再见了!(他走了出去,好像听到身边有人讲话的样子)你相信吗,我随时都在找,就是找不到,我真是伤透脑筋了。(最后一句话是他从左边走开时,到幕后才说完的)(一个布雷德的仆人出场)
拉契儿:(对仆人)不能让他离开这里!(仆人向左边走去)我已经无力分身了,如果我还有气力的话,我一定要留住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哥哥,想想我的悲哀,回来吧,回来见见我吧;我应该像妈妈对爸爸那种鼓励和奉献的态度来对待您才对,但我竟没有这样,难怪您弥留时还在抱怨我;您叫我的名字,就像叫着所有您未完成的心愿一样,您把那些心愿都写上我的名字,难怪您的眼神带着恳求,而我竟没有觉得异样,您的瞳孔中,怨气竟取代了光彩——然后,然后再躺下去,苍苍凉凉地;临危的时候,您唇间念着的“拉契儿”成为一道黯淡的彩虹;现在,我已经体会到您当时的心境:生命只似过眼云烟,似白驹过隙而已。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孤零零地呼唤您、陪伴您吧!(她来回踱着,好像被什么眼睛盯着一样,过了不久才又坐下来)(低沉的乐音依旧回响着;为了适应以下的场景,调子渐渐明朗了起来)(克雷多和史佩拉快步进场,一眼瞧见拉契儿就愣住了,然后他们悄悄地绕过树后,一个人走一边,走到拉契儿坐的椅子旁边跪了下来)
拉契儿:你们怎么来了?(她伸手把他俩拉近)我都差点忘掉你们了,谢谢你们来看我,谢谢!(她把双手放开的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俩则无言地看着她)你们来的时候跟人家打过招呼吗?
克雷多、史佩拉:打过招呼了。
史佩拉:(小心翼翼地)我们刚刚去看了叔叔。
克雷多:所以就顺便想到这边来。
史佩拉:刚刚他说——
克雷多:他说——
史佩拉、克雷多:说今后我们可以和你住在一起了。
拉契儿:他真的那样说吗?
克雷多、史佩拉:是的,他还说要立刻在这里盖房子给我们住。
拉契儿:这倒是一道希望!
史佩拉:他说一切都会安排得好好的。
史佩拉、克雷多:说一切要按照你的愿望做。
拉契儿:(再把他俩拉近)噢,真是——
史佩拉:(还是很小心)除了你的事情以外,我们什么也没谈。
克雷多:(和史佩拉一样小心的语气)还有一些话,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史佩拉:因为我们怕你现在受不了,所以不便说。
克雷多:你最近实在太痛苦了。
拉契儿:现在好一些了!(说完又哭起来)(克雷多和史佩拉各在一边搂着她)
史佩拉:(轻细、温柔地)我们知道自己没办法像他对你那么好,但我们会尽量地——
克雷多:(也轻细、温柔地)我们会尽量听你的话,让你快乐,会分担你的一切,也把一切和你分享。
史佩拉:先父母在世的时候,我们就喜欢和你这样相处了。
克雷多:我们愿意和你一道寻求新生活。
拉契儿: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克雷多、史佩拉:别忘了你还有我们!
史佩拉:还可以分享我们的前途。
拉契儿:你们的天地还宽着,前途正灿烂,我知道。
史佩拉:你为什么要这么深沉呢?未来的世界永远有你的一份的。
克雷多:你对人那么仁慈,谁不喜欢你?
史佩拉:对每一个接触过的人,你一向都很仁慈的。
拉契儿:但我现在看不见他们了,我很想再见他们,但自己的心灵负荷不了,即使我负荷得了,恐怕也是没有用的。
史佩拉:你还惦记着要带给人们幸福和欢乐吗?
克雷多: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史佩拉:你应该听先父提到过吧——
克雷多:提到要征服他老人家所谓的“种族悲观论”。
拉契儿:(心神渐渐集中起来)什么种族悲观论?
克雷多:(小心地)是的,令兄就膺服这种思想。
拉契儿:(喃喃自语)种族悲观论?
史佩拉:(依然很小心)这种思想最近传播得很快,听人们谈论起来还真会叫人心寒呢!
拉契儿:多怪的名词,令尊为什么会谈到它?
克雷多:他认为我们正是最困顿的时候,应该先挺起身来卫护自己。
史佩拉:他鼓励我们甚至要不顾生死。
拉契儿:但要怎么卫护呢?
史佩拉、克雷多:发明、创造!
史佩拉:发明、创造是最重要的原则。
克雷多:我们还小得不懂事的时候,他就灌输我们这种思想了。
史佩拉:克雷多很清楚这种思想的作用。
克雷多:所以我每天都拼命地工作。
拉契儿:要怎么发明、创造呢?
克雷多:使人们的生活更充实,生存更轻松。
史佩拉:使一码平方的地所种的粮食供得起一个人食用所需。
拉契儿:可能吗?
克雷多:我们到时候可以用树叶和稻草织衣服,可以不靠蚕取得丝,不靠羊而获得羊毛,还可以用目前二十分之一的价钱盖房子而不会影响别的东西,你不认为一切可以改观吗?
史佩拉:还有铁路——
克雷多:我们可以使铁路架在岩层上像架在一般地面上一样省钱,可以用比钢铁更便宜的东西当车轨,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矿藏里提炼钢铁,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我们还可以用低得不能再低的价钱获得动力;到时候,我们的铁路就像街道一样,谁都可以免费地去、溜达,而旅行不必花钱,那世界就等于没有什么距离了。
史佩拉:克雷多,还有飞船呢!
克雷多:对了,你知道我们很快就可以在空中驶船,就像在海上一样自在自如!
史佩拉:我告诉你,克雷多会克服一切困难的!
克雷多:以后旅行只要花一点小钱,而生活会变得多彩多姿。
史佩拉:人们不会再饿肚子,再住又冷又黑又破烂的房子,也用不着再衣衫褴褛;这些,我们都会逐个儿解决的。
克雷多:你想说什么,再说下去吧——
史佩拉:不,你先说。
克雷多:我想发起一个青年同盟。
拉契儿:什么?
克雷多:青年同盟,全国性的。我要控制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从学校开始着手;他们在校期间必得学会怎么互助合作,每一个学校都选择一个特定范围来研究,有些则让几个学校通力合作,还有些则待全国各校合作研究,分层负责;你知道吗?还有,我们对打零工的人、技术工人、水手、一般职员和大学生也有同样的要求,他们必须各自组成小组,找特定目标努力,有些较大的目标则共同努力;最后,还有一些是留给全国各种组织共同努力、互相合作的;这很理想吧,和以往大大不一样,做起来也比较有精神吧!
史佩拉:(羞赧地)我要练习演讲,如果我讲得好,一定要教妇女们学会谋生,也从学校开始教。譬如说,教她们两人或三人联合学习照顾一个比她们年幼的女孩,以后那个小女孩就归属于她们;你知道吗?
拉契儿:喔,让我亲亲你甜蜜的小嘴(吻史佩拉)!你们的梦里就想这些事吗?我想它一定能带给人们无止无境的新希望!
克雷多:我们现在的痛苦和过去相比之下,算什么呢?
史佩拉:人们总是进步的啊,而我们才刚刚要开始!
拉契儿:噢,小可爱,你好聪明!
克雷多:你知道爸爸会怎么说吗?我在想,他可能会说:那些现在去为别人当打手、炮灰的人,一旦醒悟过来,就会忙不迭去和别人一起埋首工作,届时我们便可以好好从事新的发明、创造了,多棒呀!
史佩拉:爸爸还会说——
克雷多:(挥手示意她退开一点)还会说,只要大家都能再重整家园,即使还有一些人生小风雨,也算不得什么了。
史佩拉:那这里不就是天堂吗?啊,天堂,正是我们想追求的目标!
克雷多:在未来,我们所追求的未来正是天堂——
拉契儿:那每个人都有希望了!
克雷多:还有更多说不完的呢,你不认为,这里为我们储藏着很多幸福吗?
拉契儿:从你们兴高采烈的谈论里,我仿佛能瞥见天堂的影子。
克雷多:你知道我们和先父母之间的约定吗?
史佩拉:我们就顺便说了吧——我们必须努力继承他们未完的工作!
拉契儿:你是说我也应该继承他的——我也必须——为谁呢?
克雷多:拉契儿小姐,正因为你受的苦太多太可怕了,所以——
拉契儿:所以怎么样?
史佩拉:告诉她,古人所谓的“堕落的时代”以后的情况吧!
克雷多:不,告诉她反抗基督以后的情况更妥当。
史佩拉:反正都差不多的。
克雷多:人都知道,一旦沮丧与绝望到了极限的时候,新希望也就不远了,到时候,人自然会一鼓作气——只有到时候才会!
史佩拉:每一个坚强的种族都有这份自觉。
克雷多:他们的文学会预先警惕他们的。
史佩拉:(细心地)你不久也会有这份自觉的。
拉契儿:(起身)我想马上去见霍格,为我们这份快乐向他道谢。(克雷多和史佩拉跟着起身)
克雷多:我们三个一起去!
史佩拉:(挨着拉契儿,并娇声地说)我们四个一起去——
拉契儿:(吻着她)谢谢你,好一句我们四个——你知道我们还该做什么吗?
克雷多:不知道。
史佩拉:请你说说看。
拉契儿:我们该请他去探望工人一下。
克雷多史佩拉:太好了,太好了!
拉契儿:总该有人先放开襟怀的。
克雷多史佩拉:(低声地重复者)是的,总该有人先放开襟怀!(他们一起向右边走出去;音乐兀自在身后缭绕着,宛如未来的祝福)
(幕落·剧终)
比昂逊作品年表
1832年 出生于挪威克维尼一个牧师家庭。
1834年 赴莫尔德就学,开始接触斯特尔森、阿斯边尔生和史考特的小说。
1849年 赴奥斯陆开始学习写作。
1855年 为《摩根布雷德报》社写文学论评,也为其他报社撰稿。
1857年 完成第一出历史剧《两场战事之间》(Mellem slagene)及小说《阳光之山》(synnore Solbakken)。
1858年 完成小说《阿恩尼》(Arne)。
1860年 完成小说《快乐的男孩》(En glad gut)。
1862年 完成剧本《西戛德奸雄》(sigurd slembe)。
1864年 完成剧本《苏格兰的斯图亚特》(Maria Stuart i Shotland)。德军打败丹麦,他忧心忡忡。
1865年 成为奥斯陆克利斯蒂亚尼亚剧场的导演。
1868年 完成小说《渔家女》(Fiskerjenten)。
1872年 完成剧本《西戛德国王》(sigurd Jorsalfar)。在哥本哈根演讲,强调北欧国家的前途,应使用谈判的方法,与德国谋求和谐,而非依赖法国与俄国的同情。
1874年 完成现代剧《主编》(Redaktoren)(En fallit),真正发挥了写实主义的手法。
1875年 在奥勒斯塔德买了一块农场过着半隐居的教士生活。阅读《圣经批判》、英国哲学家的教育理论和其他的进化论书籍。
1877年 完成短篇小说《马根希尔德》(Magnhild)和剧本《皇帝》(Kongen)。
1883年 完成剧本《铁手套》(En hanske)。完成代表作《超越人力》(Over oevne,anent styke)这是一出宗教幻想剧,可能是挪威文学史上最深刻的作品。
1884年 出版第一本长篇小说《库尔兹的家产》(Det flager og ha havnen)。
1889年 出版第二本长篇小说《上帝之道》(Pa Guds veie)。
1894年 出版《新短篇集》(Nye fortaellinger)。
1895年 续写《超越人力》下卷。
1898年 完成名剧《兰吉和帕斯帕格》(Paul Lange og Tora Parsberg)。
1901年 完成剧本《拉波雷慕斯》(产Laboremus)。
1902年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完成剧本《大马蹄农场》(Pa Storhove)。
1904年 完成剧本《达葛兰妮兹》(Daglannet)。
1906年 完成最后一部杰作《玛莉》(Mary)。
1909年 完成剧本《新酒酿成的时候》(Nar den ny vin blomster)。6月,中风导致手臂瘫痪,被送往拉尔维克就医。
1910年 逝世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