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芩这几天乖乖待在家里,每天练习厨艺、女红,有时候懒懒地看报纸杂志书刊,有灵感的时候也会写写文章。每个星期四下午固定到江家西侧山丘旁的厢房和弟弟妹妹们上音律课。当然有时候大姐江紫苑也会一起上。这使原本枯燥的生活越来越有趣了。弟弟妹妹们也从无聊中解禁了,和音律老师打得火热。
一天凌晨,紫芩在自家竹林芭蕉旁的水阁吊楼上练习着吹笛的低音,另一边听见一阵悦耳的箫声,这箫吹出来的曲子竟然不悲壮,与紫芩吹得低声相应。紫芩一惊,以为是萧致鹏来了。只见一位衣着银白色棉袍的翩翩公子款款而来,棉袍就这样散散的披着,里面穿着一件灰色的鹅绒短绸大衣,头发为三七分短发,整齐又精神。公子一面微笑,一面吹着萧。
“哥哥,今天你怎么有空来耍?”紫芩放下笛子,微笑地迎接自家的哥哥。
“哥哥也是忙里偷闲来陪陪我家的傻丫头。”哥哥贴心地将紫芩的头发别在耳后,然后不知怎么变出一块蒸糕。紫芩接过热气腾腾的蒸糕心里不是滋味,问道:“哥哥,你吃过早餐了么?”江紫芩知道最近哥哥非常忙,不用说陪伴家人,陪伴淑歆,连自己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哥哥最懂紫芩,知道现在紫芩需要什么,甚至能从音乐中感悟。紫芩将蒸糕一分为二,将稍微大一点的给哥哥,颜溪宠溺地摸摸紫芩的头。
两人相视而笑,坐在吊楼的护栏上一起品尝着普通的蒸糕,江颜溪很欣慰,从小到大,无论妹妹得到了什么,都懂得知恩图报。
虽然十二月的上海严寒刺骨,但是江家俩兄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听说最近你在学习音律,还有最近街上都流行着你的曲……”颜溪一边了解妹妹最近的状态,一边注意到紫芩嘴边沾着一点细碎的花生仁,于是伸手拂去花生仁。刚碰到紫芩的嘴唇,紫芩不禁一愣,这是紫芩比较敏感的部位。有多久没有亲近哥哥,好像有十年了吧。虽说平时也会按摩、别头发,但也没有这么亲近。颜溪明显察觉到紫芩的反应,他知道紫芩越长大越敏感,他理解她。记得十二年前,他要离开家去学院里读书,紫芩在家门口看着哥哥越走越远,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才出去的,明明自己家有私塾——她急得都哭了。母亲告诉她,哥哥为了求知不得不去外面上学。她仍然执拗,不相信。直到母亲拿着糖糕哄她,说以后她长大也可以去,紫芩才不哭。于是头几个礼拜紫芩守着家门口,巴望着哥哥回家。后面哥哥每天给她买糖葫芦或者红豆包,紫芩才不闹。不知怎的,后面紫芩开始不理哥哥,慢慢的,他们开始疏远对方。当然,江颜溪因为入学比较忙,紫芩就不知道为什么。
“嗯,最近我和姐姐,弟弟妹妹们每周四在西厢房上音律课。因为半个月前我买礼物送给陆昌菥以答谢他的相救之恩。逛乐器店时试试乐器,吹了一曲自创曲目,被有心人乔雅平记住,找到我买下版权。我求他教我音律,这便开始江家音乐陶冶之路……当然对家里人就说为了打发时间。”紫芩平静地说。
“紫芩,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吃苦了。都怪哥哥平时顾你不够,你恨哥哥吗?”听到紫芩提及“逮捕房”一事,这永远是江颜溪的痛,他一直认为紫芩受了委屈,江颜溪愧疚地说。
“哥哥快别这么说,谁都有自己的命数,这是别人改变不了的。紫芩一直感恩哥哥对我照顾有加,才会这般无忧无虑。”紫芩诚恳地看着颜溪说。
“那你信命吗?”颜溪的心里“咯噔”一下,紫芩开始信命了,她要顺从这可笑的命运。
“信,又不信。哥哥为何问这个?”紫芩想从颜溪的眼睛里寻找一些讯息,发现哥哥的眼里满是担心。紫芩立马安慰颜溪,“哥哥,不必担心,我现在在拼命学习,就是为了摆脱自己命运。现在想想就因为自己无知,才会相信命运。”
“哥哥承诺,每周陪紫芩一天。”颜溪被紫芩这句话征服了,确实紫芩一直在努力给自己创造条件,她在和命运做斗争,她想从腐败的思想文化中挣脱出来。
人越是长大,承载的东西就越多。眼睛里留存的单纯不再,会被各种各样的杂质填充。慢慢的,就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就会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沉默。
紫芩人一无既往地生活,别人都看她非常乖巧,查不出异样。当然江玉清也没有多少精力管她,只要乖乖呆在家里,他就不会插手。
一天,紫芩上完音律课正打算回房间给萧致鹏写信。身后,乔雅平喊住了她。紫芩转过身,微笑着等待乔雅平发话。
乔雅平并没有立刻发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乔雅平才回过神来:“对不起,失礼了!我昨日把那首曲子填的词做了修改。”说完乔雅平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毛笔书写的词,只见上面的音乐符号很雅观,非常清晰。但是词涂改了很多遍,可以看出乔雅平非常用心了。而且,让紫芩紫芩惊讶的是纸上的字非常好看。
“老师,您……”紫芩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是真爱无疑了。
“怎么了?”乔雅平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没有,只是感叹老师的才华。烟花落尽星满空,游云散尽候金陵。东山在,何处遇谢安;长亭外,古道已不在。繁花锦绣年复年,与君别离待何年……”读到这里,紫芩突然脸一红,好似害怕被人看穿,忙转过身去,“没想到老师如此深情。”
乔雅平得到了原创人的肯定,非常开心,后面的话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一边望着紫芩,一边吹着笛子,想把这美妙的音乐和自己的情感托给紫芩。一曲优美的笛声完毕,乔雅平说:“紫芩,谢谢你,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课前看你在阁楼上练习吹笛,真的很努力。我不明白的是,你家境非常不错,为什么如此拼命?”
紫芩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一开始,我以为自己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渐渐地,我发现了它成为了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谈不上多么喜欢,但就是喜欢了。我没有过人的天赋,大多数事物需要自己去学习。我常常问自己‘不学可以吗’我不学也是可以的。但是惊待时间流逝,也是一种浪费生命的表现,我倒可以利用好这段时间充实自己。至于家境,我,一个泱泱大国的弱女子,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想改变它。我处于这样的条件,要配上这样的条件我必须非常优秀。”
乔雅平很惊讶,因为他看见的大多数女性朋友,也和紫芩一样努力,她们也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却不曾想到改变自己可笑的命运。当然,最终她们照样过着被别人安排好的生活,有的人过得幸福,有的人天天受折磨。乔雅平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反应,毕竟他经历过的东西太多了,不像学生族一样愤青,但他仍然却很心疼紫芩。
“刚刚我吹的笛声怎么样?我想请你给它命名。”乔雅平很期待紫芩的回答,他想知道紫芩内心的想法,从名字也能知道紫芩当时创作的想法和心情。
“待君归来。”紫芩一边说一边想着萧致鹏,“我是根据您填的词命名的,不过这不成最后的名字,只能做个参考。”
一点都没错,这个曲子只能写成这样煽情的词调,只能写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深深的思念。从紫芩口中得知,乔雅平只是把心中的疑惑下个定论而已。
“不,你能本能而清晰地说出一个名字,一定是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其实在你创作的时候早已完全想到了,这个曲子我每天吹的十遍以上,很清楚这是一首写给情人的曲子,我研究出来紫芩你的心思。”乔雅平闭着眼心里道,他紧了紧衣裳,他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紫芩,今天起我请两个月的假期,也就是来年我再来。我也和江老爷请过假了,并征得了他的同意。”
“怎么这么突然?”紫芩诧异着。
“没有,我申请了去云大理的培训。”乔雅平确实申请了去大理的培训,但他主要想逃避紫芩,具体是逃避自己对紫芩的感情,知道紫芩有心上人时,他就打算深埋这段感情。他不确定自己对紫芩的情感到底有多深,但是他感觉自己很卑微。
“是吗,祝你学成归来!”紫芩脸上有点失落,只不过乔雅平背对着紫芩,并未看见;若乔雅平发现了紫芩的失落,他会骗骗自己紫芩在挽留他,一定会改变想法,推了培训留下来。
“告辞!”正当乔雅平抬脚要离开的时候,紫芩拿着笛子吹奏着以送别。
“乔先生,请留步!”说话的正是江颜溪。
乔雅平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公子,等待着他发话。
“舍妹不懂事,我会好好教育她的,还请乔先生原谅!”颜溪说着宠溺看着紫芩,礼貌地说“先生对江氏有厚厚的教育之恩,为谢恩我代表江氏宴请先生共享中餐。”
“不用了……”乔雅平害怕自己会心软留下来,故绝情的回绝。
“乔先生您就留下来吧,您和紫芩也算有缘分,加上您对我们有教学之恩,怎么也赏脸吃一顿饭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