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嗜酒不为味,聊欲醉中遗万事。
酒醒客散独凄然,枕上屡挥忧国泪。
君如高光那可负,东都儿童作胡语。
常时念此气生瘿,况送公归觐明主。
皇天震怒贼得长,三年胡星失光芒。
旄头下扫在旦暮,嗟此大议知谁当。
公归上前勉画策,先取关中次河北。
尧舜尚不有百蛮,此贼何能穴中国。
黄扉甘泉多故人,定知不作白头新。
因公并寄千万意,早为神州清虏尘。
[注释]
范舍人:指作者的好友和在成都任职时的上司范成大。范成大曾官中书舍人,故称范舍人。“平生”二句:是说自己虽然喜欢喝酒,但不是为的酒味,而是想喝醉了可以暂时忘却人间万事。遗,忘却。“君如”句:是说当今皇帝是像汉高祖和后汉光武帝那样的英主,我们切不可辜负他。君,指即位之初奋发有为、想收复中原的宋孝宗赵眘(shen)。高、光,指汉高祖刘邦和后汉光武帝刘秀。东都:指北宋东京汴京(今河南开封市)。陆游写这首诗时,汴京被金人占领已经五十四年。儿童作胡语:意谓中原地区新生的一代汉族人民都说起了女真话。言下之意是宋朝应该赶紧北伐中原。瘿(ying):颈部肿瘤。古人认为气愤郁闷颈部就会长瘿。觐(jin):朝见。明主:
指宋孝宗。贼:指占领中原的金人。胡星:指金人。旄(mao)头:
星座名,又名昴(mao)星,即上句所说的“胡星”。下扫:胡星下扫,古人认为是异族失败的象征。旦暮:在一天的早晚之间。形容时间很快。大议:指讨伐金人的主张。指谁当:谁人敢担当此事。上前:走到君主面前。画策:为君主策划伐金大计。
有百蛮:容许百蛮(指华夏族之外的诸多少数族)的存在。此贼:指金朝。穴中国:指占领中原。穴,动物打洞居住。这里含有蔑视金兵之意。黄扉:黄门的房屋,宰相所居。古时宰相的住宅以黄色涂门,故称黄扉。甘泉:汉长安宫名,借指宋朝宫殿。白头新:古谚:“白头如新”,是说没有深交的人,即在相识很久之后,还当新交一样看待。神州:中国。清虏尘:指扫荡金兵,消灭金朝。
[点评]
淳熙四年(1177),四川制置使范成大奉调还朝,陆游相送至眉州,才挥泪作别。这首诗就是在眉州分手时所作。陆游与范成大既是文章知己,又有共同的政治立场,他俩都是忧国忧民、不忘抗金恢复的爱国志士。因此这首诗不同于一般泛叙离情别绪的送别诗,而是从倾吐自己的忧国心情及对友人所抱的政治期望来体现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把送别诗写成了慷慨悲壮的政治抒情诗。开头四句自写心事,通过自诉对饮酒的态度,表达了一个爱国志士的孤独、凄凉和悲哀。接下来八句,即承第四句“忧国”之意而叙写其具体内容,对时局表示了深深的忧虑。“公归”四句,舍去一般朋友间的客套,直接了当地向范成大提出回朝后应该怎么做的要求。结尾四句,附带请范成大代向朝中旧友致意,而致意的内容仍是“早为神州清虏尘”,可见此诗全篇都没有脱离其中心:抒写忧国忧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