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百榼宴江楼,秉烛挥毫气尚遒。
天上但闻星主酒,人间宁有地埋忧。
生希李广名飞将,死慕刘伶赠醉侯。
戏语佳人频一笑,锦城已是六年留。
[注释]
淋漓百榼(ke):指开怀痛饮。榼,盛酒器。气尚遒:意气豪迈。“天上”句:是说天上有主管酒的星宿。语本汉末孔融《与曹操书》:“酒之为德久矣。故天垂酒星之燿,地列酒泉之郡,人着旨酒之德。”地埋忧:把忧愁埋入地下。语本《汉书·仲长统传》:“寄愁天上,埋忧地下。”李广名飞将:西汉名将李广有“飞将军”之誉。《史记·李将军列传》:“(李)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刘伶:西晋沛国人,字伯伦,与阮籍、嵇康等友好,称“竹林七贤”。性嗜酒,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相随,说:“死便埋我。”着有《酒德颂》。赠醉侯:用唐皮日休《夏景冲淡偶然作二首》诗之二:“他年谒帝言何事?请赠刘伶作醉侯。”“戏语”二句:《剑南诗稿》卷九本篇末有作者自注:
“退之诗云:‘越女一笑三年留。’”所指即韩愈《刘生》诗。韩诗为此二句所本。锦城,指成都。六年:陆游自乾道八年(1172)东至成都,至淳熙四年(1177),正是六个年头。
[点评]
这首七律也是淳熙四年(1177)在成都时所作。此前一年,作者被言官指斥为“燕饮颓放”,免去知嘉州的任命,于是他干脆自号“放翁”。这首酒诗,正是以自承“燕饮颓放”
的语调来宣泄内心愤激之情的一曲醉歌。首联即放笔直抒,作自画像,形容江楼酣饮尽兴之状。颔联借酒说事,用反诘的语气,表明自己之所以“燕饮颓放”,正是由于胸中忧愤太多、又无宣泄渠道(无地可埋)的缘故。颈联引历史人物为例,自爆饮酒颓放的因由:因为“报国欲死无疆场”,生作李广已无望,所以只好逃于醉乡,慕刘伶之“死赠醉侯”了!尾联回到江楼宴饮的现实场景,以感叹自己在成都白白消磨六年光阴作结。这首诗写得淋漓酣畅,表面上颓放消沉而实际上遒劲豪壮,不失英雄本色。是作者政治抒情诗中很特出的一篇。
前人评此诗,或许其“造句雄杰”(方东树《昭昧詹言》),或赞其“裁对工整”(陈衍《宋诗精华录》),虽说到了它艺术表现上的某些优长,但尚未触及其精神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