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六夜春水生，陆子初有临川行。
溪深桥断不得渡，城近卧闻吹角声。
三月三日天气新，临川道中愁杀人。
纤纤女手桑叶绿，漠漠客舍桐花春。
平生怕路如怕虎，幽居不省游城府。
鹤躯苦瘦坐长饥，龟息无声惟默数。
如今自怜还自笑，敛版低心事年少。
儒冠未恨终自误，刀笔最惊非素料。
五更欹枕一凄然，梦里扁舟水接天。
红蕖绿芰梅山下，白塔朱楼禹庙边。
[注释]
上巳：农历每月第一个巳日为上巳。临川：今江西临川市。陆游乾道二年（1166）罢隆兴通判，归山阴，此诗为离南昌赴临川时作。“二月”句：化用杜甫《春水生》绝句：“二月六夜春水生。”陆子：作者自称。“三月”句：化用杜甫《丽人行》诗：“三月三日天气新。”纤纤：柔美的样子。《古诗十九首》其二：“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漠漠：宁静无声。《荀子·解蔽》：“听漠漠而以为哅哅。”杨倞注：“漠漠，无声也。”幽居：指清静的客舍。不省游城府：不知道到临川城中去游览。鹤躯苦瘦：喻作者身躯清癯瘦削。长饥：经常挨饿。龟息：道家语，谓呼吸调息如龟。默数：心中暗数。
敛版：藏起手版。低心：顺服的样子。事年少：侍奉年岁比自己小的人。这句写官场中的不平。儒冠：读书人戴的帽子，即指读书人。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这句变杜诗之意而用之，是表明自己虽为读书人而并不悔恨。刀笔：指主办文牍书案的官吏。《战国策·秦策》：“臣少为秦刀笔，以官长而守小官。”非素料：不是向来所曾料想到的。这句意为：我本来最怕刀笔小吏，结果却到这里来操办文案，实在是原来没有料到的。欹枕：斜靠在枕头上。红蕖：指荷花。绿芰[ji]：指菱，一种水生草本植物。梅山：山名，在山阴县（即今浙江绍兴）。据南宋《嘉泰会稽志》：“出三江门至梅山，多红莲，夏夜香风率一二十里不绝，非尘境也。”白塔朱楼：这是描写绍兴镜湖一带的景色。作者另有《初夏怀故山》诗：“镜湖四月正清和，白塔红桥小艇过。”
禹庙：亦称禹陵，在绍兴会稽山。相传大禹南巡至会稽而亡。北宋乾德中，立禹庙于会稽。
[点评]
乾道三年（1167）春，正在隆兴府通判任上的陆游被朝中主和派弹劾免职。二月初，他从南昌出发，取道陆路，经临川、玉山等地回家乡山阴。三月初三（即题中“上巳”），到达临川城外。这首七言古诗就是其时所作。此诗学杜甫，不但思想情怀与杜甫相近，还屡次化用杜诗成句。全诗四句一转，均匀地分为五个抒写层次。开头四句，总提“临川行”，交代此次旅行的时节和迫近临川城时的印象。接下来“三月三日”四句，以杜诗成句领头，转笔正面描写上巳日临川道中绚丽的春景。“平生”四句，则从写景转而写心，表露自己厌弃尘俗的幽栖高士的情怀。“如今”四句，进而写自己当前的处境，对自己本性高洁，如今为了生计却不得不宦途奔波、低首下心、屈身幕府操刀笔之业表示痛心和惊心。末尾四句，以梦想归隐家山作结，悠然远韵，意境绵邈。全诗不但感情真挚浓烈，风格清新婉丽，而且结构安排颇具匠心，故陈衍《宋诗精华录》评曰：“此首格局颇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