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丧礼的破费之高和规格之隆重,能不能也可以解释为贾家就是要借此摆排场、显威势呢?因为人人皆知的一个道理,红白喜事都是作给活着的人看的,尤其是炫耀给外人看的,毕竟秦可卿是死在书的头几回里,贾家的势头和实力还在,有摆得起这个谱儿的条件。
所以照这样推来,是不是这些有“异状”的地方也能找到一个合乎“书中情理”的正常逻辑呢?当然,也许您已经早憋了一肚子的不满了,可能会觉得,你不是口口声声在说,凡是观点都要讲证据,讲推理逻辑吗?怎么感觉你这样的解释,比起一直以来研究者们关于“淫丧天香楼”的猜测,或者像刘心武老师讲的秦可卿是胤礽的女儿的推理,更是不靠谱呢?
那我如果也反问,如果像研究者几乎公认的存在有所谓“淫丧天香楼”的情节,贾珍真的和秦可卿有不伦之情的话,这样的又哭又铺排的表现,不正是让人看出来心里有鬼吗?如果说是因为未能按脂砚斋的意图删节干净的话,则不是显得作者在这里的创作上是纯粹自己没倒饬清楚,留有缺陷吗?
因此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谁也不要绝对地否定谁,不过我要绝对承认的是,像我这样硬是找出一种可能性来的推理方法和解释手段,确实连我自己都感觉岂止不太靠谱,简直就是邪门儿!啊?您可能会说了,闹了半天,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不太能成立,为什么还要说这样不着调的“腻歪话”呢?
好,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等的就是这样的质疑,才好表明我的推理依据。各位请一定要注意,我们研究来研究去的这本《红楼梦》,它是什么?它是一本小说!一本由虚构的人物和故事来串起的小说!它不是历史记录!不是一个实际发生的史实真事!
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它当作小说来看,按我刚才提出的关于“秦可卿之死”的故事逻辑,是有些牵强别扭,远不如“淫丧天香楼”和“废太子胤礽之遗孤”更能合乎情理,但是,我再次提醒各位,不要把自己迷进去,这不是在谈小说吗?“史上本无贾宝玉,行止全凭作者修”,书中的这些人物不是历史上的真人,他们的生活状态、性格特点和做事行为都是由作者说了算的,所以不能把他们当作现实人物的行为心理发展来推断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所说的围绕“秦可卿之死”这个事件,各个相关人物所表现出的看似不太正常的行为的解释,是有点没理硬找三分的感觉,但是我要说的是,即使是道理不多,首先也不能排除就会有这样的可能吧,它也许就是凑巧了这么几个“轴人”碰到了一块儿,本来贾府里的人在作者笔下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所以都表现得“过”了一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再说,我们对于书中人和事的发展变化,从原则上讲,就是不能去做推测的,如果作者就愿意这么写呢?我再次提醒大家,贾珍、贾宝玉、瑞珠、宝珠这些人,是作者虚构的人物,怎么做、怎么表现,全凭作者一支笔的描画,如果作者就是这么不太合常理地的考虑问题去描述情节,你又能怎样呢?
我们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作者支配人物的事情,《天龙八部》中,少林寺的方丈玄慈大师,可谓一位道德高尚的高僧,可就是这位极被尊敬的“带头大哥”,怎么竟然会犯下和马三娘私通的低级错误,而生下了私生子虚竹呢?如果按照他的为人和品行,要为所有僧人做榜样的方丈,怎么会犯下淫戒之大错呢?
但是,在金庸的笔下,这位老和尚就是把持不住,做下了这等不堪之事,你又能怎样呢?因为他是金庸先生笔下的人物,金庸这么写,我们也就这么看就完了,不能按照玄慈的心理特点和做人德行去推测老和尚有没有可能做出这么“难看”的事来。
回到“秦可卿之死”上来,我们也不要疑神疑鬼地乱去怀疑了,除非你有铁的证据,证明此处确有“隐笔”,不然的话,按字面的意思顺延故事的发展就行了。我们不要忘了一个根本,《红楼梦》是小说!不是史籍!情节人物的推演不能按照现实的人情世故来进行,况且作者在开篇已经说了“。。。真事隐去,假语村言。。。年代什么的无可考”之类的话,已经提前为自己铺好了台阶,所以但凡后来的错误和不通之处,这几句话完全可以让自己轻松下台,比如众姊妹弟兄的年龄忽大忽小,名字一会儿大姐巧姐的,柳五儿一会儿死去活来的,那都是“或石头或记录者的失误”,就像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里也写了几处与史实不符的记录一样,一句话,书中人物记忆有误,就推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今世的探秘者还在咬着手指头算笨帐呢。
另外既然是小说虚构,从采用人物原型的取舍上也可以解释得通很多不一致的地方,盖如林妹妹小的时候在自家跟随贾雨村研习私塾,可能是借仿的一个人物原型的样子,而到了贾府之后和姊妹宝玉在大观园玩耍,则可能又是另一个人物原型的底子,也许是作者只顾着描绘儿女情态,忘了年龄上的错节,也只能归咎于写作上的疏忽,何况作者也说了“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弄一部书很繁琐的,可能还没有改完就被流传了出去,像这样的错误还未来得及修正也未可知,而且,在传阅抄印的过程中也难保有没有外人的改动造成的错误,都在可能的发生之中。
可能这么推理的话,探秘派的众高手还会有话说,你这样的推测难道不也是没有依据吗?那我也要反问了,许你们那样去想,为什么就不许我这样来假设呢?关键还是那句话,拿证据和实证来,既然都没有真家伙,那只能是各说各话而已。
故而,抱着小说的逻辑去推演、探秘,逻辑的基座本身是不牢固的,也难怪被人讥讽“又向荒唐演大荒”,连我也想说“却从虚构寻虚构”了。
不过,唱了这么多的反调,也还是要说,并不是想把探秘派的高手们一棍子打死,因为研读红楼本来就是见仁见智,伟大的文学导师鲁迅先生就曾有言:“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对于见解的千奇百怪已表示了无奈之态。
再说了,《红楼梦》本就不是哪一家子的专属领地,连伟大领袖毛主席都说过:“《红楼梦》不读五遍就没有发言权;不读《红楼梦》、《水浒》、《三国》,就不能叫中国人”这样只是极力倡导研读的话,并没有说谁该不该读、谁能不能读的问题,可见红楼之事是人人都可以说之言之的。
西方人也曾有言:“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现在的社会阶层和职业分类比起鲁迅先生和毛主席的时代更为复杂多样,骨灰级的电脑游戏高手从里面看见攻略关口、股票分析师看见K线起落、风险投资家看见利益回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什么样的解读和推理猜测都应该要允许其客观的存在,毕竟都是下了一番的心血功夫,浸淫了几年不等的功力,都不是白吃干饭的干活。
既然说到这里,还想捎带说一下门派之间的互相攻击问题,正统的红学研究者们指责探秘派的江湖豪杰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有问题,不是规范做学问的路子。对这一点我认为大可不必,且不说探秘的结论是否荒诞不经自待事实和证据的验证,单就研究方法而言,也不见得就必须是一个什么样的规矩路子才可以研习红楼。我觉得红楼的研究更像是一场“全民健身运动”,所以不一定都要像刘翔那样的职业运动员般的跑步姿势,而且一般人也大多做不到,只要自己舒服合适,关键是做到了运动的实际,达到了身体好的目的就行了。
而且也保不齐就像《天龙八部》中,名门正派的高手面对一局围棋珍珑,用尽了中规中矩的正道解法也没能解开,反而是越解越迷糊的时候,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和尚倒是瞎打误撞,不合棋理地投下一个自杀式的棋子,反倒豁然开朗,解了谜局。
所以,谨望名门正派的宗师们散淡一些,说不定民间的江湖高手不管用什么法子,突然有一天解了这红楼之谜呢?虽然我们说了即使解出了所谓的密码也没多大价值,那何妨不能容忍一试呢?
这么一说,似乎我又有赞同探秘派的感觉,其实不然,我只是强调了“红楼面前,人人平等”这个基本原则。而说实话,我对目前探秘解密所带来的混淆视听也不无隐忧,这也是我敢冒很大之不韪来喊停红楼武林英雄会的原因,也理解名门正派试图弹压场子的良苦用心。
因为如果探秘高手们自己在家里解解密也就算了,关键是很多还未经过论证验证成为结论的成果被公布于众之后,使得在红楼武林之外的众多爱好者和观战者出现了误读,比如会使人误认为秦可卿就是废太子的千金等等。虽然我仔细观察过,在刘心武老师的讲话和文字中并没有这般肯定的断言,就逻辑上讲,刘老师的话也没有错误之处,都是用“大家想这样是不是有些道理?”这样商量探讨的语气道出。
但是,我们不要忽视了媒体在传播信息上的一个很厉害的功能,那就是“议程设置功能”,就是通过媒体的传播轰炸,可以把一个“议题”设置为当前的议论焦点,也就是说使得“秦可卿之死”成为民众口中的话题。而另一个不能忽视的传播学意义上的媒体功能就是“沉默的螺旋”之功能,在媒体报道为了吸引受众注意力,刻意强化某一个观点中最震撼视听的部分时,会影响很多人的意见坚持,只能沉默着跟随舆论的螺旋去随波逐流,误把一种可能当作定论去理解,比如刘老师讲的话本意是“秦可卿有可能身上有着皇家的血脉传承”,但经过媒体的特别推波助澜式的处理后,经过舆论螺旋的吸引力帮助,到了听者的思维逻辑里就成了“刘老师说了,秦可卿就是当年太子的公主”。这样的误听误读谁又能负责呢?
所以综合我的想法,停了吧!无论《红楼梦》的背后有没有惊天秘闻,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体,对此书的影响远没有探秘者们认为的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