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楼内,李旭云闭着眼躺在下铺床上,屋子里收拾的整洁极了,淡黄色的墙纸很舒服,桌上四个咖啡杯依靠着叠起的两三本书。倘若一眼望下去,绝对找不出丝毫棱角来破坏此。
只可惜如今正烟雾缭绕,他可以自己直接退学,毕竟这不是义务教育,他可以随便惹事,被开除。但太刻意了,张楠很聪明,盯着她的人更聪明,他不能如此,他必须找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去让张楠和盯着她的人心安,以免给她增添麻烦,也再最后帮上一忙。他在想,想自己该怎么去做,才能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学校,才能天衣无缝地不让张楠有半点多心。让二人的情分彻彻底底的断裂,毁灭,不再彼此伤害,苦苦纠缠。
在那日与李欣的见面后,他已经决定了,就算不能爱,他李旭云也必须帮张楠找出那些旷野上的黑云,逐一消除,即便蓝天下张楠身边没有自己,即便这会让自己陷入父亲带来的困境中,他也必须,必须保护张楠。因为那是唯一一种没有伤害的爱的方式,那是唯一一次弥补父亲过错的机会,他必须办到。
只是在学校他做不到,在学校里,他只是混混头子,放进社会,他也只是混混,在基层有权势的普通百姓。而百姓始终是百姓,民不胜官,千古恒定的道理,他改变不了什么,帮不了任何忙,他很痛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楠被黑暗压迫,喘息,却无能为力。
所以,他必须离开,名正言顺地离开。
“旭哥。”小稳进了房间,打开窗子,手在眼前晃了晃,扇了扇烟气,“我问过了,都不知道,可能是私下干的,不好找。”
李旭云没说话。
“旭哥,你决定了吗?真的要走了吗?”有些茫然,却似心里有什么,深陷的颧骨透露着丝丝悲哀。
“嗯,没什么理由再死皮赖脸地呆在这儿地了,学校早就巴不得我走了。何况留下来只会有尴尬,何必呢?”掐掉了烟头,从床上站了起来,拍拍小稳的肩膀,“以后要好好过,少跟什么哥俩到处玩,少喝酒,少抽烟,还有你那堂哥不靠谱,我给查过了,就是一无赖,你以后要是跟他,被砍死了都不知道为啥,知道吗?啊!”
“知道。”眼睛无神了刹那,转而坚定无疑,小稳心里终是下了那个决定。
“我们没堵过女老师吧,小稳。”
“没,旭哥你不是一直都不太愿意做这种事吗?”
“得干一趟了,没办法,不情愿也得。”
“那走啊。”
二人相视一笑,李旭云拿上外套出了门。
学校西侧有条小路,平日里凡事胆小些的学生都将这儿做为禁地。人,有是有,可德行,就不能言喻了,社会,政府虽说都追求平等,但基层的人就有基层的习性,无赖,流氓,无所不有。
谢舒晨不清楚这一点,下班后一个人迈进了这条路,本以为只是图个清净,可都在李旭云的意料之中。
“旭哥,你可以的呀,我说你要是生在民国的时候可以去当个特务啊,肯定一把好手。”在见着谢舒晨后小稳可是满脸诧异,激动地望着李旭云,越发崇拜。
他喝了口饮料,“别扯了兄弟,做事吧。”
“好咧。”小稳将饮料杯扔进了垃圾桶,拍了拍手,朝谢舒晨那个方向走去。
谢舒晨满肚子心事,竟连身边环境的糟糕都丝毫未曾察觉出。
“谢老师,请留步啊。”小稳拦住了她,眼中流露出一丝痞气。
谢舒晨满脸惊訝,这似学生又并非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忽的回过神,环望四周,心一紧,指甲嵌进了皮肤里。“你要干嘛,喂,抢劫啊。”
小稳摊了摊手,“别紧张,我老大想跟你谈谈而已。”
李旭云缓缓地从商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包QQ糖,“谢老师,又见面了。”
谢舒晨没曾想到他此番这般执着,“李旭云,你,我不是说过了不会告诉你的吗?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谢舒晨咬住下嘴唇,微微皱了皱眉。
一切她的反应都被李旭云收入眼底,只不过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冷静,令他有些许疑虑,但转念一想谢舒晨的身份背景,就都可以讲在情理中。“谢老师,您还是告诉我吧,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您今天要是不讲,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如果您让我迫不得已,我也会做出过激的事。”
叹了口气,谢舒晨放松了自己,心不再害怕,“那我也把话挑明讲,我知道你想被开除,我不会成全你的。”
对她越发欣赏,不由微微一笑,“您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过既然知道了我的目的,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殴打老师也能让我如愿以偿,但是我不愿意,你明白吗?”李旭云丢了颗糖进自己嘴里,平静地望着谢舒晨。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无论如何,我是老师,就没有资格说出毁掉自己学生一生的话,我知道这不中听,我知道我挽救你可能毫无意义,但是我还是愿意一试。”
李旭云脸一沉,他所能想到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他多希望谢舒晨可以少一点固执,这样对自己还是对她,都好。可现如今李旭云没有办法了,这是自己此时所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他必须实现,他已经下了这个心,所以,只有失礼了。他握紧了左手上的饮料瓶,液体从中喷溅出来,“把她带走,给我拉到厂里去!”
小稳叹了口气,死死拽住了谢舒晨的右手臂。毕竟是女孩子,无论她怎样,都挣脱不了,尖叫着,拼命挣扎,谢舒晨第一次有这样无助的感觉,她接触的都是警察,教授,老师,学生。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迈入另一阶层,却遇到如此窘迫,她大喊,她心里相信着人心的善良还没被泯灭,至少她这么认为。可现实只有残酷,周遭的人显然听见了,但给的,只有视而不见。慌乱笼罩着她,情急,猛咬了小稳手腕一口,小稳没有撒手,微皱了皱眉,挥起另一只手扇了下去,谢舒晨也懵了,咬紧牙闭上了眼。但手被拦住了,是李旭云,他朝小稳使了个眼色,小稳松开了手站到了一边。李旭云抓住谢舒晨的两肩把她按在了墙上,他闭上眼,咬着下嘴唇扭了扭脖子,“我求求您告诉我好吗?我不想再这样了,我尊敬您,请您帮帮我。”语气有些急切。
谢舒晨叹了口气,她犹豫了,或许自认为的帮助并不是帮助,她想知道原因,她问出了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可以吗?”
“张楠。”李旭云颇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给的只是一个摆脱困境的理由,但他很心慌,很无措,似是现实般迷惑,“我面对不了她,我受不了,您觉得可以了吗?”李旭云松开了谢舒晨,呆呆愣着。
“高三七班的海哥,有点轻重。”
李旭云望了一眼小稳,他会意的点了点头,小跑离开。
“我送你回家吧,谢老师,就当感谢您帮我的这个忙。这有多混乱您也看见了,遇到什么事,可真不好。”
她没有理由拒绝,鱼龙混杂,难免横生事端,多个男孩子,自是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