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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白骨说了假话

通缉杀人者

这是鸡鸣三省之地,在地球上,这是划分疆界时人为造成的局面。所谓鸡鸣三省,处于三省交界之处,这种地方也最复杂。因为,各省可能政策不同,风俗各异,就会导致在社会管理上的一些盲区。当然,几地人员互相交往,情同一家,也是常事。比如互相帮忙干农活呀,几家的儿女互相攀亲呀。

李家嫂子一生吃苦,好不容易拉扯大五个儿女,都外出打工挣钱去了,都有了出息,于是,附近的人都说,李家嫂子要享清福了。李家嫂子也有这些想法,过去吃的苦简直不堪回首,连她自己都不敢回头去想。她只知道嫁了一个老实的老公。这个老实的老公一生默默不语,什么事情都不在心里一样,只知道干活,只知道吃饭,只知道按她的话去做。也正因为如此,她一生感激自己的丈夫,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丈夫。所以,一般情况下,她总是把自己的老公照顾好。因为自己的照顾,老公很高兴,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孩子大了,都能挣钱了,曾经颇有姿色的她也变得满面的寒霜了,过去的恩怨和色情都随着艰苦的劳动统统汗化了。

人的生命有多少年,回想起过去的冲动和激情,她很难为情的。没有什么可以激起爱恨情仇了。当儿女都能自食其力了,她准备与自己的老伴一起安度晚年。

可是,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家庭处于上升的阶段。

其实问题很简单,李家嫂子与隔壁人家的屋基相连,因为邻居想扩大面积修房子,就占用了李家嫂子家的屋基,邻居家的人向来很嚣张,自己的孩子读书不好,成绩差,很早就失学了,两个儿子早早地到外地打工,据说狠赚了些钱,于是,邻居在人面前说话大句大句的,很伤人的。李家嫂子的孩子尽管学习成绩好,可是家贫如洗,吃都困难,免不了受邻居家的气。于是,李家嫂子的几个孩子也不读书了,相继外出打工,也算吃穿不愁了。可是,邻居家也太欺负人了,不打招呼,就将屋基占了。李家嫂子的丈夫出面阻挡,邻居家的大骂一阵,把李家嫂子说成烂货,把李家嫂子的丈夫说成戴绿帽子的人。李家嫂子的丈夫不忍其辱骂,口中一下子喷出了血来,随即便死了。李家嫂子的儿子知道了这件事情,都回来了,安埋了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说什么,就都返回打工的地方去了。唯独自己的大儿子独根留在家里,说陪自己的母亲几天。那几天,独根外出了几天,很神秘的样子。但是,儿子大了,李家嫂子也不过问这些。

可是,在一个早上,邻居家突然大放悲声,所有人哭成一团,李家嫂子也没有过问,本来都成了仇人了,谁还管这些事情。

中午,警察到了李家嫂子家里。李家嫂子才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已经一天没有看见了。警察正是来找自己的大儿子的。李家嫂子这时才知道,邻居家里的两位老人被人杀害在床上,警察怀疑是她家大儿子干的。现在,她也不知道大儿子到哪里去了,更加值得怀疑。

李家嫂子也怀疑是自己的大儿子干的。她尽管一生受够了邻居家的气,可是,大儿子也不应该杀人哪,这样不是把自己也套进去了吗?李家嫂子心里想着。

警察询问有关情况,她确实一问三不知。警察想在李家嫂子家里找一张独根的照片,可是,却一张都没有发现。李家嫂子说,过去家穷,没有照过照片。现在究竟独根有没有照片,她也不知道。问独根在哪里打工,李家嫂子更是不知道,她说,孩子的事情,她已经不过问了。

很快,独根被列为通缉对象,通缉令发遍了全国。通缉令上的照片是独根户口簿上面的,认识的人都说,与现在的独根相去甚远了。

让白骨说话

独根家的后面是绵绵不绝的大山,连着很远的地方,没有谁敢说对此山熟悉得很,许多人都在山上迷过路,再加之,许多传说把此山说得神乎其神,更使许多人不敢涉足。

警察发现人被杀后,就开始对进出的车辆盘查,可是,所有在案发前后进出的车辆都排查过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没有见过独根。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查询到有人看见独根到大山里去了,时间就在案发前后。于是,初步认为,独根顺着大山跑了。警察组织了大队人马到山里搜寻,可是山太大了,所有的搜寻都无果而归。

死者家属总是认为警察办案不力,就不断地上访,上级公安机关要求命案必破,因此,办案单位压力特别大。

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独根没有与他熟悉的人联系,也没有与他的妈联系,根本无处可查,就像蒸发了一样。案件走进了死胡同。

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邻县林业公安机关在打击盗伐林木的案件中,到案发现场时经过了大山的一个地方,突然发现了一架白骨。在大山里,有动物白骨也不是什么怪事情,林业公安民警本来是想看看是什么动物的白骨,哪知道走近一看,是一具白色的人骨。于是,林业公安民警立即报告给了刑警,邻县刑警勘查了现场,发现从白骨的摆放看,死者生前死亡安详,不像经过搏斗死亡。邻县公安机关正准备结案时,突然想起前不久的通缉令,就把此信息通报给了发通缉令的县。

正被独根杀人案件搞得焦头烂额的民警一听见这个信息就异常兴奋,马上到邻县去联系,因为从侦查的情况来分析,独根可能从大山里逃跑,而在大山里有可能跑不出去,最后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饿死。现在,在大山里发现白骨,直觉告诉办案民警,白骨可能就是独根。只要白骨是独根,人已经死亡,此案就可以撤销了,对上级和受害者家属就有一个交代了。

于是,公安机关将白骨的成分提取后送公安厅检验,然后,又将独根母亲的血样做了采集,一并送公安厅检验。检验的结果是,白骨的DNA与独根母亲的DNA具有血亲性。此结果出来后,办案民警异常兴奋,将这次检验结果连同案件侦破情况作了报告,呈请撤销案件。案件受害人也就不再四处上访。一件可能导致警方被动的案件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如果不是后来出现的意外情况,这件恶性案件也许就再也不会被人提及了。

死人在贩毒

独根的母亲李家嫂子除了在家孤独地享受寂寞外,基本上不与外人交往了。因为,她生了一个恶魔一样的儿子。在外打工的儿女们也各自在打拼自己的生活,基本很少回家,只是时不时地会寄一些生活费回来。可是,李家嫂子认为自己风烛残年,头天夜里的衣服脱下来,第二天天亮能否再次穿在身上都成问题,因此,要那么多的钱也没有意思。她除了侍弄着土地里的小菜,像侍弄着当初的小孩子,别的就什么也不花钱,她把儿女寄来的钱都一分不少地存了起来。

时间就像毒药,灭掉了许多的情感、许多的记忆、许多的仇恨。李家嫂子也忘掉了发生在自己一生中的许多事情,她就像是一滩从山中流出来的溪水,被两岸的人不断地掏了河沙,河床被严重破坏,正被虚空的河床吸进底层,愈往前走,变得愈小,就像走不到前面就会沉入下去,枯了,断流了,消失了。

可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家嫂子突然在有一天收到了一笔汇款,很大的数字,与以前儿女们寄给她的数字相比,几乎像是天外飞碟,不知来处。可是,在别人诧异的眼光里,李家嫂子表现得异常冷静、平静,就像天空,任你鸟来、云来、风来、雨来,她都不会变化扭曲。她还是把钱存了起来。

一具瘦弱的身躯已经承载不起自己的一生了,不如索性掏空自己,把自己变成活着的木乃伊吧。

李家嫂子的生命在缓缓地流失,生活给予她的只是时间的磨盘,慢慢地磨着琐碎的情节。可是,生活总是和人开着残酷的玩笑,这位会把自己埋葬在虚空中的老人居然又写了自己一生最耻辱的一个符号,而且,居然不是句号。

南方某公安机关突然到独根所在的地方来调查独根,当地公安机关很诧异,简单地介绍了有关情况,并且指出独根因为杀人负罪逃跑,在大山里迷路,已经死了。南方公安机关将信将疑,但还是将这些情况作了了解回去了。

时间又过了很久,反正时间在李家嫂子的印象中就是黑白的交替,昨天的生活是前天生活的翻版,今天的生活就是昨天的照片,明天的生活乃至后天的生活不会出人意外。

像收到一笔神秘的汇款一样,李家嫂子突然收到了一份从公安机关发来的红红的东西。经过公安局的人反复说明,她才最后闹明白,原来是一份犯罪嫌疑人家属通知书,她又搞了半天才明白,犯罪嫌疑人就是过去所谓的犯人,她又搞了半天才最后明白,犯罪嫌疑人是自己的已经死了的儿子独根。她糊涂了,死了的人咋又成了犯人?她以为是独根杀了邻居,当然还是犯人。人死了,事情烂不了啊。她心里这样感慨。

可是,所有的人都明白了,独根在外面贩毒,被抓了,死罪啊。

独根的邻居听说后,开始不信,见大家说得很热闹,就坐不住了,人还没有死,公安局就说死了,这是明显的包庇犯人,必须讨个说法。邻居家的老老少少开始上访。

神秘兄弟出现

办理独根案件的公安民警奇怪了,明明是死人,还经过科学鉴定,怎么就死而复生了呢?再加上被独根杀害的人的家属不断地上访,公安局的压力比过去办不了案件的压力更大了。查清死而复生的原因至关重要。

还是要先从白骨入手,既然不是独根,那么,那具白骨究竟是谁呢?又为什么与李家嫂子的DNA具有血亲性?

李家嫂子坐在阳光下,像一只空空的葫芦,里面除了空气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倒不出来什么东西。面对这只葫芦,警察觉得她就算随时张着嘴,也说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于是,李家嫂子过去生活的地方成了办案民警的主战场。

一位漂亮的青春感性的女人从历史的尘封中走了出来。她就是李家嫂子。

人把自己的身体分成了若干节,分别埋伏在不同的时间里。当有人从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经过时,就会看见不同的自己。办案的警察,就是这样走进了李家嫂子的埋伏之处。

年轻真像水啊,把什么都滋润得湿湿的,可以在阳光下升腾,把天空和大地弄得很氤氲,也可以变作雨水,当空淋下,淋人一个透心的凉。李家嫂子就这样年轻过。

独根的父亲是在独根的母亲最困难的时候,接下了一个挑子。挑子里装的就是独根。这是知情人说的。当时,把什么都滋润了的李家嫂子唯独没有计算好自己的下落,当她都不知道是哪个不怀好意的人把一个生命交到她的怀里时,她和这个生命便被抛弃了。在过去那种不起不落的时候,她只有远远地离开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好在世上只有剩菜剩饭,没有剩男剩女,李家嫂子被好心的独根爸收捡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没有人接手,价格急剧下滑,像股票直奔熊市的时候,是独根爸阻止了李家嫂子这支股票的贬值。这是李家嫂子一辈子感激独根爸的原因。可是,当独根爸作为上门女婿刚到李家嫂子的娘家时,李家嫂子的肚子大得无法出门了。独根爸再不济,也不好把一个怀了孩子而又没有跟自己上过床的女人引回家,于是,在李家嫂子的娘家里,一个新的生命就悄悄地诞生了。可这个生命不是独根。这个生命诞生后便被独根爸连夜送到了一位极想要孩子的人家里。后来生了独根。再后来,又接着生。那种最初的痛苦就被不断的生产磨钝了。

独根有位哥哥。

当警察去查找时,独根的那位哥哥已经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哥哥在很久前对家人说,要出去挣钱,有一个很好的挣钱机会。可是,这一出去就杳无踪影了。

线索就这样被连了起来。

独根就在邻居的谩骂中渐渐地知道了母亲的模糊的过去。

独根在贩毒。贩毒的人什么想不出来。独根找到了自己的同胞兄长。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这是像长在母亲脸上的肉瘤一样让人难堪的东西,一生了,也该割掉了。于是,独根在父亲去世的那一段时间里,找到了这位哥哥,把他诱骗了出来,在山里杀害了。

独根杀了三个人。报了父亲的仇。

可是,他又把自己也杀了。

独根一共杀了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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