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十三一边被公主猜忌,一边受韫儿刺激,自己又无法阻挡来兵,属实为难,怕得要死。看大家都沉默了下去,对韫儿道:“这事都怪你,你杀什么人哪?要不你去自首吧,不要连累大家。”
韫儿起初看罗十三是个好人,值得去交,才肯冒险假扮新娘去救他。虽然杀人就像对自己并算不得什么,但他为了求生,居然让救命恩人去自首,可见这人心里是多么没有责任感。
“罗十三,我看错你了。”
公主也随声附和道:“我也看不上你了,你太教我失望;也根本不像六哥所描述的那样英雄……”
赵云虽然不是真正的罗十三,但所有的行为举止都是发自自己的,她们瞧不起罗十三,其实就是瞧不起自己。原来,古代人无论男女,都是很讲究气节的。就连进叔,那么没节操的人也不正眼瞧自己了,只是憋着没敢言语。
“韫儿,”罗十三显得很庄重、肃穆,整间屋子都为他所凝固,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我是谁么?”
韫儿心想,你就是个小无赖,你能是谁。
罗十三见她毫不上心,赶快说道:“我告诉你,我爷爷叫罗思仪,是个很大很大的官,你想知道有多大么?”看她表情淡然,还是不上心,故凑近了说道:“江西巡抚。怎么样,够大吧?”
韫儿心道,巡抚算什么,上级还有总督呢,总督上头还有直隶总督呢。直隶总督对我爹来说,算得上大么,平起平坐罢了。当下还是不上心。
罗十三唬不住这鸦头心里焦急起来。心想,罗思仪的儿子是个七品知县,我实在不好意思吐口。
有了!
“恭王府杀手隐士听说过吧?”
这个身份是秘密,被罗十三四处宣扬终将成不了秘密了。
韫儿摇头不耐烦道:“血滴子吗?我没听过!你想说什么?”
罗十三得意盎然,说道:“他们当中统共有十五人,各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说杀谁就杀谁,绝对不带含糊的,江湖人闻之骇然。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怎么样,有没有羡慕嫉妒恨?”
“——你?”韫儿满脸惊讶,“我从你身上闻到了一股酸臭喂,你是讨饭的、还是倒夜香的?就你还杀手,你能对付得我一招?”
“进叔!”
“十三干吗?”
“待我去跟那群官兵交涉!”罗十三想以一己之力对付那群人,想给尔等女辈开开眼,遂怒气冲冲地抄起门前的一根大木棍朝正厅去了。李进喜扶着公主静坐在屋里,并不敢露面。
罗十三的满腔热血像是装在了皮球里,被针一扎,顿时泄气。
因为他看到了院子里不仅围满了绿营兵,廖庆谟和赵县丞二人之间还夹杂了一个穿着镶蓝旗战袍手握钢剑的都统,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门口的两门红衣大炮,炮口正对着院子,士兵手里的火把都燃烧着呢,只要一引燃,这间院子就化为平地了,那真不是闹着玩的!
“载湉、李占云孙女李之絮杀人潜逃,你们若敢包庇,就一齐拿到衙门审讯!”廖庆谟大喊着,“范满洲若敢拘捕,休怪我等火炮伺候!”
“载湉?”这不是在叫自己么?罗十三正踌躇要不要走过去认罪,可背后不知被何人一推,给推了出去。罗十三吓得,怕惊动官军,没想到钱典使眼睛尖锐,看到了自己,喊道:“人藏在那里!——围过去!”
罗十三仍掉木棍要跑,眼前正撞见了韫儿,原来刚刚是她推搡自己。
“你要跑?”韫儿诧异地问道:“你刚刚的勇气哪里去了?”
“我的姑奶奶!”罗十三现在要多烦她有多烦她,“人家有火炮,你轻功再好,还能飞到天上不成?——你要送死,自己去罢!”
“你走了,李老一家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罗十三撒腿就走,绝不废话。
他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爱占小便宜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韫儿将他看得万分透彻,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四周的官军已经把自己围个水泄不通了……
罗十三也没跑了,拐角处忽地伸出一把刀来拦住去路,抬头一看,却是赵县丞。赵县丞阴险狡猾至极,笑问:“嘿嘿,载湉,哪去啊?”
“尿…尿…”
“尿,就在这尿,”赵县丞指着脚下,“尿啊。”
罗十三尴尬地笑了,问:“你还好这口儿啊?”
“嗯,爷就好这口儿,尿——尿啊!”
罗十三无奈解开裤带,捏出小丁丁,抖抖索索地撒了一泡热尿,还是白色的,估计是吓尿的。
“尿完了走吧,”赵县丞拿刀架住他脖颈恐吓着。罗十三委实害怕,他怕赵县丞武功一般般,手一抖,刀刃几乎能够把自己的脖子抹出血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去…去哪啊……”
“少废话!”赵县丞道:“带你去见咱廖知府。”
罗十三在前头走着,背后攮着一把刀威胁着,实在不敢多做手脚。乐得那赵县丞亲自捕捉到杀人从犯,准备去邀功呢,转到前厅院内,见廖庆谟和镶蓝旗都统正在和一个穿百褶裙的女子说话,当下赵县丞抹了抹眼珠子,定眼看时:那不是李老家孙女!
当日李占云将此人交给自己,自己雇着马车现将此人给廖知府送去,谁想这鸦头武功高强,劫持了罪犯罗十三后还杀了众衙役,简直罪逆滔天,不可饶恕。
可她为什么跟廖知府洽谈甚欢是为什么?
赵县丞手里拿着刀押着罗十三,径自远远望着那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
昨日那鸦头被红盖头盖着的,知府大人定然不认得!如今这女子居然敢去蛊惑大人,还好被我发现了,当下又是大功一件,哈哈,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罗十三眼勾勾地看着赵县丞百般凝思,不时还发出渗人的笑声,像疯癫了似的,真真好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见赵县丞问自己:“你可认识那个女子!”
“哪个?”罗十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站在官军中间谈笑风生的、穿着雪色绸绣寒梅凉袷衣的漂亮女子不是韫儿是谁?
赵县丞问:“她叫什么名字?”
罗十三远远地看韫儿,犹如一枝含苞待放的花蕾,纯白无暇,好看至极,听到赵县丞乍然相问,随口就说:“她叫韫儿,我从来没发现她这么漂亮过,至少现在让我这么觉得。”
“胡说!”
罗十三被他一语惊醒,“谁胡说?她真叫韫儿。”
“胡说!她是李之絮,你包庇同犯,罪加一等!”
“谁?”罗十三被他搞糊涂了,韫儿怎么能是李老的孙女呢。
“李之絮!”赵县丞引着罗十三,叫驴似的:“走!随我去见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