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身世
秋天凉爽的风吹黄了稻子,吹熟了瓜果,一排排鸿雁成群结队地从天空中飞过,那有些孤独的鸣叫声回荡在空中。
脚下枯黄的叶子显露出一丝凄凉,虽然它曾经也绽放过动人的色彩,但这时的它却失去了昔日的光辉色彩,变得毫无生气。
其实,人到老了,就会如这片枯叶一样,失去年轻时的光辉色彩,就算依然拥有,也不过是残留下的余晖罢了。
林翼轩低吟着一首诗在这秋天的山坡上踱步。
大师兄他们几个又出去玩去了,好像最近他们特别喜欢去游山玩水,可林翼轩很少跟着他们出去,在许多原因之中,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放心不下方沁雨。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翼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少侠,今日又有时间闲逛了?”
林翼轩抬头一看,柳子箫挥着折扇站在他面前,两眼带着笑意地看着他。
“嗯,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可做。”林翼轩轻声答道。
柳子箫道:“这样啊,不如陪我去喝一杯?”
林翼轩浅浅一笑,道:“不必了,多谢柳公子好意。”
柳子箫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不见了,他笑道:“那既然少侠不愿意就算了吧,那好,告辞。”他说完,挥着折扇向远处走去。
林翼轩在原地愣了一下,低着头继续向前走去。
几日后,林翼轩正要去看望方沁雨,没想到半路上忽然冲来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他看到林翼轩后满脸喜色,连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地道:“林少侠。”
“你是谁?”林翼轩好生奇怪地看着那人。
那人道:“我是柳子箫的手下,他让小的给您送一封信。”他说完,双手捧着一封书信送上。
林翼轩微微犹豫了一下,拿起信封,上面写着:
翼轩少侠收
林翼轩看了那人一眼,低低地道:“好,谢谢你。”
那人殷勤地笑笑,快步离开了。
柳子箫寄来的信?还派人送来?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林翼轩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上面行云流水般地写道:
林少侠,我邀你明日午后到府上一坐。明日未时,你在那天我们同喝茶的茶馆里等我,我会亲自来接你。若有变故,请将回信送到那家茶馆,我自会来取。
柳子箫
“什么?”林翼轩微微蹙着眉头看着书信,脸上出现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迟疑了一下,把书信塞进衣囊里,快步走去。
到了那个院子里,方沁雨正一边看书一边吃水果,见林翼轩来了,她拿起手绢擦擦手,起身迎了出去。
“翼轩少侠,你是不是又来给我送钱了?”她笑嘻嘻地道。
林翼轩低低地道:“钱钱钱,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给你。”说完,瞪了她一眼。
方沁雨奇怪地问:“那你来干什么?”
林翼轩看着她道:“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吧?”
“嗯,是。”方沁雨笑着道。
林翼轩漫不经心地问道:“背上还痛吗?”
方沁雨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摇摇头。
“好吧。”林翼轩径直走进厅堂。
方沁雨跟着他进来,林翼轩背对着她道:“叶琳来过吗?”
方沁雨微微一愣,道:“嗯,来过,她好像每次都是来找你的。”
“找我?来这里?”林翼轩侧过脸惊讶地问。
方沁雨微红着脸道:“翼轩少侠,你……你别怪我说得直接,她好像已经……喜欢上你了。”她的话中的好像带着一点点醋意。
什么?!她已经喜欢上我了?!林翼轩眼中出现了一抹很少见的惊愕。
“你……你怎么了?”方沁雨低低地问道。
林翼轩冷冷地一笑,道:“那又如何?对于那些东西我是毫无兴趣。”
方沁雨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冷淡。”
林翼轩缓缓地道:“若是大师兄他们来看你,你少说些我们俩的事,省得让他们整日调侃我。”
方沁雨点点头,低低地应道:“我知道了。”
“好了,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告辞了。”林翼轩简单地说了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方沁雨无奈地注视着林翼轩离去的背影,淡淡地叹了口气,心道:“林翼轩,你这个冷淡的人,每次来都只是随便嘱咐几句就走,还不如别来。”她嘴角带上一丝妩媚的笑容,转身回房。
次日,林翼轩练完功后,就一直在屋里徘徊,他时不时掏出那封柳子箫寄来的信,眼中露出一种半信半疑的神色。
总算是熬到午后了,林翼轩怀着有些不安的心情来到了那家茶馆里,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等待柳子箫的到来。
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丝丝阳光把水蒸气照得格外柔美。在茶馆里喝茶的男女老少好像从不高声喧哗,要么像林翼轩一样不苟言笑、平平淡淡,要么就小声地说着说那,整个环境比较安静。
从茶馆门口进来一位穿蓝袍的公子。他的容貌清秀,气质非凡,看穿戴像个贵族公子。他缓缓走到林翼轩桌前,笑道:“让林少侠久等了。”
林翼轩轻描淡写地挥挥手,道:“没关系。柳公子,你今日为何突然想起要约我去府上一坐?”
柳子箫殷勤地笑笑,道:“我嘛,闲着没事,交了你这个朋友算是我的荣幸,看看这风和日丽的午后,邀你去我府上做客是再好不过的了。”
林翼轩抿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就请柳公子带路吧。”
两人携手同出了茶馆,向一座幽静的小山走去。
虽然是秋天,但山上的花草依然葳蕤茂盛,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两片枯黄的落叶像蝴蝶一般附在草叶上。
如此之景可能与这里的灵气和地脉有关吧。
很快,林翼轩二人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只见门头上的牌匾写着几个金字:
玉珏府
柳子箫挥袖在门前一拂,大门缓缓打开,他看看林翼轩,笑道:“请进。”
林翼轩轻轻点了一下头,跟着他走入府邸。府中宽敞而明亮,幽静又高雅,在墙角,或是屋傍,栽着写鲜花翠竹,为这府邸增添了几分生机。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迎了出来,一人对柳子箫恭恭敬敬地道:“公子,小的已将茶果点心准备好了。”
柳子箫淡淡地道:“好,都退下吧。无我允许,不得打扰。”
“是。”那几人低声应道。说完,立刻离开了。
林翼轩轻声道:“柳公子,你是个贵族弟子吧?”
柳子箫脚步一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随后又化为一丝自嘲的微笑,平静地道:“不,我不是。”说完,又缓步走去。
林翼轩没有在意,浅浅一笑,跟上他,向厅堂走去。
两人入了厅堂。厅堂中的摆置和物用更是显现出柳子箫的家世背景不简单。堂中摆的是香樟木桌椅,桌上摆的是青花瓷茶具和翡翠做成的灯台。厅堂北面有个紫檀木书柜。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旁的一个木架上陈列着各种艺术品。在厅堂西面,精致的矮几上,一盘檀香、一架古琴与一盘棋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画卷。而厅堂的东面,白瓷的鱼缸里养着一条美丽而活泼的金鱼,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带着点点水珠浮在水面上。
落座,倒茶。所有的动作好像都那么轻,那么自然。袅袅升腾的檀香与清淡的茶香融合在一起,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使人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油然而生。
柳子箫把茶端给林翼轩,笑道:“来到此处,感觉如何?”
林翼轩接过他端来的杯子,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很好。”他说罢,轻轻将茶杯放下。
柳子箫微笑道:“林少侠,在下至今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家弟子?你父亲又是谁?”
林翼轩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沉默了一瞬,开口淡淡地道:“我……从没有见过我父亲。你怎么想问这个?”
“什……什么?难道……”柳子箫眼中再次显现出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好像在逃避什么,又好像是迫不得已,但这些都转瞬消失,还没让人看得真真切切就不见了踪影。
林翼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柳公子,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你难道……忘记了吗?还是,你根本不是林翼轩?”柳子箫轻声问。
我根本不是林翼轩?什么意思?
林翼轩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又变成了无奈,最后又恢复平静。他问:“柳公子,你可否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柳子箫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觉得他神色略显难堪。
林翼轩垂眸望着那茶杯里的茶汤,等待他的回答。
柳子箫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你知道有个人叫慕珏琴吗?”
“他……是我师父。”他缓缓道。
柳子箫脸上闪过一抹阴影,很快又消失不见。他轻声问:“你为什么想要知道你的身世?”
林翼轩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问,猛地抬眸,目光与他相对,轻声道:“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世,更没有人告诉我,所以,我想知道。”
柳子箫欲言又止,垂眸不语,好像在犹豫,又好像在回忆。
林翼轩默默地坐待着,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柳子箫。
“好吧,林少侠,我……我告诉你吧。”柳子箫沉着嗓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