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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自己摘下红五星、拆下红领章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已经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了，自己就要很快离开干休所、离开师医院领导、离开曾经战斗了7年的绵阳城了。我记得自己复员回家的那天早上，在我即将离开干休所的那一刻，自己是回眸了一下眼前这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天地了，还记得自己是带着一种平静的空虚和莫名的惆怅转身直奔车站，登上那班隆隆作响地运载着自己复员还乡的列车的。
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故土岔河集村。
当时正是冬天，在农村，冬天虽说是地净场光、春冬两闲的季节，可是父亲和村里乡亲们一样，尽管是天寒地冻也改变不了他们勤劳的本色，他们年年都要利用这个难得的季节，去起早贪黑地搂树叶，我自然也加入了他们搂树叶的行列。那是我回到家的第二天，大清早起来，我照常穿上了那套绿军装，只是那时的军装上已经没有鲜红的帽徽和领章。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那套装束只标志着自己曾经服役过而现在只是一个复员兵了，没有觉察到自己当时那身打扮是多么得不伦不类。说你是军人，军服上已经没有了那闪光的红艳标志；说你是社员，哪个农村群众也没有这身装束。
那时的我，只感觉到有一种如同一只远飞的大雁又回归到自己窠臼的感觉，那是自己当时的一种从没有过的精神放松。
这天早晨，我早早就起来了，想先于父亲去村南大河坡上去搂树叶。我骑上自家那辆铅皮管大笨自行车，车后架上一边搭上了一个村里过去用精细柳条编制而成的花筐，筐里放进了几条麻袋，又捆绑好那柄竹齿筢子，出了村直奔村南大河堤而去。
冬天，农村的早晨，空气清新得很，我感到全身非常得轻松，家乡的冬季景色太美好、太亲切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快慰之感袭上心头，就好像刹戏后的武生演员卸去了一身沉重的靠。望望前面，大路通畅，空无一人，连同路两侧那两排挺拔的钻天杨也笔直地静静南伸而去；蓦然回首，身后也没人，自己这才放开喉咙，唱起了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那段《迎来春色换人间》：
“穿林海——”
“咚咚离格儿离格儿隆咚——”自己边唱边用嘴伴奏。
“跨雪原——”
“咚个儿离格儿离格儿离格儿隆咚——”
“气冲——霄汉——”
“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一个高腔甩上去了，自己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哪有山呢？”不禁暗笑出声来。
“……”
登上河堤，放眼眺望，只见初冬的田野，麦苗墨绿，那纵横交织的田埂和那一畦畦麦苗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绒绒的霜雪；不远处村里的家家户户在这睡不醒的季节，仍在香甜的酣睡之中，人们在那依然残留着昨晚家家做饭时从锅灶里烧进去的棉柴、柞头或玉米秸产生的传给土炕的那些余热，在那暖烘烘的屋子里，蜷缩在各自暖烘烘的被窝里，作着各自的美好梦想：老汉们是否在想过年的时候，儿女们能不能给自己添置一身里外新的棉袄棉裤；老婆们是否梦想腊月三十那天，戴上儿女们给买的一顶中间佩戴着一枚椭圆形碧玉徽章一样东西的平绒帽子，再换掉那副缠了多年的裹脚布；中年夫妇们梦想着来年有个好收成，一家老小过上更加温饱的日子；小伙子们梦想着到正月初二那天去接回自己的对象，到了晚上把自己的未婚妻约定俗成的带出村外，牵着她的手遛弯；过了彩礼的姑娘们梦想着正月里到婆家，看自己的小脚婆婆出出进进忙里忙外得张罗着给自己和婆婆一家人蒸包子熬肉菜；小小子们梦想着过年买更多的鞭炮，小姑娘们梦想着自己能够穿上一身崭新的花衣服之后，头上再多一个漂亮的发卡……“瞧自个儿都想了些什么？该干活了。”我从遐思中回到了眼下，俯首见这堤坡树丛间，干枯卷曲的树叶比比皆是，我把车子靠在一棵杨树上，自如地操起那把久违了7年的筢子，凭着一副行家里手的感觉，左右开弓地搂起树叶来……
作为农家，大都欢乐无几忧愁多，已经复员了一个多月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春节过后，不可能总去搂树叶吧？以后指什么生活呀？这个难题不可避免地如期而至了。
一天晚上，晚饭后，一家人依旧围在那饭桌前发呆，默默为我以后的出路想辙。父亲一脸的年轻时干练的神态，此时只是不住地轻轻地唉声叹气，母亲那端庄秀丽的脸庞显现出的只是沉静，不像父亲直白地表露出来，妻子默不作声。只有父亲一句似乎埋怨我没有提干的话语搞得我羞愧难当，不过，我扪心自问，自己已经努力了呀！最后还是没有想出比找姑姑和姑父去求他们给自己找事儿更好的办法。这样，只好决定去县城找姑姑姑夫帮忙。
第二天，我骑车来到县城姑姑家住的医院家属院，把想法说给姑姑姑夫以后，姑姑不好说什么，姑父说，难度不小，因为你不是正式的，不好安排，不过因为你当兵前就在医院待过一段时间，要是找找医院领导兴许有点亮儿，要我回家听信，这就是自己进城谋职的第一次。过了些天，我又去了姑姑家，姑父说，他跟院长讲了，说知道你的情况，安排到理疗科当临时工，月薪45元。当时自己很高兴，自己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
在此之前，我也曾经找过乡医院郭院长，因为妻子在医院当护士，我当村赤脚医生时跟郭院长就熟，找到他的办公室谈了想到县医院去上班，他说行是行，不过，你得天天骑车去城里，不能照顾家里，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吧，你在我这干来吧！他又一想，不行，医院里净是些落实政策回来的老大夫，你来了肯定吃拉呀！不如这样，我给你找县卫生局何局长说说，你在家里开个门诊部吧，算是咱乡医院的第二门诊，我想这也可以，就这么定了下来。
姑姑姑父听说我开门诊，专程回村来探望，高兴地说：“开门诊比上班强！”
建门诊需要投资，钱从哪里来？我拿出了自己的复原费490元，郭院长出面担保，再向信用社贷款2000元。资金问题解决了，从正月十五这天起，就开始筹备了。我看好街上一个姓刘的乡亲家有一间房子正好用来开门诊，就去商量定了下来，去县城买了三合板和木料，找到干木匠活的表舅帮忙，替我设计打药架子，药架子很快就打成了，自己用小拉车拉回来搂腻子油漆，再加上油漆房屋，自己每天干到深夜；在门口需要立块牌子，去村里一家焊铁活的那里选中一块长1米1、宽2尺的铁板，拿回家自油自画上一个红十字，找村里会写毛笔字的一个杜姓乡亲写了“岔河集卫生院第二门诊”字样，去北岸村表姐家驮来一根檩木将牌子固定好去县城买回了绷带、听诊器、止血钳、持针器、输液吊瓶等简单的医疗器材；又托人开着大队的双排座汽车去北京医药商店购买来所有中成药针片剂、维生素、抗生素、消炎药物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1985年农历二月初二，正是传说“龙抬头”这天，我的门诊所在一阵吉庆的鞭炮声中正式开业了。
门诊开了不久，方圆十里的病患者听说了纷纷前来求医，一间屋子的小诊所天天拥挤不透，仅将就了半年就不得不搬迁出来，挪到了村里另一家姓韩的街面上的两间屋子里，一年后，门诊部又搬迁到一家姓赵的三间房子里，这期间，日业务收入由原来的60元上升到300元左右，先后在医疗设备简陋的条件下，给邻村于家庙村一个姓多家的小男孩成功进行了左手食指接指再生手术，治愈了西北岸村一个姓刘的脉管炎病人，以及本村9个患有脑血栓的乡亲，一下子在全村和周围乡村名声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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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重操旧业了，终于有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天空，一个可以自由地施展自己救死扶伤本领的平台，也为饱受各种疾病苦痛煎熬的父老乡亲送去康复的福音，我回到了故乡的怀抱，成了一名土生土长的“乡下郎中”。
冬天到了，我每天早晨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门诊生炉子，随后打扫卫生。因为天天很晚了才在送走最后一名病人时关了门诊的灯回家休息，担心早晨起不来就在睡前上好了闹钟，让它在每天的黎明之前“叫”醒我。
每天，我迎着东方曙光微露的晨曦走进自己那间黑暗冰冷的门诊，拉着电灯让光明替代黑暗，随后在炉子里放进木柴和引火并“嚓”地划着手里那根火柴，继而那炉膛里便翻滚出一团团似乎扯不断的灰白色烟雾顺着弯曲的烟囱袅袅升空了，见到从缝隙里挤出烟云的炉盖“呼”地由烟变火了，我这才打开炉盖往炉膛里倒进煤球，这才怀着一副大功告成的心态离开屋子，只管让那炉火去着，到街上的早点摊前要一碗老豆腐、两个烧饼，来完成那顿天天如此的早餐。当我咽下最后一口早饭，起身回到自己那间暖融融的门诊室时，来自雄县双堂、板东、昝岗、张庄以及天津塘沽、北京和黑龙江的病患者便开始从四面八方云集于此了。
本村一个徐姓乡亲的大儿媳结婚三年了还没有怀孕，这在婆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按老理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当时，要是谁家的儿媳妇过了门老怀不上是个很大的“挑儿”，就是娘家人也会因此而觉得脸上无光的，这也更加助长了村里世世代代的婆媳不和陋习。得理不让人的婆婆常常借此指桑骂槐，说不如养只能下蛋的鸡，婆媳之间的抬杠拌嘴成了家常便饭，婆婆骂儿媳让他家成了绝户，儿媳也不甘示弱讥讽是他们的儿子废物，并嚷嚷着离婚，一次次跑回娘家住，村里干部每次都要派人给接回，这也让徐老汉犯了愁。
有一次他来到我的诊所借看病之际跟我提及这事，他为难地说：
“儿媳妇不生养，我一个当公公的插不上嘴，可他们娘儿俩总这么鸡吵鹅斗的也不是个法儿，年纪这么轻就有不了了，搁谁也不甘心。”
“我抽空去看看吧。”我答应了徐老汉，就在当天晚上去了他家。经过诊断，我认为，既然她的月经颜色黑红，就是典型的“宫寒”。“吃几副汤药吧！”我说。
我坚信，用“艾腹暖宫汤”保准管事，就当场给徐家儿媳妇开了七天的药。看得出，徐家对这药方就像是送子观音给送来的灵丹妙药一样的信服，立刻跟着我回到门诊抓药，据说当晚就煎了一副喝了下去，七副药吃完后的第二个月，徐家儿媳妇就吃什么吐什么地闹口了，转年，徐家就添了个大胖孙子，把徐家一家子乐得跟个什么似的。
本村二队有一个刘姓乡亲，会宰羊，每逢大集都要宰了羊用车子驮到街上去卖羊肉。一天晚上，刘老汉忽然觉得左半边身子麻木不仁，连话也说不出了，他的儿子赶紧到门诊找我，让去看看。我立刻到了他家，一进门，发现他们哥儿四个全在，挤满了小屋，都围着刘老汉唉声叹气地不知怎么办才好，见我来了，一个个原本霜打了似的立马就都来了精神，全都站起来给我腾出地方来，让我给他看病。
我放下药箱，上前伸手翻下病人的眼皮看了瞳孔——瞳孔等大等圆：正常。
“伸出舌头让我看看。”我对病人说。
“伸出舌头来。”家人不知谁恐怕病人没听清，赶紧补充了一句，其实病人的神志是清醒的，从他大脑的反应灵敏程度来看，我话音刚落，他就伸出了舌头给我看——舌苔也正常。
随后，我掏出诊锤在病人的头部患侧和健侧轻轻地敲击来察看反应。从病人的各种神经生理反射情况看，患侧与健侧生理反射现象表明，患侧明显亢进。
“脑血栓。”我非常肯定地对病人的家人们说，人们从我的诊断结果中明白了病人得了什么病，继而又为病人以后的病情恢复表现得忧心忡忡起来。
凭借多年的临床经验，我告诉了他们病人得的是什么病以后，没有去管他们家人的反应，就只顾打开药箱，娴熟地拿出针头针管和药液，准备好了20%的250ml甘露醇，并快速推进了病人的肢体静脉，接着又输上了维脑路通和能量合剂，外加上一次针灸，又开了一副补阳还五汤的中药。从此，一连三天，天天如此这般地治疗。三天后，刘老汉的儿子突然闯进我的门诊，把我吓了一跳，以为病人出现什么异常反复，只听他兴冲冲撂出一句：
“春生，我爸爸的左手臂能动了。”
四天后，当我赶到他家时，发现病人正由家人搀扶着在屋地上慢慢练习走路。
一个月后，病人居然能够自己下炕走路了。
三个月后，时年67岁的刘老汉居然又重操旧业，推着他的熟羊肉车在熙熙攘攘的集日大街上叫卖起了他的羊肉。几乎与这位刘老汉同时，村里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天意般的以同样的病症撂倒了8个病人，又都先后被我治愈。
1987年4月，村里人程度不同的经受着一种叫做黄疸型（亦称甲型）肝炎传染病的袭击和考验，岔河集村子大，一天最多的时候我要看十二、三个患这种病的病人，这些病人自然不久就通过我的诊治康复了。还有，村里张家患上斑秃病的小子吃了我一个多月的中药后，原本斑斑点点的患处长出了浓密的新发。
我家邻居一个徐姓、我应该叫他表爷的徐章柳走进我的门诊，因为病人不多，我赶忙起身让座：
“表爷，有事呀？”
“找你有点事。”
“您说？”
徐老汉坐定后，直截了当地对我说：
“春生，拉个徒弟吧。”
“拉徒弟？”我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位我该叫他表爷的徐老汉，在我当兵前还在村里当赤脚医生那会儿，曾经得过丹毒病，西医的病症学名称作急性淋巴管炎，患处红肿热痛，前手臂肿胀。那时，我就边查书边给他治疗，连洗带吃药就给他治好了。他说让我收的徒弟叫李超英，家住雄县双堂乡冯村，是家住岔河集乡曹庄村的他干娘家的亲外甥，他的闺女也嫁到了冯村。
我回村后，开起这个诊所，也是当时开门诊的少的缘故，方圆十里的村里人都找我来看病，也是我有原先当过赤脚医生再加上在部队待了几年，长了不少见识，门诊一下子就火爆起来，这个表爷一看，看病这行真来钱，是一辈子吃不清喝不清的饭碗子，就生心让他这干娘家的外甥子给我当徒弟。尽管我一再推辞，可由于他跟我家的这层特殊关系，当着我父母的面拍板定了下来，本来父亲想说春生还嫩点，刚开起这么个门诊来，等他老邦老邦再收徒弟也不迟，可一看自个儿这表叔口气这么坚决，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样，过了几天，由我这位姓徐的表爷出面，在街上找了家饭馆摆了两桌席，把我这平生的第一个徒弟认下了，行过了叩拜大礼，我就正式成了李超英的师傅，他每天到我的门诊来上班，接替了本来由妻子干的拿药、打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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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个周姓的光棍，六十七、八岁年纪，敌来我往的时候当过“白脖儿”（旧时的军队），文革结束前在村里是“四类分子”，直到1978年前后才摘了帽子，解除了管制。
有一天，他梗直着脖子走进门诊部，进门劈头就问：“王英，还认得我吗？”我告诉他认识，尽管我们村子大，可当兵前我毕竟在村里当了一年多的赤脚医生，所以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知道他近几年靠从高阳县进大叶烟再卖给本村，以此为生，也知道他现在在老院住着，跟侄子一起过。我问他哪儿不舒服，他说两手麻木，捏都不知疼。我从他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他脖子发直，就告诉他是颈椎椎间盘突出引起的，病根在脖子。他说，吃了好多中药不见好，问还能不能治。我说，能治。先让他回家，告诉他中午或晚上抽空去给他看病。
我在当天的中午就去了老周家，先给他做了检查，随后拿出了治疗方案。一看见他们家院里那棵桃树我就有了主意，让他搬来把椅子放在树下，我给他做牵引，就是用一根带子把他的脖子套好，另一端从树杈上绕过去坠上5块砖，起一个往外抻他脖子的作用；与此同时，再跟上药物治疗，打维生素b1、b12肌肉注射，扎针灸，输营养神经的液。一个月后，老周完全康复。这下，又在村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
因为我不断给一个又一个病人治好了各种疑难杂症，使得我的门诊开开门就从早到晚总是有来自方圆十里几十里的病人来看病的，平时哪天也得看六、七十号大人、孩子、老人、妇女。1986年正月二十几这天，闹起了冬季流感，得伤风感冒、咳嗽发烧打喷嚏流鼻涕的人特多，再加上平时患各种慢性病的多，我最多那天给病人诊断光开方子就开了121张，累得我的手都麻了，还要给病人打针输液，我忙得常常午饭顾不上吃，那三间门诊的病人总是来了走、走了来拥挤不透。那时我的门诊光体温表就有30个还倒替不过来，注射器有50多支，吊瓶有12个也没一个闲着。一年下来，我们的营业收入逐年递增，我的医术名声大振，再也不是在部队时的医疗水平，提高了一大块，内、外、儿、妇各科精通，不光医术水平得到了三乡五里的乡亲们的认可，医药价格也便宜。我们门诊进药是从县药材公司进，由父亲骑车进城去进药，哪个月也得去7、8次。父亲从早晨去，直到上午11点多才能回来，可只要过了12点再不回来，我就开始惦记父亲了，总怕老人有个什么闪失吃罪不起。我们的门诊一共开了五年，五年间我们门诊量有五六万人次之多，这期间，为病人减免药费、垫付药费是常有的事。
村里有个叫刘贺江的村民，此人当时68岁，他的老伴常年有病，所以总到我的门诊去给老伴拿药。老人是个乐天派，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因为他老书看得多，还能说古论今，哪次去了只要他一看病人不多，就给大家讲故事无意识地活跃诊室气氛。他专爱讲过去老中医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故事，每次都听得大家入迷，他真是一个天才的评书演员，我的门诊成了他的说书场地。
有一天下午，来看病的人明显少了，只有一两个还在诊治，我正给他们开着方子，这时老刘刚走进诊室，就有人一看屋里大多都是输液的了，又适合说书了，就问老刘道：
“今天给咱说哪段？”
“今天嘛！——”老刘想想说道，“给大家献上的这一段，书名就叫：董神医巧治潴留病”。
“好，好！”屋里病人此时忘记自己是来看病的，觉得倒是来听书的了，不禁喝起彩来。
“话说本村的王永昌，有一表姐家住雄县双堂镇，其表姐家乃是一大户人家，他的表姐夫、户主也姓王。王家是方圆十里有名的富户，地置百顷，骡马成群，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海味山珍。他表姐夫虽是乡绅首富，倒也是个恩泽乡里的慈善之人。尽管如此，常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人吃杂粮五谷，难免疾病缠身。这一天，永昌的表姐夫发现自己排尿困难，便把咱村的老中医董神医接了去应诊。听被他治愈的病人说，一般人只要被他的手指一摸脉，顿时就病好三分。话说简短，王家派来请董神医的马车来到咱村董家门前，也就是有烧了半柱香的时辰，董神医从自家门里出来，上得车去，马车一路颠簸来到王家的深宅大院门前，只见两扇朱门洞开，从门里走出一个家人将董神医迎进门去。董神医先被迎进王永昌表姐夫的寝室为其诊断，经过一番地望闻问切之后，董神医被迎至客堂，在思索着应该配伍的药方。随着一声‘看茶’的呼唤，一个家人走到那张八仙桌前，给董神医倒茶。但只见家人手持着那把紫沙壶对准茶碗倒茶，董神医赶忙礼节性地伸出一只手掌停在茶碗碗沿一侧以示敬意，可那茶壶却倒不出水，这时只见那家人掀开壶盖，一柱清香的茶水才由壶内喷涌而出。这一细小的动作，被董神医看在眼里，只见显然还在思考的他眼前一亮，计上心来。他触类旁通，明白了一个道理，随后就见他从药箱里取出纸笔，笔落纸上，龙飞凤舞，一个药方便一挥而就。据说，王永昌的表姐夫服药未出三日便药到病除，治愈了顽疾。那天，董神医的药方刚要开完之际，就见王家走进另一位家人禀报说，门口又来了一驾马车，要请董神医前去应诊，此时，董神医的药方开就，吩咐了服用方法和禁忌。随后起身，家人提起药箱相送出门。那么，董神医又去了哪里，又在何处留下了杏林传奇呢？欲问后事如何，”只见刘贺江拿起我诊桌旁的一个针剂药盒代替惊堂木，轻轻一拍，接着说道，“请听下回分解。”
董神医的那个药方至今没有传下来，究竟当时用的是什么药方谁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他是根据掀开壶盖使气流畅通则茶水流出的道理，用的应该是补中益气泄排的方子，按中医的理论，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滞。我的医术既有民间验方，又有老师亲传，还有观看同行开方诊治方法，博采众长，中西医结合，又自成体系。
我们村自打1937年事变前就有好几家不同堂号的诊所，直到文革期间村里办合作医疗前，还有一家中医诊所和西医诊所。
我开的岔河集乡卫生院第二门诊整整开了5年。1989年4月下旬的一天下午，乡卫生院院长郭志学来到我的门诊，询问情况怎样，我告诉他还可以，他说了准备把我的诊所合并到乡卫生院的想法。我妻子1988年曾经得过肾病综合症，在县医院治疗三个月痊愈了。郭院长说，到乡卫生院来吧，可以转为合同制，药费可报销，你门诊剩下的药品医院收购了。因为我头入伍前在村里当赤脚医生时我们关系就不错，那时我18岁，郭院长刚由临津乡卫生院院长调到岔河集乡卫生院当院长不久，我开门诊又是郭院长帮的忙，就答应说，不再进药，把剩下的药卖卖，也要要病人赊欠的帐。5月3日晚，我找房主说明缘由退了房子，随后找来两个表舅帮忙往家里倒腾东西，我、妻子、父亲、外甥女和郭院长派来的医院药房主任徐振峰一起盘点了我门诊剩下的药品，总价值9000元，医院来了一辆救护车拉走了所有的药品。当晚11点最后一次锁好了房门，心说，告别了！不可能再开门诊了，再搞就是大医院了。从明天起，这里就不会再有拥挤不透的病人前来看病的热闹场面了。
第二天，我就到医院上班了，正式被收编到郭院长的麾下。
从此，我成了岔河集乡卫生院的一名科主任，一名身穿白大褂儿的国营卫生单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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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来乡卫生院上班的那天早晨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记得我从家里出来，走在通往乡医院去的那条小路。心想：啊！我到医院去上班了。自己终于迈出了将来成为一位名医的新的一步！这条路，对于自己的人生之路来说，不是一条平常的路，它既通向乡医院，也通向县医院，通向全国、通向世界医学学术讲坛的演讲台……
“我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著名医生！”我在想。
因为我家离乡医院很近，所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乡卫生院的南大门，门前的路南，是一片碧绿的田野，我感到很新鲜！望着眼前这片泛起滚滚碧涛的田野，看到自己的人生之秋充满着金色的希望！我感到，凭借自己的医术完全可以胜任医院工作，曾经的部队从医岁月给了我丰富的医学阅历，5年的门诊生涯又给我以较为雄厚的工作基础，自己走的是一条驾轻就熟又是可持续发展的事业希望之路、辉煌人生之路！记得自己在150师师医院干休所时，曾经同好友仁真讨论过以后的发展问题，当时好像看到了天上的彩虹，充满着缤纷色彩又感觉到朦胧，令人鼓舞却又可望而不可及，现在时年32岁的我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答案，并且迈出了崭新的、坚实的第一步。
我走进了岔河集乡卫生院，找到了李贺起，把我的诊室门打开了。郭院长为我专门腾出一间诊室，设为内3科，内1科是田涛，内2科是潘金萍，我是内3科主任。
当时，岔河集乡卫生院是全县业务量最大的乡镇卫生院，在廊坊市乡镇级卫生院中也排首位，流水业务收入达到了90万元，医院有化验、心脑电图等完整的医疗设备。在以后的几年中，卫生院的流水业务收入一直呈上升势头，最高年份达到了190万元，不光本县周围乡镇的病人来医院看病，还承接着雄县一带的病患者。不久，乡卫生院便被评为全国优秀乡镇医院，院长郭志学也被评为全国百名优秀乡镇医院院长、河北省劳动模范。
上班头一天早晨，我打扫完室内卫生，便坐下迎接前来就医的病人了。在屋里就听见楼道里有人打听我在哪屋办公的询问声。
话音刚落，就见门吱地一声开了，走进一位中年妇女，此人四十六、七岁年纪，中等身材，长得相貌堂堂，进门就搭讪道：
“王大夫，昨天还在街上给人看病，连个信儿也没听说，今天我们到门诊那去找你，一看门锁着，就去跟房东打听，一问才知你挪医院上班来了。”
“是啊！刚调过来。”我答道。
“呦！高升了是。”
这位中年妇女是雄县米北乡米南村的，她男的姓鲍，他们家搞电缆，有钱，兴许是富贵就多病，她年青青就患有神经衰弱、冠心病和更年期综合症，我问她吃了上次开的药感觉怎么样，她说大见好，就又给她进行了检查诊治。
在开门诊的5年间，我同三乡五里的病人建立起和谐的医患关系。他们问我有关病症方面的问题，我尽量不讲医学术语，非要设计到一些术语的，也把医学术语变成他们熟悉的事物进行深入浅出地解释，以便于让他们理解，有时一个富有生活感或乡土气息的比喻，还能拉近医生与病患者之间的关系，消除陌生感，增加和谐气氛。比如，有个病人问我，为什么原来血压高难受，可血压降了还不舒服，我不给他们讲血压的定义，讲什么血压是动脉血管内血液流动时，血液对血管壁的冲压力称作血压，而是给他们打比方，讲血管壁就好比是我们地里的垄沟，血液好比是垄沟里的水，垄沟要是通畅，垄沟就不会跑水，血管壁没有阻碍，血液流动就快，就不会造成血压高，这样一讲，他们听得懂，记得牢。
来医院工作的头一天，我就看了67位病人，把自己在门诊的病人全都带了过来，从而实现了我的志愿，——为岔河集这家当时的全国百名乡镇优秀医院的一流营业收入锦上添花。工作之中，尽管有着别人没有的当赤脚医生、部队从医经历和开门诊的人生阅历和一定的专科医术，可自己丝毫不骄不躁，与同事之间保持着和谐的稳固关系，因为自己曾经开过5年门诊，经济上也较他们宽裕，每天早晨几乎都是自己拿出10元钱请大家，让年轻大夫去买早点，每次回来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这使我很快就融入乡医院大夫的集体中来，无论在业务技术还是人际关系方面都成了人们心中的领军人物。医院里，一般上午人多，下午就渐渐少了，这时我就给年轻大夫们讲故事，讲自己听的西河大鼓《宰相刘罗锅》里的刘罗锅智斗和珅一折；讲自己在部队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所见所闻，每次大家都听得如醉如痴。
“王主任，你不说今天给我们讲你们在对越自卫反战中，晚上男女战士们解手的故事吗？”
这又是一天下午，喧闹的乡卫生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家又都不约而同地凑到我的诊室来，我这诊室又成了一时间医院里公开的“秘密”说书场。
“好吧！”听到一位年轻大夫这么一提醒儿，我的“评书”又开了场。
“哎？王主任，那女兵们的屁股白不白？”一个调皮的小大夫忽然问我道。
这叫我怎么回答？我不能说任何有损于我们战友形象的话，我参加过那场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对战友情谊有一种深厚的不可亵渎的理解和感受，可是又不好对他们指责什么，他们也只是想开个善意的玩笑，于是，我就反问道：
“你说呢？”
“王主任甭理他，讲你的。”另一个小大夫不满地插言对我说。
“我只是想知道当时你们男兵们是什么感觉。”
“白不白凭你去想，听了我的故事……”我说。
“那就是白了，肯定白，跟大白馒头似的。嘻嘻！”
其他几人也发出嗤嗤地窃笑声。
“你竟跟着瞎搅和！王主任，快讲你的吧！”
“你说的那个问题，我想你听完我讲的故事就不是现在这个感受了。”我接着说道，“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后，我们师奉命开赴前线，部队最初的目标是凉山……”
“凉山不是越南的首都吗？”那个调皮小大夫插言道。
“不是。河内是。”我接着说道，“后来，我们部队的行军目的地改成了高平，当时部队没来及通知，是我们在行军中由排头向后像传达口令似的一个个口头传达的。高平，是越南的一个省会，距离边境线六七十公里。当晚10点半左右，我们接近了水口，准备从这里穿过国境向高平进发。”
“这就要出国了呗？”
“我说你别老插嘴了行不行？不插嘴能憋死你呀？还是怕把你当哑巴卖了？”
调皮大夫无恶意地瞪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这位小大夫，他们俩平时就经常打打闹闹，可谁也不走心，又经常一起出入，像是臭韭菜不打捆儿，吃喝从不分你我。
“哈……我们的汽车在九曲回肠一样的山路行驶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一次次把脑袋伸出车外，我们师医院的车也在其中。我也忍不住把头伸出车外看了看，看见我们的车队像一条巨龙在那条山路上蜿蜒着，我们每名战士都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光点，我们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融入了这支庞大的车队，当时有些担心，有一种悲壮的感觉，可是当我把头伸出车外进行观看时，却感到一种自豪，一种不可抵挡的力量传遍我的全身。”
“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调皮小大夫说。
“又来了不是？”另外那个小大夫阻拦道。
“我们的车队就要跨过国境线了，这时候，部队停下来做最后一次检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就剩一个现实而迫切的问题就是大家需要方便一下，我们开始下车了，有的说就要出国去打仗了，临跨出国境前，怎么也得把最后这一泡尿留给祖国。”
“真有爱国心！”
“就是！”
“大家都下了车，可要光是男的也就好说了，还有女兵呢！这可怎么办？首长们一商量，到现在了，情况紧急没别的办法了，男兵在左，女兵在右，大家全都在车前集合，排成两队背靠背，首长们的小车全部把车灯打开，给大家照最后一次明。据有的女战友后来回忆说，当时女兵们从来没有这样被照着，没有遮挡地在灯光下跟男兵战友们背靠背脱光了屁股对屁股蹲下方便，女战友们后来讲，虽然我们在右侧，你们在左侧，各自方便各自的，可还是不方便，因为个别的司机还稳坐在车座里看着呢！有一个姓王的女兵忽然说道，‘管它呢！反正没有照到脸上，看不见脸就不算！’”
“就没有人发笑吗？”
“可能你要去了差不多那么做。”
“你怎么总跟我过不去？又没有跟你媳妇睡。”
“嘻嘻！”
“那时大家顾不得想那么多，只听见两边撒尿时泚地的响声。那天，新兵们被安置在一所废弃医院的小礼堂里过夜，谁都知道，在夜间，一想到医院谁都会想到停放死尸的地方，正因为这，就是我们男兵半夜醒来要上厕所也没有人一个敢走进黑暗中去。胆子大的蹲在大门外就再也不敢走了，后来有人干脆决定，就蹲在门口就地方便。可就在这时，一道电光突然射了过来，大家赶忙逃进门里，惊恐地互相问着：照着谁了？照着谁了？结果却没有人承认自己被照到了，各自都很难过。这时，大家想起那个姓王的女兵的话，也就都释怀地回去各自睡了。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大家明白了，脸才是重要的，人要的毕竟只是脸么！”我说着。
“我看也不尽然呢！有的人就不一定要脸。嘻嘻！”
“我说你今天冲我来定了是吧？是吃错了药，还是中了邪？”
“哈……你们俩就别打了。后来，我们和所有女兵一样，度过了那个初次在一起方便的夜晚。其实那种时刻，个人的脸也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安全。”
“安全？你们出去解个手还有生命危险吗？”
“是的。那时，无论在国境线上，还是后来安置在那所废弃的医院里过夜，都不允许我们走下公路或离开灯光照亮的地方，只要没有光亮，谁要是出去了，保不准就会趟上地雷送了命。这就是我要给大家讲的我们去越南参加自卫还击战时的男兵和女兵在一起解手的故事。”
我的话说完了，可大家沉默了一阵子，谁也没有作声。
还是那个小大夫打破沉寂似的悄悄问那个调皮的小大夫道：
“哎！你也听完了，知道女兵的屁股白不白了吧？”
“行了你！”调皮小大夫像是深有体会地说，“要不说解放军就是最可爱的人呢！当时你们出国打仗保卫祖国，随时都有牺牲的危险呀！”
“就是啊！”我叹口气说道。
5
医院里值班是三班倒，药房、妇产、心电图、内科、外科、骨科、后勤、手术室8个科室分成了三班，田涛、冯树颖和我是带班主任。当时，晚上值班不断有急诊，尤其村里为抬杠拌嘴喝农药的妇女也不知咋恁么多，哪个月也得抢救十个八个的。
我到医院上班的第二年，也就是1990年4月的一天晚上，那天，天下着小雨，我们那班值班人员在一起聊天聊到了夜间11点，见没有什么事情就都回宿舍休息了。当时的气候乍暖还寒，深夜天气有些冷，我刚刚在值班室睡着，就听见医院大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随着门卫把大门打开，一辆四轮车开进院里来，我知道又来了急诊，赶忙穿好衣服奔到院中。
“王大夫值班呢？”那些人中忽然出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走进一看，原来是雄县双堂乡大围庄村的。跟我打招呼的是他们村的赤脚医生。
“王大夫！”来人中一位领头模样的人跟我打招呼道。
“怎么回事？”
“喝（农）药啦！”
又是个喝药的。这在夜间送医院急诊的病人中，喝药寻短见的病人已经屡见不鲜了，尤其妇女居多，大都是两口子打架或跟公婆拌嘴，一时产生厌世之念，不计后果而为之。
赶紧急救！我忙着和其他闻声跑出来的值班大夫一起，同病人亲友七手八脚把病人抬到一位年轻大夫推出的担架车上，并推起担架车直奔急救室而去。
在明亮的急救室灯光下，我发现病人嘴唇呈青紫色，处于半昏迷状态，显然那药物正在被服毒的病人肠胃吸收着。
洗胃。小大夫们很快拿来配好的1：5000的高锰酸钾水开始给病人洗胃，并给予阿托品治疗，病人开始了呕吐地条件反射。且病人瞳孔扩大，面颜潮红、口干，皮肤干燥，心率加快，肺湿罗音消失，分泌物消失，表现有些情绪烦躁，显然是已经阿托品化。通过40分钟洗胃之后，见洗出液清，没有了农药气味，就停止了洗胃，给病人输上了解磷定液。
“（病人）怎么回事？为什么呀寻死觅活的？”见病人稳定了我才顾上问起病人的服毒原因，道。
“咳！哪为得着的点儿事？”搭话的显然是病人的长辈。那人说，病人是四川人，男人比她大，是去那里当兵带回来的媳妇。一听这话，我不禁同情起来那女的，因为自己也曾经在四川当过兵，是来自自己当过兵的地方的媳妇，跟着男人来到河北，又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种情况下得知了这样一个情况，觉得更得全力以赴把她抢救过来。
“这不是吗？俩人今儿个下午为下地整地栽山芋抬杠拌嘴了，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她男的又打了她，才觉得委屈受不了，就喝了乐果（农药）。”
你说可真是！我就觉得那女的被打得冤，你说她男人当兵那会儿看着人家好，就把人家带了回来，人家从那么老远跟着你过来了，就好好待人家呀？干吗为不为点儿事就使气动粗打人，耍大男子主义的威风，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出自己本事大，看我多能！可以打老婆，她就得乖乖听话，叫她上东不敢上西。真不知这种威风能有什么用！
不好！病人又开始反复了。才稳定了片刻的她又开始了口吐黏沫的挣扎。
“推阿托品！”我吩咐说。
病人仍然在抢救中，没有脱离危险。还是每隔5分钟就得给她推一支5mg的阿托品，在达到阿托品化后，方可开始维持，改为20分钟推一支。又过了一段时间，病人脱离了危险，病情得以控制，我们把病人的现状和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一一跟病人家属做了交代，并让他们在有关表格上签了字，随后，留下了值班人员观察，大家就回去休息了。在抢救期间，由于病人体内有机磷农药中毒后对阿托品的耐受量显著增加，用量可远远超过常规剂量，但是阿托品在体内代谢较快，而有机磷对酶抑制作用又较持久，所以要反复给（阿托品）药。
第二天早晨，我又来到病人房间，一边询问夜间的症状，一边伸手过去，翻下病人眼皮，随后拿出听诊器给病人作检查，只见病人面部征兆和心肺迹象趋于平缓，便在药物用量上减少了维持量。两天两夜之后，病人终于度过了危险期，进入到停药观察阶段。在此期间，又同病人亲属商量征得同意，采取了换血疗法，从病人体内抽出了400ml鲜血，又输入了400ml血浆，以减少病人体内的毒素浓度，有利于排泄治疗。
就这样，在此后的5天时间里，我们一直对病人施以输液维持治疗。一周后，病人康复出院。
6
在我的从医道路上，郭志学是我的领路人，也是我的第四位恩师。我的医院管理和人际关系方面的知识都得益于郭院长的教诲与栽培。所以，只要我没有了就医任务，闲暇之余，就常到他的办公室跟他闲聊，以增长知识，同时，也常常为医院的发展献计献策，提些合理化建议。比如，在全院有计划地不定期组织一些有关医学基础知识、病理和药理方面的知识竞赛、自我培训和考试等等，这些建议都得到了郭院长的同意和支持。因为我在部队师医院时，就是每月月底的最后一个周六进行考试。郭院长很重视医院的管理，他抓业务，抓发展，抓大事，我和院领导的思路是合拍的。
我在部队医院时就经常看有关医疗卫生方面的报刊杂志，复员回家开起门诊后，自己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乡邮局订阅了一份《健康报》，它成了我每天的精神食粮。1992年，我从报上看到这样一条消息，说今后的乡医院要健康发展立于不败之地，必须走专科道路，加上此后我对报纸上登载的全国各地的相关报道，引起我对专科医院的思考。关于要使乡级医院走出低谷必须走专科道路，这一事关乡医院今后的生存与发展的重大问题，同样引起了时任岔河集乡卫生院院长的、我的老师郭志学的关注，从他的言谈话语之中，我听出了我们俩的想法又一次不谋而合了。那天，当我把那篇登载了创办专科医院报道的报纸拿给他看时，他马上接过去，一字一句地默读了一遍，随后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说道：
“说得太对了！我先跟局里打下招呼，随后安排下，咱们得出去考察一下，看看人家是怎么搞的，咱也好照猫画虎，创出一条新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