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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的征程

1

等我到了清华分校的那天,卫训队已经开课一周了。

清华分校全称叫清华大学四川分校,那时已改为四川建筑材料工业学院,现为西南科技大学。部队当年在那里为卫训队租房举办培训班,培养医学人才。

清华分校大门是一个有着现代建筑风格的牌楼,坐北朝南,那块木制牌子挂在牌坊门楼左侧。

卫训队从领导到教员都是医学高手。队长叫余万江,从中医基础中药、到八纲辩证、脏腑辩证讲得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头头是道。还有,指导员叫伍定礼,是我在高机连打仗时的指导员,挺熟的。教员路国平、宋祖国、张明华,都是四医大毕业的。培训一直挺紧张的,七天一小考,一个月一大考,全是闭卷。

报到那天上午9点,我下车后打听,56018部队卫训队在哪儿上课,门卫作了指引,拐了几个弯儿后又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位于大学东北角处的那个小院。

进了小院,我站在门外喊声“报告”走进队部,一位队部领导接待了我,我“啪”一个敬礼,然后说道:

“报告首长,150师高炮营卫生员王英前来报到!”

说完,我掏出介绍信呈给那位领导看,等待领导指示。

那位领导打量下我,看看介绍信,对身旁一名干部说:

“叫一排长来下。”

那人“啪”一个立正,答一声“是”就出去了。

工夫不大,门外传来一声:“报告!”

“进来!”

一个大个子军官应声而进,敬礼后,等待命令;队部领导对他说,一排长,把王英分到你们排,那个一排长杨清忠说,把我分到他们排三班了。随后,杨排长领我到他们排去,我跟着杨排长从高炮营的生活车上取下我的背包行李,去了一排三班,整个报到过程结束。

在卫训队,每天早6点听到哨声起床,6点40分出操,练队列、跑步,7点20分收操,然后,有10分钟洗漱时间。然后是整队吃饭,“饭前一歌”后,以班为单位,执勤战士端来两个盆子,一盆是米饭,这基本上是每天的主食,隔两天才能吃上一顿馒头;另一盆是炒菜,有菠菜、莴笋和芹菜,还有白菜汤。

每天上七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三节,期间是吃饭和休息。晚饭后离10点熄灯还有一段时间,学员们大都用来背书,消化当天学的课程。后来我才知道,全队学员就我自己入伍前学过医,加上自己好学,每天都把所学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为这,自己下了不少工夫,常常在熄灯哨响后还偷偷看书。我偷着用功学习,曾有一次,被来自449团的、河南南阳籍的班长发现了,事后他关切地劝我注意休息。由于我学习刻苦,总是在全队学员考试中成绩名列前茅。

我们的学校位于一个山包丛林脚下,绿树掩映成了校园一景。

上课时,我们都要把军帽放在课桌的左侧上方,显得那么整齐、划一。我在课堂上,总是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听讲,还经常当场向老师请教。一次,老师讲到内科学的心包炎问题,我又一次举起右手。

“王英,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授课教师问道。

“请问老师,您刚才讲,心包炎没有心包摩擦音?”我问。

“是的。”老师答道。

“急性心包炎应该是有的吧?”在我提问后,也是因为快要到下课时间了,班上学员有的小声自由讨论起来,我又想起个问题,就接着问道,“那心包炎和心包积液怎么鉴别诊断呢?”

“这个嘛……两个差不多。好了!大家静一静,有什么问题我们下来再讨论,马上就要下课了,请大家再把今天讲的内容看一下。”

我按照老师说的,重新又翻看了当堂课上所讲的全部内容,重新进行了回顾和消化。在当天下午下课和以后的几天时间里,我又用课余时间查找了大量有关的资料,才算是对心包炎和心包积液的有关医学理论有了一个全面地了解。

急性心包炎的心包摩擦音是急性纤维蛋白性心包炎的典型体征。因发炎而变得粗糙的壁层与脏层心包在心脏活动是相互摩擦产生的声音,呈抓刮样粗糙的高频声音,往往盖过心音且有较心音更贴近耳朵的感觉。典型的摩擦音可以听到与心房收缩、心室收缩和舒张……

心包积液的积液量在200-300ml以上或渗液迅速积聚时会产生以下体征:

1、心脏体征

心尖波动减弱、消失或出现心浊音界左缘内侧处。心浊音界向两侧扩大,相对浊音区消失,患者由坐位转变为卧位时第二、三肋间的心浊音界增宽。

2、左肺受压迫的征象

有大量心包渗液时,心脏向后移位,压迫左侧肺部,可引起左肺下叶不张。

3、心脏压塞的征象

快速心包积液,即使仅100ml,可引起急性心脏压塞,出现明显的心动过速,如心排血量显著下降,可产生休克。

在卫训队学习期间,我同来自450团的四川籍战士胡发明关系很好,他初中毕业,小我两岁,我们常利用周日到绵阳市里购物。头来之前,他是连队的通讯员,对医学知识一窍不通,因为我俩关系好,他就跟我说,对医学不感兴趣,上课听不懂,所以就常问我有关的医学知识,我呢,每次都是知无不言,给他谈自己对他所提问题的认识,谈他将来的出路,告诉他,在服役期间如果不能上军校,提干就没有希望,可你如果学会了医学,掌握了一定的医术,回家后当医生开个小诊所就很吃香了。与此同时,还给他讲解相关的医学理论。

有一次,我俩又步行去绵阳市里去玩,他在途中问我中医学中有关脉象的问题。

“今天老师又在课堂上讲了脉象”,胡发明说道,“我知道了人共有数脉、滑脉也叫妊娠脉和弦脉等28种脉象,可具体那种脉象起什么作用就掌握不好了。”

“是的。如数脉是人心慌时,比如小孩惊吓后常有的一种脉象。”我告诉他说,“数脉的脉象一呼吸跳5次或以上,相当于每分钟脉搏在95次以上,正常人60~100次/分钟。”

我们边走边谈。我继续说:

“咱那书上不是讲了吗?主病:发烧的病人脉搏跳得快,劲头大为实热,劲头小为虚热。心脏病人发高烧,体质好的脉象搏动就有力;快死的病人就脉象搏动无力。这就是书上说的:‘邪热元盛,气血运行加快故见数脉,必数而有力;久病阴虚,虚热内生,脉也见数,必数而无力;若阴虚外浮而见数脉,必数大而无力,按之豁然而空。三者鉴别,还脉征合参。’”

“你全都背下来了?”

“可不?我所以能够这么快就背下来了,是因为原来在村里就是赤脚医生,有了实践基础和实践经验;你呢,要想掌握这些医学知识,需要在理解的基础上背得滚瓜烂熟,以利于今后的医术实践。”

“对头!”胡发明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感慨道。

……

在清华分校参加培训期间,我的心情一直很好,感觉到这又是自己从医生涯中的一个新的里程碑。自己在想,如果培训结束后,能够到师医院实习,将会使自己的学业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就在那次培训结束前夕,我把自己的想法又同营长讲了,我说,自己想等培训结束后联系一下去师医院实习一下,以巩固一下自己所学到的知识,营长表示同意,我又去找了师医院院长和师部军务科科长家里,向两位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和志愿,两位领导欣然应允了。

1980年6月26日,56018部队第11期为期6个月的卫生培训结束了。

在这前两天,卫训队里的男女学员在一种依依惜别的心境中互赠笔、本和折叠伞等物品留念。

头一天,炊事班杀鸡宰鹅地开始了结业会餐准备,各班里抽出一人去炊事班帮厨,经过一天的忙碌准备就绪。

同一天,卫训队里的男女学员有的在学习中悄悄成熟了一份份浓于战友的真挚情感。就要分别了,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他们于晚饭后,悄然走出卫训队那个小院,走进后山那片茂密的竹林,融入了那片浓浓的夜色,伴着那片宁静的夜色和那萧萧竹叶声,他们开始涉足那从心地汨汨流淌出的爱河溪流,那关闭了整整6个月的思想感情的潮水于此时悄然开启的闸门下放纵奔流着,一席席充满柔情蜜意的燕语莺声送走了在夜空中眨着眼睛偷窥谛听的星斗,迎来了次日的黎明……他们带着最后的离别前的那份眷恋披着晨辉悄然回归了。

上午11时许,卫训队在教室前举行了结业典礼大会。

在主席台上就座的有,150师魏副政委、师医院院长侯良君、医院副院长袁天道、医院教导员赵振西以及师后勤部副部长、卫生科科长等人出席了典礼大会。

会议由卫训队队长余万江主持。师医院院长侯良君首先讲话。他在讲话中说:“第十一期卫生集训就要结束了,半年来,你们较为系统地学习了中西医基础理论知识,并取得了较好的成绩,望你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后,很好地为战士服务,为部队建设服务,做一个白求恩式的医务工作人员。最后,祝大家一路顺风!”

师部魏副政委在讲话中,高度评价了这次培训成果,对全体学员提出了具体希望和要求。

结业典礼结束后,举行了会餐,各班昨日抽出的一名学员帮厨准备成果得到了展示。不光那6只由炊事班战士用黄豆换来老百姓的大鹅变成了烧鹅块,其它新买来的黄瓜、蒜苗、莴笋和鱼肉也一一都变成了凉拌黄瓜、炒蒜苗、肉炒莴笋、回锅肉、红油凉拌猪耳和酸菜鱼。

会餐后,师首长们回师部了,我们打起背包行囊各奔东西了。

我被留在了师部一所实习。

2

师部一所又是司令部门诊所。

司令部位于市中心,与305厂(长虹机械厂即后来全国驰名的长虹彩电厂)隔路相望。司令部占地900余亩,司令部办公大楼有五层,坐西朝东。除去师长、政委、副师长、副政委等首长的办公室、会议室、休息室、接待室外,设有作训科、管理科、军务科、炮兵科、防化科、工兵科、通讯科、机要科等。

师政治部设有干部科、宣传科、群联科、组织科、文化科、秘书科等。

院中有大小招待所各一个,小招待所是专门用来招待中央首长及上级首长的;大招待所临街而建,可以同时容纳400余人;还有解放军影剧院,大型会议在此召开,可容纳3000人。司令部设有小灶、师招待所食堂、侦察连食堂、警卫连食堂、政治部食堂和司令部食堂。我们就在司令部食堂就餐,门诊所由于搭了司令部食堂的灶,伙食标准优越。

司令部门诊楼一楼是警卫连,二楼是门诊所,为综合性门诊,三楼是门诊所宿舍、政治部图书室和阅览室,四楼是师文艺宣传队宿舍,五楼是通讯营和机要科,通讯营和机要科的电台功率大,可以直接给北京总参发报。

司令部门诊距离师医院有3公里,有时跑步半小时就能到。

司令部门诊所所长叫孙宝臻,一米八的大个儿,辽宁丹东人,爱吸烟。

由于我们工作休息的司令部门诊所楼临街,车水马龙,人声噪杂,夜间也不能安生,因而一个月后我才渐渐地适应了那里的环境。

门诊所是一个综合诊所,门诊所负责师首长的保健及司、政各科室工作人员的卫勤保障、随军家属的就医。所里设有内科(是一个大屋子,所长、军医在一起办公)、外科、口腔科、妇产科、药房、化验室和理疗科,理疗科的超声波、紫外线治疗设备都是当时最为先进的一流医疗设备。理疗科主任叫刘同起,河北安新人,负责理疗连带按摩治疗。所里有一个卫生班,有一个卫生班班长、4个医生、1个护士、1个司药、9个卫生员。卫生员大多是女兵,女兵中有五人是干部子女,其余两个是烈士的妹妹。

卫生班班长叫程观焰,我调到司令部门诊所那天,所长孙宝臻就把我介绍给程班长,对他说,让他带带我。

我实习时在各科室轮换值班,由于自己在村里就是经过县赤脚医生培训过的乡村医生,所以我当时医术水平与医助相同。可是自己一点也不张扬,相反,工作表现积极,每天早晨扫楼道、拖地板,自己也知道尽管如此也提不了干,可自己还是坚持那么做,这被领导同战友们看在眼里,受到好评。

在我们门诊所,有个医助叫王世德,四川人,此人文化低,字写得像“蜘蛛爬”,但人老实,出身农村,我与他关系很好。我到师医院一所工作后,曾经买了东西去孙所长家里拜访,跟他讲了我的一些从医情况,我第一天上班,孙所长便跟大家详细介绍我的情况,这引起了王医助的注意,此后我就经常当着他的面谈些自己的医学经验和成绩方面的话题,他呢,只是很感兴趣地听我说,后来,人熟了,他教会我不少人际关系方面的道理。

我到师医院一所后,很注意同所有人的交往,尤其是从文化水平低的人开始结交。

我和王世德的第一次交谈是在他的一次值班期间,我拿了一本《实用内科学》走进值班室找到他。先自我介绍似的谈了自己的一些情况,他说,像我这种情况要搁以前百分之百能够提干。王医助是在打仗时提起来的,由卫生班长、排长提为医助,他没有上过大学,人很谦虚。自从那天以后,他常带我到他家去吃饭,时常谈到深夜。

王医助的妻子在绵阳市蔬菜公司菜市场买菜,他们有个小女儿,那年才两周多。当时的城市居民生活还很低,各家各户没有烧天然气的,日常生活都烧蜂窝煤,我曾经帮他拉着平板小拉车去燃料公司煤站买过两次煤。

王医助爱吃他们四川风味的面条,就是在煮好的连汤挂面里放上猪油和菠菜,也只是在出锅前加入煮一煮就可以盛进碗里吃了,他不喜欢吃酱油和醋。有一次,我匆忙之间没有把菠菜洗干净,他一看菠菜帮里还夹带着些许的泥渍,就笑着对我说:“小王,以后洗菜可要洗干净呀!”

可是后来不久,王医助换上了脑干炎,住进了成都军区总医院,那天是我坐火车把他送去的,然而,10天后就突然死亡。当时,我接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后,告诉了院长安排救护车将其拉回了。随后,在料理他的丧葬事宜过程中,由于他的爱人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女儿还在怀儿抱着,我从料理对他的遗体告别、火化后装骨灰,到冒雨沉痛地抱着他的骨灰盒由殡仪馆送到公墓礼堂办理了寄存,算是给我们的那段短暂的交往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1980年12月,班长程观焰退伍,院领导任命我为卫生班班长。

3

1981年8月,邛崃、成都、绵阳等地发生了百年未遇的特大洪水。当时,我正在休探亲假,接到那份加急电报后便立即踏上了返回部队的征程,到了河南郑州才发现,洪水冲毁了宝成铁路,我在郑州住了两晚上才通车。

等我赶回师医院时,洪水已经结束,据参加抗洪救灾的战友说,人在灾区的四楼上,就可以从窗前用那积存的洪水洗脚。一周后,我被派到司令部小招待所搞卫生消毒,说一位率领中央慰问团前来慰问救灾部队的国家领导人入住小招待所里。那天,师后勤部卫生科科长给我们所长打来电话,让派人去整理小招待所。我奉命前去,先打扫了房间,接着,用喷雾器装好敌敌畏药液进行了地面消毒,随后,打开门窗通风,又在满屋里喷上了香水。后来,才知道,那天在我们司令部小招待所下榻的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彭冲同志。

我调到师医院一所工作后,由于我们一所和师部在同一个院里办公,我工作的司令部门诊又在司令部院内,用车很方便。我认识司令部管理科副科长崔法军,他是河北安新人,71年的兵,管着小车班;还认识一个小车司机,叫张文礼,堂二里人,给师长开车。我没少用他的车,去接送霸县回家探亲或返回的战友,也让我熟悉了一些情况。司令部后面有个露天厕所,臭气熏天,苍蝇遍地都是。我想,自己要在部队干出成绩,建功立业,就必须从自身做起,从小事做起,磨练自己,做雷锋式的好战士,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于是,我坚持每天用业余时间去搞义务劳动,带着铁锨、笤帚前去打扫卫生。在一次送战友回家探亲过程中,我还发现,绵阳火车站也有一个露天厕所,同样是粪便垃圾遍地,肮脏不堪,我又把那个厕所的卫生暗自承包下来,坚持每天晚上前去打扫卫生。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多长时间,我搞义务劳动的事就在师医院和外界传开了,得到医院首长、师部和有关部门的好评,当年,我成为师医院有史以来第一个荣立个人三等功的优秀战士。在师医院岁末年初的总结表彰会上,我作为先进个人代表发言,表达了自己对师医院首长培养教育的谢意,并表决心说,自己今后要继续努力,再立新功!第二年,我实现了自己向师医院首长许下的承诺,又一次荣立个人三等功,当然这是后话。

在我们师医院卫生班有个女战友,姓孟,叫孟卿。孟卿年轻漂亮,身材娇小,皮肤白皙。她那不饰粉黛的脸庞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亭亭玉立于一泓碧水中的芙蓉花,有时在她穿军裙时可以看到她那白皙的玉腿,那腿白得让人心跳,她的长相真象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芳一样活泼可爱!

我和孟卿接触是在1980年,那年年底,我们卫生班班长程观焰退伍了,由我接替了他的班长职务。卫生班原有12个人,退伍了3个,还有9人。在这9人之中,有3个男兵,6个女兵,女兵当中有两个是烈士的妹妹,其余都是干部子女。我除了周一至周五负责日常的卫生班工作外,还要负责组织搞好每周六早晨的卫生大扫除,带领大家一起擦玻璃、搞卫生。还有每周日晚上的班务会。那年的8、9月份,天气炎热,我们一律是男着长裤短衫、女着短衫短裙军装。一天中午,整个医院好像都在午休,没有一点动静,我走出宿舍,想去医院水房的自来水水池,看看洗衣服的人多不多,经过他们女兵宿舍时,发现她们的门锁着,兴许是去了门诊、药房和化验室值班了,孟卿干什么去了?上街了吗?可能有什么事情出去了,我在想。

不知不觉来到水房,只见孟卿正在自来水水池旁洗衣服,心里一动,转身回到宿舍拿了脸盆出来,再次来到水房门前时,我犹豫了下。

“是班长吧?”孟卿在洗衣服,头没回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问。

“听脚步声猜的。”

“耳朵挺尖。来!‘增援’一下。”我说着便从她盆里取过几件衣服过来帮她洗。

她没有拒绝,却说:“你会洗衣服吗?”

“我不会?比比看!”

“比就比!”

开始,我们谁也不做声了,各洗各的,至于她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率加快了。

“你洗得不干净。”孟卿说道。

“我洗得不干净?哪儿呢?”我从盆里捞出件衣服的一角展示给她看,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洗着,衣服没洗多长时间就洗完了,可是两人独处时的那种快慰、幸福夹带着有些莫名的惶恐感觉却持续了许久。

打那之后,我们通过彼此间增进了了解,日常工作中通过一个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对接,在那种纯真的战友情感中融入了些许神秘因素。这年年底,医院里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业务练兵大比武活动,因为我在家就是医生,自然也就成了指导全班战士习武演练的指导教练,需要对每名战士进行无灯作业的有关战时救护伤员训练项目,轮到孟卿了,我同样是手把手教她掌握每项训练项目的基本要领,这中间就没有了我们夏日午间洗衣服的那种拘束之感,倒是平添了几多亲情成分。

孟卿性格内向,却没有半点复杂心态,她是干部子女,由于父亲英年早逝,年仅17岁的她便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孟卿平时爱说爱笑,只有偶尔她的眉宇间闪现出的那一丝忧虑的眼神,才使她高兴得不能彻底,这是因为她的母亲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孟卿的母亲是随军家属,在家里时由于艰苦的生活和劳动使她落下那病根,接连生下他们姐弟三人后,那病就越来越严重了。随军后,被安排在商业局副食品公司的一家副食商场工作,专管卖菜,病情严重时只好休病假在家调养。孟卿常常利用节假日带着两个弟弟到师医院来玩,每当此时,我都会从内心感到她是一个充满抚爱亲情的大姐姐,我忽然从她身上感到自己将来组成家庭后所需要的某种品质,蓦地,我的这种感觉在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对了,她具有着一种贤妻良母的优良品质。于是,自己头脑里忽然生出一种在当时来说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将来要是能跟她……咳!想哪儿去了?那只能像《天仙配》里的董永巴望和七仙女成亲一样的可望而不可及,因为人家七仙女是仙女可以腾云驾雾的会飞,你董永有翅膀吗?孟卿是干部子女,自己只是一个从农村来的义务兵呀!

有一天上午,孟卿趁别人不在的机会找到我说:

“班长,求你件事可以吗?”

“(怎么)那么客气?(有)什么事(只管说)?”

“我妈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想让你给扎扎(针灸治疗一下)。”

“没问题。你家离这远吗?”

“不远,就住在军属大院。”

“急吗?”

“不急。”

孟卿坦诚地向我说出了想让我给她母亲做针灸的念头,我也以同样坦诚的心态看着她答应了下来,我发现她那白嫩的脸颊泛出些许红润。这一发现搅得我本来如同一湖止水的心底泛起些许爱恋的波纹。

“班长,你当兵前在县医院当过几年医生?”

“没有。只参加过两次培训和短期实习过一段时间。”

“你到我屋里呆会儿吧?”

“奥!不了孟卿,快下班了,我还得整理些资料呢。”

说完,我的内心忽然就象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跳了起来,我不禁想到,怎么会是这样?

孟卿走后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心才算平静下来,看来人在青春时期真是个想入非非的日子,也就是所谓的理想吧!各种各样的奇怪想法都有,包括一些在当时来说是不可能的想法,也许青年就是靠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活着呢。

那天,我被一种知道为什么又似乎不敢承认的莫名其妙的感觉包围着,那种感觉占据着我的内心世界,在我看来,就像要去摘一棵树上的果子,伸手即可摘到,又像是只要自己一伸手,那果子就会连同那树一下子升高到一个我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可是不久,良知告诉我,采摘到果子只存在于我的幻觉之中,因为那果子和那树都有翅膀似的可以让它们自己腾空而起飞到天上去,而我却不能,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没有翅膀,不但没有翅膀,还被一种东西捆绑着;可我有时又觉得自己也可以长出翅膀的,只要当我采摘果子而那果子和那树要腾空升天时,我也可以随它们而去。这种若即若离的梦幻感觉,搅得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上午,当我和孟卿并肩走在去她家路上的时候,道边的青草棵上还或隐或现的挂着些许晶莹的露珠儿。她在前面蹦蹦达达地弹跳着,我在后面要表现得步履稳健;在行进中,交谈的我们自是不会注意到各自鞋上不时溅上去的那一点点斑驳的露珠。孟卿在前面蹦达几步,便转身照应我一下;我在后面,步态平稳,不紧不慢前行,那步态与谈话体现着率真与幽默的和谐。我们谈天说地,其乐融融,不知不觉,来到了军属大院。

我欣赏着这里幽雅的环境,院前那小片绿地在蓝天白云和灿烂的阳光映照下,泛着浓浓的朝气,跟孟卿一样的充满生机与活力。

“要是树再多一些,这里就更好看了。”孟卿说道。

“是啊,要是这里的树再多一些,再派来一个警卫团驻防的话,你们家就该搬走了。”我说道。

孟卿停住脚步仰起脸、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那为什么?”

“到那个时候,就会有比你爸还大的官儿搬来,你们也只好住到别的地方去了。”

“哈……”孟卿一下子笑了,笑得快要倒在我身上了,她像是说,平时不言不语、只顾看病历开方子跟个闷葫芦似的班长,说出句笑话来真能笑死人。

“照你这么说,小平同志就该到大森林里定居领导咱们啦?”

“他老人家不就是住在咱全国十二亿人的大森林里吗?他是我们这个大森林里最伟大的一个参天大树,是他老人家在保佑着我们,我们就是靠了他给咱国家遮风挡雨的哪!”

“得啦!快别再说了,别再说得犯了错误吧。”

孟卿走了一会儿,又想笑,她就笑了出来,道:

“班长真有意思。”

此刻,我觉得那天的时光过得飞快,忽然产生了还想说许多话的欲望,可是我们在与路旁那一株株走近我俩、又与其擦肩而过的、显然是经过园艺工人定期修剪的龙爪槐和法国梧桐的陪伴下,我们需要走的路已经到此为止了。——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行进在一条林荫小路上的我们驻足于军属大院的一片平地上,遮挡阳光的枝叶在把我们追到小路的尽头时便停止了追赶,我俩的影子完整而生动地落在了地面上,我蓦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恰好与孟卿的重合到了一起,便感到了某种不好意思,那原本要说很多话的想法忽然跑得无影无踪了。

“你们家住哪儿?”

“从这数,”孟卿指着正对着他们的一座房子告诉我道,“第三家就是,看见了吗?篱笆上挂着丝瓜秧的那家。”

步入孟卿的家,这是一个生长着花草和绿竹的小院,走进客厅,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名人字画,迎面是一套老式黄色沙发,罩在沙发上的那对沙发巾印着鲜艳的牡丹图案,地板擦得锃亮,还有那窗前摆放的鲜花和盆景,总之,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像一个正团职部队首长的家。孟卿的母亲斜躺在床上,显然一副病态。

“这是我妈妈。”孟卿介绍道。

“伯母您好!”我问候道。

“妈!他就是我们班长,我请来给您做针灸的。”

我有些拘束地点点头,是在证实自己的来意。

孟卿的母亲在床上欠了欠身,权作表达谢意,出身农家的我觉得她欠身的动作仍不失一位慈母的身份,忽然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躺在病榻上的她向面前的我介绍病状又像是诉苦还像在表决心似地说道:

“我这病有好几年了,干什么都不方便。自打在老家没出来时,生下他们姐弟三个身体就垮成这样儿了。”

我又点点头,感到她就像是自己的母亲太需要解除病痛之苦了。于是,我立刻拿出银针火罐,做着为孟卿母亲治病的准备工作。

孟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为自己插不上手帮忙而流露出些许无聊和空虚的表情。趁我把针扎到孟卿母亲躯体的穴位上运针之际,孟卿便把茶杯递过去,说道:

“喝口水吧,班长!”

“谢谢,我正给伯母治疗,等一会儿再喝。”我一本正经地推开茶杯,然后继续专注地根据病人的感觉行针。恰到好处之后,我得心里松弛下来,孟卿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把椅子在我一旁坐下看我扎针,行针期间,我忽然想,自己以后的家庭组合如果能是这样一个群体该有多么温馨呀!

从那天起,我每周至少要去孟卿家三次,给她母亲扎针。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卿母亲的病情日渐好转了。

1981年11月份,孟卿由于自己的家里生活负担较重,主动要求退伍了,尽管这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可自己总是为她的即将离去而感到心里揪得难受,总得留个纪念吧?于是,我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了,在自己当时月津贴12元的情况下,我上街去给她花32元买来一个装桢很十分美观漂亮的大相册,并且端端正正地给她写上了一段话:

赠战友孟卿:

你看那高山之巅,开得最红最红的一朵——

便是我们的友谊之花。

王英

1981年11月于绵阳

临走的那天晚上,我拿着那相册来到她的宿舍,敲敲门,听见屋里传出请进声,我推门进来,屋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皎洁月光,环顾四周,见她屋里的战友都出去,见她的床前还有没有叠完的衣服,显然她是在整理衣物,就问: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班长。”孟卿说道。

“明天我去送你。”

“谢谢你!不用了,班长。”

“回去后,照顾好伯母,老人身体不好。有空来玩,或者写信,别断了联系,大家都会想你的。”

孟卿慢慢转过身来,借着那月光我们彼此相望,我听到她的饮泣声,我也哽咽了。

孟卿退伍后,由于两个弟弟还小,为了能够上班替多病的母亲分担家里生活的重担,她三番两次找当地民政部门联系接洽,有的时候赶到晚上去找民政局长家,她路上害怕,就在手提兜里装上一把菜刀防身,不久,她被安排在一家职工医院上班。

孟卿在那家医院上了一年半的班,上班期间包括调到其他单位去上班以后,7年没有谈过恋爱,由于这期间正兴起文凭热、学历热,她自知文化水平低,怕以后耽误调级、长工资,就利用业余时间刻苦自学,拿下了大专文凭。在这期间,由于她长得漂亮,有许多人曾经给她介绍过对象可她一直没定,她也说不清楚在等谁,说不清楚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是在等着她,还是她在等着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奇迹般的出现。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孟卿后来调到四川一个地级市的一个中型企业集团公司,在那家公司担任办公室主任职务,她28岁她才结婚,儿子今年考大学。2005年我们所有150师师医院战友聚会,别人都去了,就是她没去,我们所有战友的地址我这里都有,唯独没有她的,也不知道她的任何音讯。后来我在那次战友聚会的一次谈话中,从一个战友的口中知道了她的近况。每当想起她,我总能从她身上找到褚莲的影子。在后来的一次见面中,她跟我说,当年在她退伍时我给她买的那个大相册还一直保留着,完好无损,奥!她是还在保留着、永远地珍藏着当年的那份情感呀!

奥!孟卿。在退伍之后的岁岁年年里,我又何尝不是对我们那份真挚的战友情感耿耿于怀呢?无论在自己创办的村医疗诊所、乡医院,还是在自己创办的类风湿医院、专科医院,每当自己闲暇之余,尤其晚上在单位,我都会站在那份跟随了我多年的《中国地图》前,由河北省霸州的那个点,一直向左下方延伸,直到四川的绵阳,就这么久久地伫立着,放飞思索的翅膀,回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难忘的岁月……

4

1982年元月的一天,我接到所长的电话,说夏院长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下,那时,侯院长已经转业了,夏德荣同志接替了师医院院长的职务。

我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前,喊了报告,听到进来的答声时我走了进去。夏院长和蔼可亲地让我坐下,询问了我近来的工作情况后,他问道:

“你在家里订没订婚?”

“没有。”我答道。

“你没有讲实话。”

“真的,夏院长。”

夏院长神态平和地望下我,忽然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往桌子上一拍,说道:

“你自己看吧!”

咦?多么熟悉的向右侧倾斜划一的字体,奥!我很快明白了,那是老姑父写来的信件,肯定是我给家里写的那封信,提出跟在家里过了礼但没有起结婚证的未婚妻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引起了强烈反响。说心里话,这桩婚姻对于我来说,当时勉强得很,我竟是如此的被动和无可奈何!随着自己参军入伍梦想的实现,自己终于从那个乡俗的婚约仪式所带来的苦恼中得到了暂时的解脱,尤其来到师医院一所以后,孟卿从我工作和生活的闯入,我感到了,自己终于找到了清晰的情感目标,无论从哪方面讲,孟卿都是无可挑剔的,认定她才是我为之追求的人生伴侣,她属于那种典型的贤妻良母性的女子,在她身上,我又看到了褚莲的影子。孟卿是我的真爱,我一定选择她,她将决定自己今后人生的转机。我不能就此默认与服输,面对这样一个机遇无论如何是不能错过的。于是我说:

“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瞒您了。不错,我是在参军入伍前过了礼,可那是农村的旧习俗,是不具备法律效应的,所以我提出解除原来的婚姻关系并不违法呀!”

“不得行!小王呀!我想你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你当兵之前跟人家定了婚,入伍以后就要把人家给甩了,你让你的父母在村里人面前怎么抬头?村里人要说,王家的娃子当了兵就要散老婆,人家会戳你父母脊梁筋的。”

“夏院长,我觉得对于我来说,结束这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对我来说是一个解脱,现在不是讲自由恋爱吗?”

“不得行不得行!小王呀!我也是农村出身,对父母了解得更深。父母养育我们不容易,无论什么事情,只能为他们增光,不能为他们丢脸呀!再说了,谁都知道,解放军是大学校,全国都学解放军,你这事处理不好,人民群众怎么看我们部队?”

“没有那么严重吧?夏院长。”

“有的有的!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还会影响我们的军民关系的。”

“夏院长,我在服役,先不考虑结婚的事情。”

“一般情况是这样的,可你这情况比较特殊,特殊情况就得特殊对待嘛!”

“夏院长……”

“好了!小王,我给你两个月的假,今天准备准备,明天你就回家准备完婚。”

我搞不清楚当时是怎么走出夏院长办公室的,只觉得自己的心绪乱极了,苦恼极了,自己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并不真爱的人向着自己移来,而自己发自内心珍爱的人却眼睁睁离自己而去。

医院的办公楼里静得很,这同我的心绪正好相反,我的心潮犹如那条滚滚东流的涪江之水,汹涌澎湃!

自己想哭,却欲哭无泪。

5

次日早晨,我懒散散地把节省下来的津贴数了一遍之后,装进了钱包。离家四年多了,给父母姐弟们买些什么呢?山上的核桃,还是农家院里结出的橘子,这些东西倒是新鲜,可北京的大商店里有的是,那,哪如到北京去买呢?这样想着,我便提上一个大大的又是瘪瘪的草绿色旅行包,出了师医院,直奔绵阳火车站而去。

我登上了绵阳至北京的直快列车。

车厢里,响起优美、舒缓的轻音乐。

蓦地,广播里的轻音乐声渐渐转弱,响起一个女播音员的声音,那分明是某电台的专业播音员的声音,那是一口甜润、舒缓的声音,她用那甜润、舒缓的声音问候了全体旅客之后,又介绍起本次列车的首末站时间、主要站点和到达时间及旅客的注意事项……

此时,那个女播音员的广播已告一段落,消失的轻音乐渐渐地又响起,那优美、舒缓的旋律,分明为南来北往的旅客们营造出一个欢快、祥和的氛围,然而,那些来自山南海北、操着南腔北调的旅客无意去欣欣赏那优美、舒缓的旋律,从事着他们或谈、或睡、或吃、或打扑克、或来回走动着打水、盥洗,那音乐旋律倒变成了他们可有可无的多余。

突然,那轻音乐声嘎然而止,女播音员广播的一则启事,让人们停止了一切手里进行的活动,侧耳静听起来: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9号车厢有一位旅客不慎将手臂烫伤,哪位旅客是从事医务工作的,请帮忙治疗一下。各位……”

……我听后立刻站起来,摘下挂在车窗旁衣钩上自己的那顶军帽,戴好,又从行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简易医疗器具,径直朝9号车厢走去。

在9号车厢那位受伤旅客的座位旁,站着列车长、列车员和几个围观的旅客。

“来了位大夫,还是个当兵的呢!”人群中不知谁说道。

“请大家让一让,让一让,让这个军医进来。”站在中间的那位列车长欣喜地招呼道,并和我打了招呼。

我走近一看,伤者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正用右手紧紧握着被烫得烂乎乎的左手臂,额头上冒着汗,呲牙咧嘴地正在顽强地坚持着。小伙子身边站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那女子大约二十三四岁,身着一套红衣服,从这一男一女的服饰打扮和关系看,显然是一对新婚夫妇。他俩一见来了大夫,还是一位解放军,面带欣喜和感激的神情。

“瞧,还是解放军好,一听到广播马上就来了。”

“列车长,这车上有烫伤药吗?”我问道。

“哎呀!(车上)只有一个简便药箱架,没有准备烫伤药。”列车长答道。

“有青霉素和普鲁卡因吗?”

“咱车上有吗?”列车长问列车员。

“我去查下,看还有没有。”列车员急忙转身就走。我赶快跟在后面,说道:“我跟你一块去吧!”列车员迅速走到休息室,从药架上取下药箱,打开一看,还好,这两种药都有,还有注射器和消毒液呢!

“(你们)车上有香油和白糖吗?”我问。

列车员心说,要白糖干什么,列车员显然不明白我的用意,但又不好说什么,婉转地问道:

“这香油和白糖也能治病吗?”

“是啊!”我说道,“土法也能治病。你去看下,要有来一两香油,抓一把白糖。如果这样没有的话,你就拿一个大点儿的碗,再抓把盐回来。”列车员答应着去了列车餐厅车厢。

我回到9号车厢,配好两千单位的青霉素注射液,先为伤者做皮试,五分钟后,见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将剩余的青霉素注射液在加入5毫升0.25%的普鲁卡因,在伤者的手背部皮肤完好处循经取穴四处分别注射。为了安定患者的情绪,在为其注射完最后一处,并用酒精棉球揉擦了针眼之后,解释说:“这是一种水针疗法,治疗这种小面积烧伤有止痛、抗感染和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

“军医同志”,那位去列车餐厅找香油和盐的列车员回到了9号车厢,向我解释说,“白糖倒有,只是香油没有了,已经用光了。嗯(给你,这是您要的碗和盐)!”

“好!你拿这碗去打半碗凉水来。”列车员应声而去,列车长也道谢一声离开了。

“军医同志,你刚才要香油和白糖干什么,也治烫伤吗?”一位围观的旅客不解地问道。

“是呀!在烫伤的地方涂上香油,然后表面上撒上白糖,可以消炎哪!”

“水来了。”列车员挤进围观的人群里把端来的那半碗凉水放到座位茶几上对我说。

我端起小碗,把那包食盐放入碗中些许,从茶几上摆着的餐具取过一根筷子轻轻搅拌待其溶化,之后,让伤者把烫伤的手背放了进去。

“这是起什么作用呢?”列车员问道。

“消炎、止痛。”我答道。

“你这些土法管用吗?”

“等会儿你问这位同志有什么感觉不就知道啦?再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列车上条件所限,也只好土法上马了!你说对吗?”我对那位列车员说。

“他叫刘玉清。”伤者妻子介绍道。

“噢!刘玉清同志。”我说道。

刘玉清因伤口疼痛,只是苦笑了一下。

“军医同志,麻烦了你半天,还不知你贵姓呢!”伤者妻子又问道。

“我……我姓解。”

“姓解,有这么个姓吗?那你在哪又当兵?”

“这……”

这什么,难道还保密吗?

“哦对!保密,在保密局(当兵)。”

“在保密局当兵?我怎么听着跟演电影似的,人家电影里的保密局可在南京,你们哩?”看来刚才那土法治疗烫伤起了作用,那位伤者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们、我们那个保密局在绵阳呀!”我话一出口,又后悔了!部队的番号都隐瞒了,我告诉他驻地干什么!

“绵阳?”那位伤者叫刘玉清的妻子一听兴奋地说道,“那咱们离着不远呢!我们是德阳人哩!”

“德阳人?”我也满有兴致地问道。

“是呀!我们是刚从德阳他们老家结婚回来的。”刘玉清的妻子又讲了刚才她的新婚丈夫被烫伤的经过。原来,刘玉清端着杯子去锅炉室打水,一看水满了就想关上水阀门,不想拧反了方向,本来有点脱扣的阀门被喷涌而出强大的水流和热气冲撞得几乎失灵,刘玉清的左手便被喷涌出的滚开的热水烫了手。

我想,这可爱的川西北真是跟自己缘份不浅。自己曾在成都参加卫生员培训班学习深造,在绵阳师医院当兵;自己探家途中又为德阳的患者治疗烫伤。真是天意呀!于是,我问:

“你这会儿怎样?”

“见轻多啦!这会儿好赖可以耐着点劲儿了。”刘玉清显然比刚才痛苦减轻多了,说道。

“一会儿你下车时也这么泡着,水少了就再加些盐,一直找到医院包扎时为止。”

刘玉清夫妇点头称是,我回到自己的车厢座位上。

刘玉清夫妇到站该下车了,他右手端着盐水碗,左手泡在碗里走到方桌跟前,他妻子也提着大皮箱跟随在后面来到我乘坐的车厢向我告别来了。那位年轻漂亮的新娘子招呼着,一片诚意地从包里掏出苹果、红枣连连在我座位前的小茶几桌上堆了又堆,我赶忙起身想推辞也推辞不掉。

“好啦!”新娘子整理好箱包,直起身,伸出纤细的手,代替丈夫紧握住我的手,笑道:“真是多谢了,解大夫!多亏你啦!你什么时候到德阳去,一定要到我家作客,这是我们家的地址和单位的地址、电话。我们全家热烈欢迎你去呀!”

刘玉清也说道:“能得到您的治疗是我的福份!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与你认识,我们会永远记你的名字,下次如果能到德阳来,我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我扶着他的肩膀说道:“咱们一言为定!祝你早日康复!记住,下车后马上去医院包扎。平时要保护好,可别让它进水、进汗,更要防止碰破烫伤的表皮。好,再见!”

我一直把刘玉清夫妇送到车门口,并朝其招手致意。只见那新娘子紧紧偎依着她丈夫远远而去,望着这对如雁双飞、卿卿我我新婚伴侣的密意柔情,我蓦地有一种顾影自怜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想起自己此次探家的境况使我感到被一种莫名的惆怅与空虚包围着,不禁轻叹一了口气,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起了《三国志·魏志·陈思王植传》中的那句成语:“形影相吊,五情愧赧。”我将头后依在靠背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6

北京到了。

我被广播里那女播音员圆润、低缓地且是非常专业的提示性播音内容唤醒了,我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随后,一番扩胸、伸展等连贯性动作,调整了精神状态。

女播音员在提示了本次列车的终点——北京站到了之后,继续播音介绍起伟大祖国首都——北京的概况。

车厢里,旅客们纷纷起立,取过自己的行李,做了一阵简单地整理后,便开始离开座位,磨肩接踵地相继挤进下车的人流,我也拿起自己的行李,起身挤进人流中。就在女播音员以那句“欢迎下次乘坐本次列车,再见!”的话语结束了全程的旅途播音时,我忽然对此次旅途经历产生了几许留连之意。

随着潮水般的人流,我迈着如同灌铅的、软胀的腿脚,从地下通道经过检票大厅走出站口。蓦然回首,猛然望见车站候车大厅建筑上方那由伟大领袖毛主席题写的“北京站”三个大字折射着朝霞的辉映,闪烁着熠熠光彩。站前广场或坐、或立、或进、或出着,穿戴各异、南腔北调的旅客三五成群;一洞洞售票口前,排列着一条条购票的长龙。我对自己的行囊做了调整后提到车站小件寄存处办理了寄存手续,随后,把那个大旅行包叠好放进了挎包背在肩上。

走出小件寄存处,我驻足于人头攒动的站前广场,心想:先去哪儿呢?

我按照自己一天的日程安排,先乘车去往天安门广场。无轨电车到天安门站,我下了车,眼前的景观令我心旷神怡起来。

这就是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啊!

我由北京站坐公交车来到了前门大街,仰望了被称作前门楼子的“正阳门,”随后,来到了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巍然屹立,庄严的人民大会堂和中国历史博物馆左右对峙,正北面便是在蓝天白云映衬下的雄伟壮丽的天安门城楼,城楼中间悬挂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两边便是那两条众所周知的标语,楼前是金水桥,桥前那条东西向长安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啊!这就是天安门广场呀!这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在30年前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时,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的地方呀!这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全国人民进行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地方呀!伟大领袖毛主席就是在这里接见来自全国的红卫兵小将,接见革命队伍的呀!原先,自己入伍前只是在家里看电影时看过,曾从电影里看到红旗如海的天安门广场上百万红卫兵小将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手里挥动着《毛主席语录》,一遍又一遍有节奏地高喊着“毛主席万岁!”,那阵阵高喊,欢声如潮!广场上,震耳欲聋的广播里,播送着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最响亮的歌是东方红》,忽然,那首最响彻云霄的歌响起了,伴随着《东方红》那响彻全球的谙熟旋律,广场上的人们沸腾啦!人声如潮!人们把目光齐刷刷投向天安门城楼方向,啊!身着绿军装臂带红袖章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神采奕奕地迈着矫健的步伐登上了雄伟的天安门城楼,并向广场上的人山人海、歌声如潮的红卫兵小将及革命群众招手致意……

“对不起!解放军叔叔。”我忽然觉得胳膊被什么冲撞了一下,这一冲撞打断了他的思绪。啊!原来是一个十几岁的放风筝的男孩子,扬着手臂牵着一只高高飞翔在天空中的蝴蝶形的风筝,只顾回身边跑着边抬头仰望着那风筝,没看清前面的路,冲撞上人了才气喘吁吁地道歉道。

“走吧!”我没有计较,平和地看了那个男孩子一眼,说道。我漫步在广场,最后,穿过长安街的人流、车流,跨过金水桥,仰望起近在咫尺的天安门城楼,想象着30年前的十月一日那个从这里发出的伟大声音和那个庄严的时刻……

忘记了在这里自己伫立了多久,才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继而游览了故宫、北海。当我游览完景山公园时,已是下午三点了。我走进街上一家餐馆,要了一盘水饺,狼吞虎咽地连同那碗汤全部装进了肚里。看了看从北京站买的游览图,乘车走向王府井百货大楼。

无轨电车由西向东行驶着,一上午的紧紧张张地游览搞得我倍感疲乏,上车后不久,便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朦胧间我下意识地忽然觉得自己上衣被子什么牵动了一下,便十分警觉蓦地醒了,睁开眼一看,一位30岁左右的男子站在我身边,正拍着我的肩膀朝我微笑,说:“醒醒盹儿,别坐过了站。”

这时,电车到站停下,那男子随着挤着上下车的人流下了车,下车前还笑嘻嘻地向我招手呢!我想,自己不认这人呀?觉得这客气有些不大对劲儿起来,低头一看,左边放钱的上衣兜已被解开了钮扣,糟啦!我迅速地伸手一掏,天哪!钱包还在里面,谢天谢地!幸亏没被人偷走,不然自己就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了,更甭提给家里父母弟弟买东西和打返程车票了。

这个可恨的小偷!再望车外,那人早已无影无踪。太大意啦!幸亏是一场虚惊。我系好上衣袋后,正好电车到达百货大楼站台,我下了车,走进百货大楼。那些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真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了,不知转了多久,我走到了布匹柜台,让售货员给自己的父母各买了一块当时最流行的做上衣用的涤卡布料,又为大姐买了块质地柔和厚实、鲜艳的三角巾,为弟弟买了支金星牌钢笔。

孟卿呀!我回来时再给你买双尼龙丝袜子和你爱吃的北京义利食品厂生产的奶糖吧!我心说。

我出了百货大楼,穿过马路,逛了东风市场(现为东安市场),又回到前门街副食品商店,买了几样干鲜果品以及糕点、什锦糖,那个出北京站时带来的瘪瘪的大旅行包已经变得鼓鼓囊囊的了。我所要采购的物品一应俱全了,想想这一天,自己连游览带购物,计划圆满完成。

艳阳西照的天安门广场,景色迷人。我坐在人行路旁的一个长条椅上,见一位中年男子正看一本什么书,兴许是看得时间长了,那人抬起头,闭上眼睛,揉了揉,显然是疲倦了,便合才了那本书。我用眼睛一瞥,忽觉眼前一亮,啊!这位师傅赶情看的是《浅谈类风湿性关节炎》一书,这引起了我的兴趣。

类风湿病症,是严重威胁人类健康的大敌。我记起曾在一份医学资料看到这样一组数字;目前全世界每年患上这种病症的人高达五百万人以上,其病发率仍呈不断上升趋势。美国自1947年开始,每10万人口中就有280人患病,到1969年,患病人数每10万人中就增加到304人,目前,美国每年已发现类风湿病患者15000人。在日本,1971年患病人数也达数万之众。在我国,每年的类风湿患者又何止成千上万!我想了这样一个令人触目惊人的事实后,决意把自己的一个新的医术主攻方向定位于类风湿病症治疗研究上。于是,我问那位中年师傅说:

“请问师傅,您这本书是刚买的吗?”

只见那位师傅睁开眼睛说道:“是啊,今儿下午才从王府井新华书店买的。我在公社医院工作,这本书通俗易懂,挺适合我们(学习)的。”中年人笑着答道。

我立刻向那中年男子靠近,表现出我对那书的浓厚兴趣。

中年男子一见,顺手把书递到我手里。

我连声称谢的接过那书,看看封面,又如饥似渴般地翻看着书里的内容,尽管是翻看,就感觉此书的写作风格深入浅出,图文并茂。我被那书所吸引,全神贯注地钻进那书里的病症问题解答叙述去了。

那位师傅见我对此书如此喜爱,就说,送给你吧!我很感谢,因为自己马上就得坐车回家,没有时间再去书店买这本书,可人家跟自己素昧平生,怎么好白要人家的书,就掏出钱包付钱,那位师傅说什么也不要,只说他明天才走,还有时间再去书店买这本书,我赶忙伸出双手同他握手致谢。

此后,我没在北京停留多长时间,就坐电车赶到永定门那个露天的长途汽车站,乘坐上北京至霸县的那辆汽车回到了霸县县城,又转乘霸县至雄县的汽车回到了我的故乡岔河集了。

7

我回到了一别三载的故土,回到了自己的家,父母见到自己儿子毕竟回来了而表现出高兴的神色自不必多提。

我走进了自己入伍前同爷爷一起居住的那间屋子,人去屋空。屋子由于爷爷的故去变得空当和冷清,望着三年前与爷爷共同使用过的那桌椅箱柜,不禁产生了一种悲楚的感觉,眼睛悄然湿润起来。

父母对我与未婚妻提出解除婚约的事,述说了家里接到我信件所引发的那场风波的前前后后,他们说接到我寄来的那封信后就跟给家里扔来一颗炸弹,一下子就炸了窝,他们没有了主意,他们知道肯定是小子在部队找到了比家里这媳妇更俊的、更投脾气的对象了;可家里这个怎么办呢?不管原来怎么拧着憋着好在是订了,这会儿咱有出息了就提出跟人家散,不要人家了,叫我们以后怎么出门见人,这事这么办对不起人呀!为你当兵人家荣君可没少费劲呀,要不是人家你走得了吗?光公社那一关咱就通不过呀!咱这会儿跟人家散人家不说咱过河拆桥?人家不说咱没良心?人家不说咱忘本?就这,怎么想怎么不行,我就骑车带着你妈赶到城里你老姑家,跟他们商量用什么办法说服你别跟家里这个媳妇散,还是你老姑父有主意,他说,这样吧,我给他们部队首长写封信说明情况,请他们帮着一块儿给他做做工作,我们这才心里有了底。

父亲这番话主要是对自己跟未婚妻不能提出散的理由进行解释,其实也是在变相地在给自己进一步做工作,听得出那话茬儿里除了饱含着严格的父爱之外,倒是没有什么怨恨、愤怒或是责骂的成份。母亲呢,有时候也不时地帮一句腔,她对我的做法没有表现出不可容忍的反对态度,但是母亲凭着自己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良知和情感,显然也是觉得自己儿子的做法不妥当。

这倒让我不能有什么反感,而只能静静地思考,可他们绝对想不到,也不会理解,不会容忍我的情感寄托在一个部队女兵的身上,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真爱是孟卿呀!我爱孟卿,并不只是因为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性格内向、举止温柔和待人和蔼可亲,更重要的是她同褚莲一样具备一个贤妻良母的特质。我跟褚莲虽说是同学,可我们之间的相处有着情投意合的迹象,当然,她是干部子女,我是农民的后代,门户之别成了阻碍我们走到一起的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那已经成为过去,时光不会倒流,我只能把那份曾经有过的暗恋永久地埋藏在心底。褚莲跟孟卿不同,褚莲算是我一个特殊的要好的异性同学,那是我们自己刚刚步入青年时期的幼稚情感,是青年人恋爱的初级阶段,那段情感生活的夭折是有其社会的、历史的、家庭的和个人原因的。我和孟卿也存在着差别,我是农村出来的赤脚医生、农民子弟,她呢,是干部子女,可我们工作和生活在同一个环境里,通过接触互相达成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孟卿是干部子女,我依然是农村子弟,但是我感到,自己不像当年同褚莲的交往一样了,我相信自己,是一定能够通过拼搏来改变环境,缩小乃至消除同孟卿之间的个人生活条件差异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错,我们彼此之间通过目光与目光的一次次良久地对视,循环往复地进行了无声地交流,通过一次次赋予了实际意义内容的情感互动和含蓄表达,已经在我们之间达成了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可以互相托付终身的潜在的共识。

我同父母谈了上面一席话之后,便向他们说明了这次回来的目的,两位老人对部队首长专门给了两月的假期让儿子回家准备完婚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我呢,越发感到自己像是黄梅戏《天仙配》里那个董永,没有长着一双能飞的翅膀,自然是不能与七仙女成就美好姻缘,时时想起这,都感到是那么得无助和无奈!可自己也不得不违心地劝自己,部队首长让你回家干什么来了?操办婚事来了,那你不去准备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没有。于是,自己去村里几家近亲探望一下,随后便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操办家具、打写字台和书橱了。

当天晚上,我由于忙碌了一天,觉得累了,便早早安歇。当晚12点时分,忽听有人敲我家的后房山,我听见动静,醒了,就出去开门,黑暗中,我听出是村民张春福的声音就走过去,他说他父亲病得厉害,让我去看看,我二话没说,回屋背上药箱就随他去了他家。

“春……春生回……回来了?”

“回来了。”

我刚一跨进他家屋门,只见春福的父亲张永河躺在炕上,在被窝里蜷缩着身子,被那肚子疼病折磨地喘着粗气,痛苦的神态难以名状,可老人还是忍着病痛同我打招呼。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药箱放在炕上,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患病部位。咦?腹部怎么会呈板状腹?用手叩诊,发出的是实音,为什么不是鼓音?用手按压腹部,据病人反映,有明显压疼和反跳疼,我从药箱里掏出听诊器进行听诊,听出来的是肠鸣音消失。

“表爷,你觉得怎么不好?”

“肚子疼。就这一块……”老人说着,用手在肚皮上圈定了疼痛的范围。

奥!我看到了是右下腹部肚脐周围疼痛,就问:

“找先生看过吗?”

“看了,打了三天针,越来越厉害疼得。”

“试试体温吧。”我给老人把温度计插进腋下,一量体温,39℃,高烧。随即诊断为肠穿孔,全腹膜炎,当然也不排除急性化脓性阑尾炎的可能。

当晚,已是夜间12点了,老人坐马车坐不了,太颠,只好用木板由8个人轮换着,把老人抬到了县医院,我在后面提着暖水瓶跟着,直到凌晨4点半才赶到县医院,进了医院立即送急诊,一个多小时的手术后,病人这才转危为安。我坐着他们亲属回来的自行车回到了家,稍微休息了一下,就继续筹备的结婚事宜。婚假期满后,我返回了部队,没多长时间,就收到表爷家给寄去的一封感谢信和一面锦旗。

8

部队医院原来有个制药厂,积存下许多药品,有一次我去医院仓库发现这些药品后,仔细一看,这些药品的有效期还没有过,就跟夏院长说,回去帮助把仓库里那些药品推销一下,院长说可以呀,就让我回来了,那次我通过跟乡、县医院以及各药材公司门市部、村街卫生诊所等单位和销售点,一次就销出各类药品400箱,得到上级的好评,那年我又荣立了个人三等功。

回到部队不久,我被调到军事教导队,军事教导队与高炮营、通讯营和工兵营都挨着,在一个山包上。在那里,每天的集训项目有投弹、射击、队列、百米跑和穿越独木桥五项内容。师医院来教导队的只有我一人,来了两个半月,由于训练艰苦我抽掉11斤肉。

1982年11月5日,我回到了后勤部新兵连,由于工作需要,连长调走,上级首长让我代理新兵连连长职务,并兼任女兵班班长,负责训练女兵。

训练女兵跟男兵不一样,有难度,是什么难度呢?在《史记》中记载一个“吴宫教战”的典故,后来的成语也叫三令五申,知道这个典故和成语了就会理解到训练女兵的难度,有些事情不便说出,但我想,五大军事项目的训练任务必须圆满完成!我给自己定下了这个任务。

除去日常学习《内务条例》、《队列条令》、出操和五项常规训练内容外,紧急集合是一项更为艰苦的内容,不仅白天训练一天了,夜间睡得正香的时候还要吹哨子搞紧急集合,我手里拿着时速表计算时间,看谁最快、谁最慢,然后提出每次紧急集合中存在的问题,一次次重新演练式的进行强化训练。在军训期间,这样的训练强度那是个别男兵也吃不消的,更何况是女兵,且这些女兵大都来自部队干部子女,温室里长大,因而有的女兵实在累得呛不了了,背地里偷偷直哭,甚至有的私下里对同伴说真想去死,可不管怎样,军令如山!因为我们是部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有平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这个道理我曾在训练过程中多次讲过,并将其付诸于具体行动之中。

一天夜里,我事先站到院子里,从衣袋里掏出了口哨衔在嘴边,扫视一眼黑暗中静寂的女兵宿舍,忽然觉得像是听到了女兵们那一声声忽高忽低、忽强忽弱的鼾声。

“嘟……”

一阵尖厉而急促的哨声打破了这方宁静,蓦地,只听到宿舍里骤然间发出了细细簌簌的声响,继而开始有人挟着背包边系着衣扣,便迅速跑出来到院子里站队,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女兵们就都出来自动排好队。

“报数!”我喊道。

“1、2、3……”队列中传出报数的声音。

“今天紧急集合最快的是马莉,时间是1分40秒,最慢的池环,时间是两分20秒,比马莉慢了近1分钟才跑出来,这怎么能行?如果上级首长给我们下达了战斗任务,让我们拿下某某高地,我们不具备过硬的素质,迟缓一分钟到达阵地,让敌人抢了先,我们想要再夺回阵地,不知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甚至还可能贻误战机,导致整个战役的失败。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却是只有平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的道理。好啦!下面检查一下大家的行装情况。从排头开始,前四名战士出列——向前三步,走!”

四名女兵向前“唰唰”走了三步,这时队伍里发出了嗤嗤地窃笑声,我一看,四个女战士背上的背包有两个合格,另外两个战士一个背上的背包歪歪扭扭、松松垮垮,尤其是一个叫白玲的战士不光背包打得像一个圆筒,且把裤子给穿翻了。

“你们四人入列。听我口令!向后转!起步走!立定!向后转!”

四名战士按我口令完成了动作要求。

“白玲!”我喊道。

“到!”那个叫白玲的战士答道。

“出列!向前三步走!”

白玲完成了动作要求,我走过去,一手提起她那背包,一手指着她穿翻的裤子,对大家说:“你们瞧,这像个兵吗?”

她的这副散兵游勇的样子又招来其他战士的窃笑。

“大家别笑了,好笑吗?今天我不是有意让白玲当众出丑,同志们,我们是军人,我们肩负着保卫祖国的神圣使命!在军营,军令如山,令下如山倒。什么叫做命令?命就是你的命,令就是把你的命给我。就这么简单,也这么严酷!还是那句话,只有平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练不出过硬的军事本领,我们就不能完成保卫祖国的任务。好啦!今天的紧急集合到此结束。解散!”

我回到宿舍,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天下来自己累得也是浑身疼,这且不说,自己的思想压力也大。我想,如果今天有首长在场,看到今天这个训练结果是不会满意的,且不提自己刚刚被任命新兵连代理连长,作为一个军人、一名战士也应该保证完成上级交给的每一项战斗任务,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又想到,女兵们一个个是相当疲惫了,可是没有办法呀!上级交给我们的训练任务必须出色完成呀!这样一想,我就凭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翻身起床,疾步走到院内,看看表,距离刚才那次紧急集合刚刚过去一个多小时,怎么办?我迟疑了一下,女兵们确实相当疲劳了,可是……最后,我狠狠心又吹起口哨,开始了第二次紧急集合……

有一次练习射击,女兵们在烈日下已经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的训练,纹丝不动地练习射击瞄准,大家累得汗流浃背。一个姓樊的女兵正在紧张的练习“瞄准”动作,我走过去校正她的动作,然后下达命令道:

“准备射击!”

她更加紧张了,显然是没有准备好,恐怕我下达射击的命令,慌忙中她失控地“噗”地放了一个屁,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女兵们经过70天的艰苦训练,取得了优异成绩。在后勤部新兵连考核中,我负责的女兵班取得了第一名,因此,被当时的成都军区《战旗报》给予了报道。

后来,我又回到了师部门诊所,一个月后,师里筹建成都军区绵阳西河村干休所卫生所,就把我和仁真医生调去了。仁真医生是藏族人,毕业于第四军医大学,他很聪明,他的医术在当时来说是出类拔萃的。

卫生所从无到有,白手起家。

干休所的卫生所由所长、政委(正团级)、管理员、助理员、干事、炊事班、小车班、仁真医生和我组成,担负着西河村干休所30余家副师以上离休干部的医疗保健任务,对调入的人员素质要求较高,无论思想品质还是专业技术都必须是一流的。报到后,我就和仁真医生一起开始筹备卫生所了。我跑成都、去峨嵋、下夹江,开单、进药、运设备、购器材,每一项都需要成都军区后勤部卫生部批,物资需要从夹江县、峨嵋县、成都军区综合库提货,我曾多次跑这些仓库,手提、肩扛,光是自己背回的西药就达300多种,用车运回了X光放射机、心电图、B超、高压锅和理疗仪器等等,经过很短的时间,卫生所便启动了,无论巡诊还是发药,我都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得到老首长及其家属们的好评。

我是1982年6月到干休所卫生所的,翌年去404医院进修了3个月内科,进修结束后,我又回到了卫生所。由于弟弟1981年考上了大连海运学院,也就是现在的大连海事大学,分配到了天津港务局回不了家了,我那次回到卫生所不久,家里便来信要我复原,可这时,干休所所长、政委找我谈话,说有了机会,可以给我转成志愿兵,可是家里派我二姐夫到部队反映我家的实际情况,所领导这才同意我回家了。

9

自从我决定并经过所领导批准复原之日起,就被另外一种心情包围着。临别的那天晚上,所领导和战友们为我设宴饯行,在绵阳的几位老首长也都闻讯赶来,整个宴会期间,在彼此沉重之中有几分故意营造出的勉强欢快的气氛,酒饭之后,我自是和往日朝夕相处的老首长和战友们握手挥泪告别。

尽管当时的绵阳并没有现在漂亮,可这里毕竟是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因而对她依然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次日早晨,我早早起来,洗漱后打点行囊,在确认没有丢下任何物品之后,提着自己的那些行李悄悄走出熟悉的卫生所,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奔绵阳火车站而去。

此时,自己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步入喧闹的售票大厅,我加入到一字长蛇般的购票旅客队伍之中,慢慢挪动着等待购票……终于买到了车票,又随着匆匆上车的人流奔向自己那节车厢和座位而去,坐定后,静静地等候着那个时刻。

终于,汽笛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开动,美丽的绵阳渐渐离我而去。

再见了!绵阳。望着车站周围那熟悉的房屋和建筑,心说,说是再见,其实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列车在飞奔……

望着缓缓退去的这山、这水、这一条条的街道和这些熟悉的楼房屋舍,我的内心忽然生出一种像是眺望秋后的原野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和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感,那份情感只能永远地在我的心底珍藏,在以后的岁月里获得永恒。

列车在飞奔……

绵阳,记载着我那段难忘的战斗岁月的绵阳早已远去了,每过一站,我看车窗外的这山、这水还是那么得美!我不禁把头尽可能探出窗外,唉!再最后一次尽可能多看一会儿、看得仔细些这一处处的他乡山水吧!退伍了!这条路再也回不来了!还能干什么来呀?奥!兴许要回来的话也只能在梦里吧!

列车在飞奔……

我的心被一种惆怅、失落的情感包围着,我枕着车座靠背,后仰着头颅,不觉疲倦得合上了瞪得有些苦涩的眼帘,随着那列车飞驰的节奏,忽然想到了在孟卿家给她母亲做针灸时见到的她家那台彩电,心想,自己回到家以后,什么时候、得需要自己拾多少柴禾、搂多少树叶才能换来呀!恐怕自己这辈子也看不上那彩电了。蓦地,我又睁开了眼睛,一下看到了自己头上方的行李架上那个竹篮里的新鲜的红橘,每年探家自己都是带回这样一篮四川的特产、红橘让家人们过年,这是最后一次了。

又想到了孟卿,我的心情有慰籍,也有遗憾。慰籍的是,尽管我不可能在见到你了,可有那把我买的自动雨伞随时为你遮雨,夏天绵阳雨水多;我给你买的那双白色长筒袜,可以挡住你那雪白的腿上肌肤不被阳光直接照射;还有那双平绒布料的方口系带布鞋,伴你走好今后的人生路。可是,让我感到遗憾的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给你买平时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了……

我凭窗远眺,那一道道山岭、一片片田野、一条条河流、一座座桥梁,以及那些来去匆匆的树们、电线杆们,纷纷与列车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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