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激灵了一下。难道说白天的时候,偷内衣的贼就躲在阳台外面的树上?而我一整天的不安就是因为潜意识里感觉到,有人就藏在阳台外面?
一定是这样的。这样想还真是有点后怕呢。
第二天又是一个无风的艳阳天。我起床比平时早了一些。主人们一早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知道。Chanel应该是又上楼顶了。吃完猫粮,我到阳台上四处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异常,外面的芒果树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偷内衣的贼肯定不会一直都在树上,作案之后,他一定早已经离开现场了。
“Dido,你还在追查偷内衣的贼吗?”
Chanel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顶跳了回来,溜到我旁边。
“我再看看有没有被我忽略的细节。不过,可能性不大。这一次我不太有把握。毕竟,偷内衣的贼太狡猾了。一定有很多人想抓到他,但是到现在为止他还逍遥法外。”我说,“你又到楼顶去玩了?”
“是啊,上面挺好玩的。你要不要也上去看看?”Chanel用一种鼓励的目光看着我,说。
“还是算了。”我想了想,说,“这样的事情不太适合我。”
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如果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难免是会丢脸的。我还有自知之明,虽然我也觉得,跳上阳台的护栏,再努力一下,也可能就上了房顶了,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试的好。Chanel看着挺单纯的,但是她未必不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到了中午,我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溜达。Chanel也好像没有更好玩的事情可以做,只好蹲在阳台上暖洋洋的阳光下面,清理自己身上的毛。她应该已经忘记了女主人剪掉她指甲的事。单纯也是有好处的,她总是很快就能忘掉不愉快的事情。她清理得很仔细,连自己的指甲都细心地舔了一遍。
突然,门外又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一下子警惕起来,当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时,我已经窜到了沙发底下。
“梆梆梆。”
又是前一天那种奇怪的敲门声,然后就是一阵安静的等待。我身上的毛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又来了。
“Dido,发生了什么事?”Chanel这时也钻到沙发底下,紧贴在我身边,问我。
“嘘。”我示意她不要出声。
能感觉出来,她也挺紧张的,以至于我都能听见她“扑通扑通”
的心跳声。
接着又是一串“梆梆梆”的敲门声,和前一天一样,声音更大一些。Chanel像我一样屏住呼吸,看着我,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有人在家吗?”
门口又传来前一天那个女人的声音。我们都不说话。安静地又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下楼的脚步声。等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了,我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Chanel一脸迷惑地问我。
“我也不知道。好古怪。”我说,“昨天就来过一次了。”
“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呢。”
原来Chanel也有同样的感觉,看来这并不是我的错觉。
“不过,可以肯定,我们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是一个女人。”Chanel说,“会不会跟偷内衣的贼有关系呢?”
这个有点不太靠谱的想法让我迟疑了一下。好像不太合乎逻辑,但是有谁说过偷内衣的贼一定就是男人呢?变态的女人也说不定,要知道,漂亮的内衣是会让很多女人发疯的。
“这倒是一个大胆的假设。不过,既然女主人的内衣已经被偷走了,偷内衣的贼为什么还要回到作案现场呢?”
“或许她还惦记着女主人柜子里的那一叠内衣呢?”Chanel提示我说。Chanel好像突然变得聪明起来。
“这倒也有可能。”
我开始在脑海里整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细节。前一天,我醒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女主人的内衣是不是挂在阳台上。那段古怪的敲门声之后,我就像被催了眠一样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Chanel已经回来了。一直到主人们看完电影回来,我们都在客厅里,而且一直醒着,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如果有偷内衣的贼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在我睡着的那段时间作案的。
那样的话,古怪的敲门声意味着什么呢?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偷内衣的贼在作案之前,首先要确认的是什么事呢?肯定是这个家里是不是有人在家。只有确定没人在家,他才能更放心地动手作案。
一定是这样,这串敲门声就是在试探,试探家里是不是有人,以便确认是不是适合作案。这叫“踩点”。
“你觉得真是这样吗?”Chanel将信将疑地看着我,问。
“应该是,这也是窃贼惯常的手法。”我说,“警方的犯罪分析专家曾经公布过一份资料,说明窃贼作案时是非常小心谨慎的。”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是一份叫做‘窃贼行动密码’的资料,说的是窃贼在作案之前,会对要下手的家庭事先踩点,然后还会在这些家庭的房门上留下一个神秘的记号,来告诉同伙这家的基本情况。”
“听起来够玄的。”Chanel来了兴致,竖起耳朵听我说下去。
“专家公布了几种最具代表性的记号,每个记号表示的意思都不相同。举例说吧,‘X’代表的就是这是一家理想的目标;如果是两个内部连接的长方形,表示这家主人很警惕,还是谨慎为妙;如果是五个呈梅花状排列的小圆圈,则表示这是家有钱人,是只肥鹅;如果是正方形中画了一个‘Y’,是说这户人家虽然有人,但是只有老弱妇孺,容易对付;如果是画了一个房子,上面打上四道斜线,说明这家已经被同行下过手,没什么油水了;如果是在方框中画着一个三角形,是说这户人家安装了报警装置,动手时就要悠着点儿;如果要是有一个大写的‘D’,就说明这家有狗。”
Chanel听得张大了嘴巴。
“这些小偷可真聪明。”她想了想,问,“如果是家里有猫,他们会在门上画什么呢?”
“这个嘛……”我挠了挠头说,“我也不知道。”
整个下午我们都没有睡觉,也没有离开客厅。我们内心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来等得实在无聊,就开始猜测门上被画上了什么记号,猜着猜着天就黑了。
主人们回家很准时,开门时我和Chanel就一起挤到门口,想看看门上到底画着什么记号。真是让人扫兴,光溜溜的门板上什么记号都没有。不过,主人们很高兴,他们以为我们是听到他们回来,兴冲冲地冲到门口去接他们呢。
这真是一个可爱的误会。女主人心花怒放,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抱着我很温柔地挠着我的脖子,挠得我四脚朝天地躺在她腿上,那叫一个惬意,我“呼噜呼噜”地眯着眼睛,舒服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和中午一样的敲门声。游走在体外的灵魂立刻就退回到我的身体里,我挣扎着想爬起来,窜到沙发底下躲起来,却被女主人一把按在了沙发上。Chanel就比我灵巧多了,一听见动静,就窜了出去,躲进了猫窝,只是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向外张望。
“有人在家吗?”门外又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谁呀?”
男主人站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女人,模样看上去还是蛮顺眼的。
“你是?”看来男主人也不认识她。
“我是楼下的邻居。”来的那个陌生女人很客气地说,“白天我来过,可能是你们在上班,不在家。”
“原来是邻居啊。有什么事吗?快进来坐吧。”
女主人也站起来,抱着我走到门口,亲切地招呼着。
“还是不进去了,这个应该是你的吧?可能是被风吹掉了,落在我家的阳台上。”
陌生的女人说着,把一件内衣递给女主人。就是女主人找不到的那一件,我也认识。
“哎呀,我说怎么找不到呢,原来是被风吹到楼下去了,真是太感谢你了,还麻烦你送上来。”女主人接过内衣,很兴奋地说。
“都是住楼上楼下的邻居,不用这么客气。本来昨天晚上就说送过来的,昨晚有事了,就没上来。”邻居笑着说,“挺贵的内衣哦,先生送的吧?”
“是啊,还是进来坐坐吧。”女主人很客气地说。
“今天就不啦,还是改天吧。”邻居像是才发现我一样,拍了拍女主人抱着的我,说,“还养了这么大一只猫啊,真够肥的。叫什么名字?”
真够肥的?这叫什么话。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到我的肥,却看不到我真正的优点呢?比如说我很帅,我很聪明,我很有内涵,我脾气很好。人类就是这么肤浅。
“这只叫Dido。还有一只白的,叫Chanel,怕人,躲起来了。”
“是不是有一双蓝蓝的大眼睛的白猫啊,怯生生的,样子很可爱,像个小公主似的?”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它还到过我们家阳台呢。”
两个女人就这样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揉着我的脑袋,唠唠叨叨地聊上了,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直到男主人第五次邀请这个热情的女人进屋聊,她像是这才意识到时间真的太晚了。赶紧忙着告辞说:
“不啦不啦,改天再聊吧。看来咱们还真的很投缘呢。”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女主人捋着我背上的毛,笑眯眯地说。
于是两个女人又告别十分钟,热情的女邻居和热情的女主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女主人目送她下了楼,关上了门,跟男主人说:
“我说自己没有记错吧,原来是被风吹到楼下了。”
“找回来就好,免得你以后老是唠叨个没完。”
“说什么呢你?”
女主人这才把我和手里的内衣扔在沙发上,追过去问男主人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吧好吧,你不唠叨。”男主人说,“你只是有点话多。”
我被女主人抱了这么长时间,脑袋又被女邻居当成面团一样揉了半个多小时,全身发麻不说,头也晕得厉害。Chanel这时候才从猫窝里钻出来,跳上沙发,问我:
“Dido,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找不到方向。”我说。
“真是两个啰嗦的女人。”Chanel凑近了,仔细地看了扔在沙发上的内衣,长出了一口气,说,“还真是那件内衣呢。”
“是啊,没想到是被风吹到楼下了。”我摇了摇被揉晕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但是,从哪里来的风呢?”
“这么说,根本就没有偷内衣的贼了,是吧?”Chanel开心地说。
“那倒也说不定。”
“Dido,要是猫儿能抓到偷内衣的贼,那就好玩了。”Chanel有点失望地说。
“说不定一点都不好玩。”
“不管怎么说,女主人的内衣已经找回来啦,真是长出了一口气啊。”Chanel说着,真的就又长出了一口气。
“Chanel,你好像还是很关心女主人啊。她剪了你的指甲,你不生她的气了?”
“她虽然剪了我的指甲,但是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那倒也是。”
女主人大概也是因为找回了内衣的原因,显得特别高兴。她过来拍了拍Chanel的小脑袋。Chanel也高兴地蹭了蹭女主人的手。有时候女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微妙。
“Dido,你早啊!”
第二天我从主人的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里。Chanel正在客厅里的地板上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看见我出来,就停下来跟我打招呼。
“Chanel,你也早啊。”我打了一个哈欠说,“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是啊,我每天心情都不错。你看起来心情也很好呀。”
“睡得好,心情自然就好。”我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说,“不过,你今天的心情像是特别的好。”
“有什么区别吗?”Chanel歪着脑袋问。
“当然有啦。至少前两天,就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不是吧?”
Chanel像是有意避开我一样,走到阳台上,我也跟了过去。
“今天怎么不上楼顶去玩了?”我问。
“也不能每天都去呀。”
外面起风了,接下来的两三天也许会变天,猫儿有这样的预感。
不过,这个时候天气还很好,除了刮风,和前一天没什么不同。风一阵一阵吹动着阳台外面芒果树的树梢,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是舒服。随着那一阵一阵的风,连吹过来的花香也一会儿淡一会儿浓的,有时候又只有风的味道,让人很期待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花香被吹过来。
阳光仍然很不错,这让人觉得,好像每天都会是这样的好天气。
不过天气就像人的心情一样,总会有一些变化的。有时候不是很明显,但是如果仔细感受的话,就一定能感觉得到。
前一天邻居送回来的内衣又被女主人重新洗过了,挂在阳台上,像是某一个节日里挂起了随风飘荡的彩色旗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大概是因为有风,那件内衣随着风摇曳着,就像是在半空中跳舞一样。
“你说,风会不会再把它刮到楼下去呢?”我问Chanel。
“那也没什么,反正楼下的女邻居会把它送上来的。”
看来Chanel对这事很放心。
“不过,这么大的风是不可能把内衣吹到楼下的。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也许风要再大一些才行。”Chanel抬起头,感受了一下吹到阳台上的风的速度。
“是吧。也就是说,如果前天要是风把内衣刮下去,就需要比这还大的风才行。”我笑眯眯地说,“我这样推测没错吧?”
“Dido,你是什么意思呢?”Chanel转过头,看着我说。
“我想了一夜,觉得终于想通了。”风吹来一缕清新的气息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我揉了揉鼻子,接着说,“我想,偷内衣的贼还是有的。”
“可是,女主人的内衣不是没有丢吗?”Chanel开始紧张起来。
“这并不能证明偷内衣的贼不存在。”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说,“而且,我敢断定,这个贼还真的在阳台上出现过。”
“你不要吓我。”Chanel真的慌张了起来,说,“你不是说过,没有在阳台上发现任何线索吗?”
“是没有线索,但没有线索有时候就是线索。”我说,“要不要我把谜底揭开呢?”
“我不觉得这后面还有什么没揭开的谜底啊!”Chanel说,“那你就说说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