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集贸市场去买菜,其间也有卖杂粮的,就顺便买了两斤红面,当时一看价格,又涨了几角钱,就问老板说,怎么又涨价了?老板答:看不见啥都在涨吗?这算是少的,看看这粮价也快抵不住了,还得涨,现在是粗粮比细粮贵,小米比大米贵,大米才二块钱,小米都三块多了。由此便生感慨,涨就涨吧,公务员不也刚涨了工资吗?
人们常说,岁月如歌哭,生命中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如今想想,也是一种温馨的回忆。
对于红面,对我们的晚辈八O后或九O后来说,肯定是陌生的。你就端给他(她)吃一顿,也不会太在意的。而对我们“五O后”以及更早一些的老辈人,对红面的记忆却铭心刻骨的。上世纪,从建国初期乃至以后的几十年里,人们就是靠红面高粱米玉米梆子生活的。在上世,当我们的国家面临三年经济困难时,红面便我们餐桌上的主食。从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期,红面一直都伴随着我们。每天餐桌上若没有了红面,那倒是稀罕事,(除非是过年过节)。记得有一年,在北京工作的妗子由京城来到太原生孩子,她大太原坐月子期间,就住在我姥姥家。姥姥后说,你那妗子,人家吃不惯咱山西人的红面,国家困难,每月的白面也就那么一点供应,能天天吃吗?可我把炒红面端上桌,你那妗子吃几口就放下了,就光喝稀饭,就那样,宁饿肚子,也不愿吃红面……我想,可能是京城的人吃白面大米多些,至多也吃吃窝头,也许是地域的原因,红面——也只有我们山西人才吃它。正因为如此,咱山西人对吃面食的精到乃至创新,造就了山西人对吃红面的讲究,各式红面——如红面河捞、包皮面、剔尖、擦尖、抿尖、蘸尖尖、红面糊糊、发糕、二面馒头等,做得的食物花样翻新,让人眼花缭乱。
八十年代后期,红面淡出了我们的生活,现在太原街头有开山西粗粮馆的,生意挺火的,人们到这里来吃粗粮,不过是重温对过去生活。我对红面的记忆,与许多同龄人一样,有着许多值得的铭记的情愫在里面。小时吃红面几乎是纯红面,伴着榆皮面和好,红彤彤的看着好看,吃着却令人生畏。每顿吃红面贴尖,红面擦尖,红面河捞,包皮面(外面用白面将红面包在里边赶开,切成面条食之)那玩意吃在嘴里简直令味全无。当时在饭店还有一段时间叫卖红面窝头的,家庭经济困难且又孩子多的家庭都有过吃红面窝头的经历,长大后,参加了工作,还免不了要吃红面,不过那时候,人们已经开始想法子托人从乡下的村里买些小麦回来,加工后,掺在红面里吃。想起来,当年我的胃病就是在十七八岁时吃红面吃坏的,当时在一果园里劳动,每天的主食就是窝头和红面河捞,那河捞里掺了大量的榆皮面,吃多了胃酸,整整一夏天,我才发现自己的胃已不能再食红面。回城后,去看医生,西药中药,调理了好长时间才见好。
一九七七年夏天,我去昔阳县的大寨出差,在昔阳第一招待所,同屋住的是一位山东人,他在跟我聊天时,颇有意味地说,你们山西人真了不起,种的是高粱玉茭,尽吃红面,真可谓“心红胆壮志如钢!”山东,山西,一字之差,相隔也并不算远,居然对我们所钟爱的红面有着如此大的偏见。
红面久违了多年后,如今又摇身一变,登堂入室进入了酒店饭馆的菜谱,当服务员将用红面做的食物端上餐桌,我内心会涌起一些感慨,当初憎恶过千百次的红面,又久别重逢了!
至此,我真不知该赞美呢,还是诅咒?
原载于2010年7月15日《太原日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