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过竹帘,沿回廊前进,不多时便来到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里,小院子尽头是一排厢房。公主就在东边第一间。
木离华推门而入,床边守护公主的颜砺见到三人,欢喜地说:“哈哈。想不到那老儿人虽猥琐,手下却有几分真本事。刚才为公主…呃,小姐,隔衣针灸后,公…小姐竟然醒了一会与我交谈了几句。”
三人一阵高兴,又大出意料,木离华更说人不可貌相。
房门又被推开,吴忧捧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说:“快扶起小姐,喝药了。”
宫兰歌唤醒公主,扶着靠在床头坐好,接过汤药,用汤勺吹凉了一口口喂下。公主喝了几口,就嚷“太苦了”不肯再喝,一边转着眼珠偷看木离华,宫兰歌就笑着将碗塞到木离华手里。其余人会意,把屋里的空间留给脸红红的两人,到院子里商议去向。
吴祈将刚才大堂里的事情说出,吴忧担心地说:“若是那刘公子叫上他父亲领官差来对付我们,怎么办才好?”
宫兰歌一脸歉意,说:“是我连累大家了。”
吴忧连忙牵起宫兰歌左手,惶然说:“宫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宫兰歌坦然一笑,捏了捏吴忧秀气的小脸,说:“小丫头,你知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颜砺不以为意,说:“怕什么,连他老子也一并收拾了就是。”
吴祈朝吴忧看去,说:“如今天下大乱,盗贼群起,我只想找个立身之所,保小妹一身平安。”
颜砺叹口气,说:“我要为父亲大人报仇,除了投身军旅,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离华也必然和我是一样的打算。只是公…小姐不知如何安置。”
吴祈也跟着叹气:木离华是自己结拜兄弟,若要报仇,自己岂能袖手旁观;兵凶战危,自己若有个三长两短,小妹无人照顾。怎么办?真是左右为难。
几人正在院子里商议,医馆门外来了二十多人。真如吴忧所言,那刘公子叫上父亲领官差来了。
一名受伤的家仆一直守在医馆对面,刘勇问了他几句,就带人进了医馆,朝对他热情招呼的刘医师微微点头,直进了后堂,见到了院子中正在谈话的两对男女。
刘公子见了吴忧眼前又是一亮,和刘勇说了两句,用那逃过一劫的右手朝吴祈和宫兰歌指了指,刘勇点点头,朝身边头目模样的官差说了几句。那头目点头哈腰,然后带人进了院中,铁尺一指四人,威风凛凛地说:“男的拿下关入大牢,女的绑了送到刘大人府上。”
十六七个官差得令,手执铁链枷锁,如狼似虎地朝四人扑去。
那头目站在一边,对自己手下的行为很是不屑和鄙视:不是吧?你们竟然分出了四个人,去对付个娇滴滴的大美女和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是混账!简直太过分了!
“啊———”一名官差膝盖一侧被踢中,单膝跪下,随即面部与吴忧的膝盖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眼泪共鼻涕一色,牙齿与鲜血齐飞,仰颌朝后倒地晕死过去。
宫兰歌则“温柔”多了,彷如围绕鲜花飞舞的蝴蝶一般,在三个官差之间翩翩起舞、进退自如,并指戳在其腰眼或肋下,那三名官差连惨叫声也发不出,倒地捂着中招的地方浑身发抖,痛得眼泪鼻涕口水横流。
头目看得心里凉嗖嗖的,觉得吴忧是头小雌虎,宫兰歌是朵带刺玫瑰,难以入手。突然小雌虎和玫瑰朝自己看来,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朝院子门口逃去。
颜砺一拳打在最后一名对手面上,后者晕死,宣告了这场混战的结束。受伤的官差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院子中已没有足够可供人通行的空间。
木离华听闻院中交手的声音,并未加入战圈,只是守在门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刘公子,心想等会要不要将其右手也一并打断。
刘勇颇有眼光,见到宫兰歌和吴忧轻易打到四条大汉,便朝身后一人低声吩咐几句,那人转身出院子去了,此时见五人都看着自己这边,连忙堆起笑脸,上前抱拳说:“误会!只是一场误会!犬子无礼,冲撞几位。在下在镇上逸仙楼设宴为犬子谢罪,请各位稍移贵步。”
颜砺想众人在山中餐饱餐饥,到了城镇想填饱肚子又身无分文,除非吃霸王餐,现在有人请客,虽然是不安好心,但自己一方武功高强,吃完再打未迟,此外还可向刘勇询问现今天下形势。于是点头同意。
刘医师医术确实高明,公主已经能站起慢行,在宫兰歌和吴忧搀扶下,一行人出了医馆,留下满地伤员。刘医师生意兴隆,又有得忙了。
逸仙楼是座三层高的酒楼,在镇上鹤立鸡群,位于安阳镇中心的商业大街,大街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当然远没有达到寿春城东区的商业大街那种程度。
众人上到顶层,大房内酒席已经备好,入席后刘勇亲自为众人倒酒,刘公子报上姓名,单名一个安字,单手端酒敬了众人三杯赔罪,便坐在一边偷瞄三女,见宫兰歌只是吃了几条青菜,便服侍公主吃饭,二女坐姿端正,形态优雅,犹如对姊妹花,心中又开始蠢蠢欲动,典型的好了疮疤忘了疼,真是色心不死,勇气可嘉,实在令人佩服。
颜砺管他三七二十一,坐下张嘴猛吃,横扫满席菜肴,刘勇连忙唤来小二加菜。
席间,刘勇看得迷惑不解:看二女举止气质可知是富贵人家小姐;颜砺粗豪无礼,理应是下人之流,偏偏众人又以他为首。
待众人吃得七七八八,刘勇便开始说话试探,颜砺虽然粗豪,却是粗中有细,对应得滴水不漏,说自家老爷李宏是京师大户,大公子在徐州为官,自己是大公子家族亲兵,受命保护四小姐回京,路经寿春发生战事,为躲避战火耽误了日程,最后遭遇暴风,船沉大江,侥幸保住性命,辗转流落至此。这话半真半假,骗得刘勇非常满意。
“刘大人,不知寿春战事可是结束了?”颜砺说完,开始探问扬州局势。
刘勇身为安阳镇功曹,掌管选署功劳,乃县令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人物,时时阅读邸报,消息灵通。颜砺问他真是再适合不过。
扬州现时只有两股势力,一是世家,一是义军,各占扬州一半之地。上月一支四千人的义军进攻新安,被由陆翊统领的世家联军全歼,同时世家出兵攻陷寿春、鄱阳,扬州刺史颜泊力战而亡。
众人虽心知颜泊已凶多吉少,但亲耳听到他死讯,仍然不免心中一沉,神色黯淡。颜砺掩饰道:“我家老爷与颜大人时有往来,我们都伴随左右。可怜朝廷又少了一位忠臣。”
刘勇释然,继续说:“北方外族活动频繁,雁门、上谷、广宁三郡屡遭骚扰,燕王应该会坐镇范阳,恐怕现已在回幽州路上了。西边平静,西域诸国未有异动。只是各州郡间盗贼群起,义军势大,光是上月,荆州长沙郡便遭到三起义军攻击,幸好尚未失陷。我豫州也不太平,数日前戈阳发现贼踪,不知人数多少,镇上驻扎的三十名郡军奉令回汝南城,和大军汇合去剿贼了。”
颜砺酒足饭饱,又粗略了解了目前大势,目的基本已经达到,正想再“借”点盘缠,刘勇命人撤去酒席,换上茶具,借机偷偷递出两张银票,低声说:“在下教子无方,惊扰贵人。小小心意,望李校尉笑纳。”颜砺不动声色地接过,对刘勇的“善解人意”大为赞赏,亦低声说:“刘大人客气了。此事在老爷面前我自有说法。”
说完二人对视而笑,面带得色,其他人看得满头雾水。
这时一阵“咚咚咚”的脚步传来,房门一把被推开,一个官差满头大汗跑进,抢在刘勇发火前惶然说:“大人不好了,有伙三四十人的盗匪占了衙门,把县令大人抓起来了。”
刘勇大惊失色,说:“什么?镇上已无官军,这如何是好?”随后眼珠一亮,抱拳朝颜砺哀求说:“李校尉武功高强,请伸以援手,事后县令大人必有重报。”
颜砺刚接了人家的银票还没捂热,就遇到这种事,只好答应,心里暗道“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