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集小胜
木离华回到城中,楚王及众将仍然在堂中等候。
木离华将严序批复的战书呈于楚王,退到一边,迎上众将询问的目光说:“严序答应明日辰时于城外交战。”
众将闻之都低声议论,摩拳擦掌。
楚王看过战书,问木离华:“严序此人如何?”
木离华答:“此人沉稳冷静。末将两番言语挑拨,他不单毫不动怒,还高声发笑,单凭笑声便可安抚帐中武将情绪。”
楚王说:“既然如此,方才所议破敌之计不易奏效。”顿了顿朝诸将看去:“诸位还有何妙计破敌?”
木离华低声询问侍立楚王一旁的亲卫,后者简略说了。
在木离华出城下战书后,楚王和众将定计:明日交战诈败,中军退后背城死守,翼军左右绕城而走,引敌军分兵来追,待追兵路过南、北二门,尽出门后伏兵,前后夹击败之,再挟势回身与中军合击敌军。
但现在木离华言严序沉稳冷静,御下有方,可知严序绝不会因小胜而冲动,乘胜挥兵来攻城了。
齐先生出列说:“王爷。如此便唯有以勇力取胜了。城外地势平坦,林木伐尽,我军又可登高视察,无需担心敌军伏兵。可将兵员尽数排出,由末将先行挑战,斩杀上将,夺敌士气,再以精兵冲乱其阵脚,全军随后掩杀。可期得胜。”
楚王见包括木离华在内的众将都纷纷点头赞同,知道这是最可行的战法,便委任齐先总领战场。
齐先生接过令牌,当堂便分派诸将任务。
布置完毕,诸将各去准备。
次日清早,江陵城西门大开,二万五千士兵灰衣黑甲,步声号声整齐一致,列队有序而出,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在城外结成方阵。
益州军亦同时出寨结阵。
两军各自稳住阵脚,相距二箭之地东西对峙。
楚王在众将簇拥下,策马出到阵前,见对面益州军旌旗有序,刀枪森严,阵容齐整,谓左右曰:“益州军军势浩严,甚是雄壮。我军未可轻言取胜。当先以大义说之,灭其战意,再阵前斗将,挫其士气,然后大军才可掩杀。”
说完令诸将各回本部听令行事,身边只留齐先生和木离华。
木离华策马出到军前,大喊:“请对阵主将出列说话。”
益州军阵中自帅旗到阵前左右闪开一条通道,三骑从中缓缓而出,直到了阵前停住。
当中一人白衣黄甲,威仪不俗,正是严序,其后左右是两名高壮将领。右边那人满脸横肉,是昨日在营中首先拔剑的那人。
木离华退回到楚王身后。
楚王与严序各自上前,在马上拱手欠身互相见礼。
楚王说:“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幸得一会。本王有惑,望将军解答。”
严序说:“请武昌王下问。”
楚王正气凛凛说:“昔日燕、宁、卫三王起兵谋反,贼势浩大。将军孤身奋战,斩将退敌,无奈寡不敌众,兵败虎牢,却不失身于贼,千里往投益州,重整旗鼓,可见忠义。如今伪帝自立于北方,我等身为臣子,正当领兵北上,为国家除凶去逆。将军却不以国事为重,领兵来犯我荆州,阻我报国之举。如此岂不是助纣为虐,令四方忠直之士心冷?”
楚王确实毒辣,言语中丝毫不提蜀王,只赞扬严序,当益州军之面既点出严序师出无名,又暗中离间严序与蜀王,可谓一举两得。
严序避而不答,反问:“听闻昭容公主正在荆州?”
楚王见严序如此配合,心中暗喜说:“正是。先皇胞妹昭容公主正在武昌城中,我等奉公主号令先平扬州,再伺机北上。”
严序先是淡然一笑,然后肃容说:“先皇留有遗旨,令立蜀王为帝,以继大统。故此我持旨投往益州。蜀王仁厚,不灭伪帝势不就位,因此不诏告天下。我今奉先帝遗意,蜀王号令,欲先平扬州。岂知夷陵守将上官谨不识大体,惘顾大局,拒绝借道,致令事态发展至此,实在令人遗憾。”
严序连消带打,不但明确点出自己师出有名,还捧了蜀王一把,将责任推还楚王身上,
遗旨是否真有其事,这不是问题,反正死无对证。但是我严序为何投奔蜀王,而不是投奔你楚王,这本身就从侧面为严序的说话提供了证明。
先皇的胞妹算什么?蜀王手里可是有先皇遗旨。
楚王顿时气势一窒,哑口无言。
木离华见势不妙,大喝:“口说无凭。请严将军出示先皇遗旨。”
不待严序发话,那满脸横肉的将领在后大怒说:“白脸小儿。如此重要之物,岂是随身携带的?你若俯首就擒,待我将你押到成都,那时便请王爷出示,任你看够。”
木离华搅局成功,策马上前说:“谁敢与我一战?”
满脸横肉的将领拍马舞刀而出,高声大叫,仿如洪钟:“小子,我乃蜀中洪刚,刀下不斩无名之将,速速报上名来。”
木离华手持楚王赏赐的烂银枪接战,冷哼说:“我乃武昌王账前亲卫木离华,敌将速来受死。”
二人交马,枪刺刀劈。楚王严序各回本阵。
“噹”一声巨响,木离华挺枪架住劈往头上的大砍刀,手臂一阵发麻,心中凛然:自己天生神力,可单手拖尾令牛倒行数十步,在千挑万选的五万禁军中为个中翘楚。想不到敌军随便出来一将,就有如此实力。
洪刚见自己全力一刀,竟然不能将木离华劈下马去,心中亦是凛然:自己秘密与严序交手,败得心服口服,除此在蜀中未遇敌手。想不到今日遇见如此人物,这白脸小儿确是有几分真本事。
二人互相擦过,背向驰出五六十步外,冲到敌阵面前兜转马头,腿夹马腹,重新提速,往对方冲去。
交手虽只一合,但二人知道对方实力强横,都收起轻敌之心,全力以赴。
二人再度交马。
木离华手中银枪疾刺洪刚胸口。
洪刚理也不理,大砍刀只管往木离华身上下劈。
枪刀即将临身,眼看二人就要两败俱伤,同时殒命。
两军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二人仿似约好一般,同时提枪收刀,改而招架对方兵器。
刀枪相交,又发出一下声震全场的巨响。
二人再度互相擦过,各自冲到本军阵前兜头,准备第三回合的交锋。
洪刚和木离华看着七八十步外的对方,心中各自咒骂:最怕遇到不畏死的,真是难缠。
二人策马冲前,再度交接,随后你来我往,一连斗了百余合,不分胜负。两军观之,热血沸腾,都自发为本方将领喝彩助威。
楚王在阵中见了,表情凝重,对齐先生说:“我素知闻正武功,想不到对方亦有此等勇将。闻正胜之不易。”因怕木离华有失,正想鸣金,再做计议,场中形势突然大变。
木离华见太阳高升,光线耀眼,心生一计。
二人相距十数步,即将交马时,木离华算好角度,突然横放手中银枪,将阳光反射。
洪刚面上顿时出现一个亮印。
他眼前金光闪耀,目不能视,霎时失去目标,心中大骇,在眯眼的同时只得勉强出手,大刀朝失去视角前印象中的木离华所在位置攻去。
这胡乱一刀救了洪刚一命。
木离华暗赞洪刚临危不乱,不得不先挑开大刀,在二人闪身而过的瞬间,再回枪重重往洪刚背心扫打而去。
烂银枪身带着呼呼风声,狠狠击在鱼鳞状的锁甲上,发出沉重的一下“卟”响。
内劲如山洪爆发,全力输出,无情地侵入洪刚体内各处经脉。
洪刚口中热血狂喷,丢下兵器,无力伏于马背败归本阵。
益州军助威之声立敛,都不敢相信地看着蜀中头号猛将就这样败驰本阵。
荆州军喝彩之声又添了几分,士气高涨。
楚王与齐先生大喜。
齐先生说:“王爷,是时候了。”见楚王点头,便把令旗一招,下令全军出击,自带二千府兵作为箭头冲阵。
木离华亦挟威冲阵。在他的带头下,荆州军人人争先,个个恐后,往益州军虎奔而去。
木离华单骑率先突入敌阵,把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银色光波平均散布到身外五丈,凭此察敌查敌,逢兵就杀,逢将就斩,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背后二千府兵就从他破开的缺口杀入益州军阵中。
益州军前阵大乱,被搅得支离破碎,不能抵挡,节节败退。
严序当机立断,亲自带着亲兵来敌住二千府兵,又命后部退到大寨前重新结阵,这才勉强站稳阵脚。
二军混战大半天,各有伤亡,不分胜负。此时将至日落,两军各自正要收兵回营,待歇息一晚,明日再战。
严序登上高台,望见荆州军阵北角落一面旗帜飘扬,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此乃天助我也。谓蜀王世子曰:“敌军必败。”
左右皆不信。
严序呵呵一笑,杀气尽露说:“请世子在此静观老夫入阵破敌。”言讫命副将代为指挥,自己全身披挂,戴上铁铸头盔,下了高台,到后阵会合二千精骑,领其绕到北边,猛然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