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城中太守府,楚王高踞上位,众将左右分两列站定。
上官允自右列而出说:“禀王爷。哨探回报,益州军昨日连夜撤兵,烧毁东、南、北三寨,把兵力全都集于西营大寨。”
楚王说:“东寨处于我大军前进路上,严序恐怕腹背受敌,撤兵还可理解。但为何连南、北二寨亦要烧掉?”
上官允说:“想必是合兵一处,要与我军决战。”
上官谨想带罪立功,出列献计说:“王爷。严序远道而来,日久将士思归,必成疲兵,虽有大江运粮,终是不便,我军只需紧守,待其疲懈,再行出战,必可完胜。”
楚王及出征扬州众将对上官谨早已恨极,前因木离华为上官允美言,又见上官允面容憔悴,才强自压下火气,现在见他没有作为罪将的自觉,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跳将出来高谈阔论,都冷冷地看着。
一时堂上无人应和,寂静一片。
上官谨面上阵红阵白,心知自己不受待见,一时进退不得。
上官允见了,暗叹一声,不得不卖尽老脸,为这不争气的胞弟求情说:“王爷,上官将军所言亦有道理。我军可进驻公安港,与江津港隔水相望,派水师袭其粮道,乘其无粮自乱,再行决战。”
楚王对着上官允,面色稍微缓和说:“老将军所言不失为良策。”
齐先生从左列行出,冷哼说:“时不待我,若战事拖延,恐怕扬州局势又有变化。况且敌军攻城月余不下,将卒疲惫,士气不振,从其撤兵烧营,退避三舍便可推知;而我大军初到,锐气正盛,将士用命,又背靠坚城,正好于城外结阵,一战破敌。岂有避战之理?”
楚王鼓掌而起,喝彩说:“齐将军说得好。本王亦有此意。当先派人去下战书,明日城外决战。”
木离华从楚王身后转出,拱手说:“末将愿为使者一行。”
楚王大笑说:“木参将前番单骑闯关,已慑敌胆,此番前去,再夺其志,正是最佳人选。人来,笔墨侍候。”
左右送上笔墨纸张。
楚王就于案上挥笔疾书,盖上蜡印,交于木离华。
木离华双手恭敬接过,贴身藏好,先朝楚王行了一礼,再与周围众将互相拱手,退后几步,转身出堂而去。
上马出城,慢驰到敌寨前百步,运气大喝:“奉命前来下战书。”
敌寨大门往两边打开,一骑驰出,上下打量木离华一番才说:“这边来。”转身在前引路。
木离华提马跟随。
入到营中,路上有士卒认出他是前日闯营之人,都面露畏惧,悄声议论。
木离华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知楚王这攻心计奏效。
在旁引路的骑士心中懊恼。
去到大帐,引路骑士让木离华在帐旁等侯,自己进帐禀告。
少顷,引路骑士的声音传来:“来使入见。”
木离华从旁踏出,于账前稍立。
帐内一人坐于帅座,背后一人侍立,自下两边站立了十数名披挂的将领,人人均值壮年。
坐于帅座那人白衣黄甲,四十有三,目光深邃,射出无穷智慧,颌下五缕长须,仪表堂堂,一派儒将风范,正是严序。
严序背后侍立那人甚为年轻,见了木离华,面色就是一变。却是那日木离华闯营时欲射杀却箭尽之人。
木离华昂然而入,毫不在意两边十数道投往自己身上如利刃般杀气腾腾的目光,来到帅座前三步站定,行礼说:“见过严将军。”
然后在怀内拿出战书,双手递前。
引路骑士接过,呈到严序面前。
严序略略浏览,放下战书,并不急于批复,而是目光如炬看向木离华。
木离华顿感胸口一窒,呼吸不畅,周围气温急速下降,如坠冰窟,幸好身边银色光波一阵荡漾,立即回复自然,不由心叫厉害。
严序目光一闪,似有赞赏之色,开口说:“你是何人?看你仪表非俗,应非无名之辈。”
木离华从容说:“在下正是武昌王麾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武昌王战书送至,不知严将军明日可敢应战?”
“好胆!”
“放肆!”
“不知死活!”
两旁将领见木离华连姓名也不屑相告,桀骜非常,又出言不逊,纷纷大骂,更有个满脸横肉的将领把手放到剑柄上去。
一时群情汹涌,剑拔弩张,帐中气氛彷如开始震鸣的火山,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
木离华却怡然不惧,昂立于火山口静侯严序答复。
严序呵呵一笑,声音高而不亢,有种令人心平气和的神奇魅力,帐中顿时回复平静。
严序目视木离华片刻,含笑在战书上批复,油然说:“既然武昌王心急求败,你可回复:明日辰时交战。到时兵败被俘,我这里为你留一个偏将位置。”
木离华终究年轻,受不得激,回敬说:“若严将军被俘,我当向武昌王求情,使将军可面北而坐。”
“混账!”
“找死!”
众将大怒,纷纷出言咒骂。
锵!
那满脸横肉的将领拔出佩剑,指向木离华大吼,声如洪钟:“白脸小儿,休得猖狂,来领教你家爷爷厉害。”
“严将军就是这般御下?我看你等还是速速退兵,免得兵败江陵,被俘受辱。”
锵!锵!锵!
又是数下宝剑出鞘之声。
“呵呵呵!”严序再度发笑。
众将面带愤然,却纷纷把剑归鞘。
“你可速去。明日辰时准时交战,不得有误。”严序这口气彷如对下属发号施令一般。
木离华心知不妥,却难以反击,临尾终是输了一阵,不得不拱手施礼,转身大步出账。
木离华去后,众将散了。
严序身后青年将领说:“严将军,那人当日孤身闯营,神勇无比,留着终是祸患。何不擒而杀之?”
严序微微一笑说:“小王爷可知此人是谁?”
“不知。”
“此人姓木名离华,乃禁军出身,当日与他那结拜兄弟吴祈联手施计智取长沙,兵不血刃。恐怕我前去,亦做得不比他好。如此人才,正好收拢,为王爷效力,岂可轻杀。”
“那木离华面有正气,应是忠心耿耿,如何能降?”
“未必。小王爷有注意到他亦随我般称呼楚王的是‘武昌王’么?而非‘王爷’或‘主公’。”
“这又如何?”
“呵呵。从这细微之处,可知其心。他若认楚王为主,岂会如此称呼。”
“若如此,则父王又得一猛将矣。不知严将军有何破敌妙计?”
严序说:“这就要看楚王配合不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