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华接着楚王,领先往前驰去,很快将那队益州兵远抛身后。
行有半里,见前方一骑将手持铁枪,领着百余步兵,在巡游拦杀荆州散败之兵,提刀便上。
敌将亦望见二人,自恃勇力,单骑驰出,跃马挺枪迎来。
“当”
大砍刀劈在枪头,真劲夹杂银色光波如山洪爆发,往敌将狂涌而去。
交马只一合,木离华就把敌将扫下马去。
但木离华亦是一阵心跳力竭,后继无力,不能及时出刀取那在落马后变作滚地葫芦的敌将性命,扩大战果。
敌将披头散发,刚狼狈站起,就被随后而至的楚王在马上侧身递剑斜抹颈脖而过,惨叫半声,捂着伤口喷血倒地。
那百余益州步兵一哄而上,围攻木离华,被木离华连杀十数人,余众皆走。
此时已日落西山,月亮还未升起,天色苍茫昏暗,十数丈外就看不清人影。
城西城南的方向火光冲天,显示敌军已经破门进城了。
木离华黯然长叹,只得打消进城的念头,护着楚王远离城池而去。
一路拼杀,所过处零散的败兵见了,或三五人,或十数人,都跟在身后,数量渐增,约有二百余人。
正行走间,三骑领着一队步兵从后杀至。
跟在木离华身后的败兵叫喊一声,四散奔走,令他与楚王直接暴露在敌人冲锋前进的道路上。
木离华更不打话,拨转马头,提着被血染得暗红的大砍刀,迎上敌骑,举刀就劈。
连出两刀,将两名敌人劈落马下,第三刀直接砍在敌将身上,却没有预料中的热血溅出。
木离华看着被震得面色苍白的敌将,不由一怔。
原来百炼的刀锋已卷刃。
死过翻生的敌将心头狂喜,慌忙策马避开,指挥手下围攻二人。
木离华不敢恋战,荡开几件快贴至身上的兵器,夺路而走。
背后楚王紧紧跟随。
不多时,天色已然全黑,周围人声渐弱,说明战事已经进入尾声。
一队队的敌军燃起火把,开始由大战场往外搜索漏网的荆州军。
木离华与楚王乘着夜色的掩护,避过数处人马,再快马冲过一队百人的益州兵后,终于远离大战场。
二人不敢停留,连夜赶路。
将至天明,走了八十多里,腹中饥饿,人困马乏,不得不停下稍歇。
时至深秋,将近初冬,凌晨分外寒冷。二人奔走一夜,热汗未干,被秋风一吹,都瑟瑟发抖。
木离华寻了个背风之处,立刻下马盘腿调息,恢复功力。
在一边的楚王怔怔看着血满征袍的木离华,想到来时的踌躇满志,领数万雄军,身边环绕十数良将,到如今仅以身勉,丧亡奔逃,不由悲从中来,情难自禁,流下热泪,心碎欲绝。
抬首看着天边一颗孤星闪耀,心景被衬托得愈发凄凉。
什么雄心壮志都随着这一役的失败而彻底粉碎。
虽说襄阳尚有二万兵士,扬州还有七千兵士,再加上武昌城二千余人,总数勉强能达三万。但是各地相距甚远,不能彼此支援,更别提合兵反攻了。
纵能聚兵合于一处,就可战胜无论武艺还是谋略都高绝一时的严序?
连道济都死在他的手里!
道济可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啊!我二人名为主从,实则兄弟啊!
况且如江夏太守王当般暗中叛投者不知几何。本想以雷霆之势击退严序,再挟威回身收拾断处,但如今兵败江陵,声势大跌,自己占据荆州全境不到一年,又大肆募兵征战,人心未附,州郡不稳,只要严序大军一到,想必各处都会望风而降,更不用提那些至今摇摆不定的人会做出何种选择。
或者严序无需发兵,只要屯兵江陵,诈称自己兵败身死,令细作将消息四围散播,使各处人心惶惶,再派出使者招谕,便能毫不费力取得最理想的战果。
荆州实际上已经四分五裂了。
如此绝境,还谈什么反攻?还谋什么大业?能保命就是万幸了。
楚王越想越伤心绝望,到最后轻轻抽泣,发出声来。
木离华被惊醒,以为敌人追来,倏地站起,慌张四顾。
楚王抹泪说:“闻正,你伤得重否?”
木离华见无追兵,心中稍定,闻言转身回答:“小伤多处,并不碍事。劳王爷挂心。”
楚王哽咽说:“今日得生,全赖有你。”
木离华单膝下跪说:“当时情况危急,末将口不择言。请王爷恕罪。”
楚王叹说:“闻正忠心耿耿,何罪之有。本王一时失态,倒让闻正见笑了。”
木离华苦涩说:“王爷,现今如何是好?”
楚王说:“东归路必遭层层封锁,你我难以回到武昌。眼下只好北上襄阳,暗中探看徐松(襄阳守将)态度,再作计较。”
木离华说:“徐大人忠勇正直,必不会令王爷失望。”
楚王叹说:“但愿如此。”
人马体力稍复,二人再度上路。
天明后路过一处农庄,二人脱去甲胄于密林中藏好,人马在附近一条小溪中粗略冲洗一番,涤去血污,等衣物稍干,便牵马进庄求食。
南方马少,资源稀缺。即使是一般的富豪官吏,亦多以驴车牛车代步,能拥有一匹劣马就可显示主人高贵的身份地位,况且二人坐骑皆是百里挑一的神骏战马,容易令人猜其身份不是闯荡江湖的侠客武士就是身负秘密使令的高官门客。
二人新历败仗,意志消沉,眉宇阴霾,又身穿湿衣,显得形迹可疑。
农庄主人唯恐惹祸上身,不敢多问,小心殷勤款待,有求必应。
二人毫不客气,匆匆吃饱,又各自要了套平民衣衫和数天干粮,上马离去。
二人去有个多时辰,一队二百多人的骑士来到,数骑进庄打探。
农庄主人不敢隐瞒,如数相告。
数骑出了农庄,招呼一声,领头往前驰去。
木离华和楚王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快马行了三日,到了一处名编县的大镇外。
二人干粮用尽,准备入镇补充,突然身后密集马蹄声起。
二人均是惊弓之鸟,慌忙避入路旁林中。
不多时,大量骑士驰至,在林外官道持续不断掠过,约有一炷香时间,往县镇方向而去。
蹄声渐远。
编县隶属南郡(江陵为南郡郡治),离襄阳约有二百里路,虽是大镇,又那里来这么多马匹。不用细想,亦可知是严序派来追杀二人的骑兵。
二人不敢入镇,更不敢再走官道,选条小路,折东前往鄀县。
襄阳位于汉水上游,牢牢控制着到下游鄀县的一段水道。只要徐松没有叛变,由鄀县到襄阳这段路程还在楚王控制之下,二人将会安全很多。
二人花了一天,抵达鄀县后沿汉水北上,先到宜城,过了汉津,进入襄阳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