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为后面的剧情挣扎了两天,最后还是狠心了一把….)
往北的官道宽敞平整,道旁两边每隔二十步载有槐树和柳树。这充分说明了邺城在北方的重要地位。
商队沿着官道北行,日落前到达了位于魏郡(邺城乃其郡治)北部边界的郑县,接受了几个当地行商的加入。领队和护卫头子商量后决定不入县,就在县外的林边空地扎营过夜。
天色逐渐昏暗,领队指挥人们用车队围成一圈,里外两层,同时在圈中空地上架砌大堆木条,准备燃起篝火。
外围是数十辆大货车,都有包裹了牛皮和薄铁片的挡箭板;里面是小车,供人休息。
公主见了,好奇问道:“吴大哥!为何把大货车排在外面,不怕马贼放火烧毁或偷走么?”
吴祈笑答:“小姐问得好!马贼既是为求财,自不会轻易放火烧车,且如小姐所见,每辆车都用铁索相连,又有人值夜,恐怕难以单独偷走。”
吴忧便掩嘴偷笑。
公主为自己的无知大羞,把脸埋到躲到宫兰歌怀里撒娇不依,娇嗔地说:“宫姐姐,吴大哥取笑人家!快帮忙教训他!”
宫兰歌俏脸飞红,气恼地刮了吴祈一眼。后者被公主反将一军,满脸尴尬,只好仰天打个哈哈,然后扯着同样在偷笑———只不过偷笑的对象是自己———的木离华去车上取食具。
由于木离华一行有女眷,领队便善心地把他们的马车安排在里层停歇。
五人自是衷心地大力感谢一番。
用过晚饭,还未到入睡的时候,人们围着篝火闲聊。过不一会,有人叫道:“何当家的唱一段吧!”
“对!请何当家的唱一段!”
附和声四起,人们开始起哄。
一个在车顶望风的护卫嚷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何当家的就唱一段吧!”
他的同伴就取笑道:“王小六有长进呀!连续听了几晚《十.八.摸》,说话也文绉绉了!无心睡眠?莫不是想着何当家?”
王小六心虚反骂道:“你才听《十.八.摸》!你全家都听《十.八.摸》!”
人们发出一阵哄笑。
哄笑声中,一名绿衣女子芊芊细步走到篝火边,也不恼,莺声说:“那奴家就献丑了!”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
绿衣女子嬗口微张,清唱道:“少年公子负恩多…”
女子一张口,公主和吴忧就睁大了眼睛,满脸意外。
木离华低声问:“怎么了?”
公主欢喜地说:“那晚演《玉堂春》,就是这位姐姐唱的苏三!想不到也在商队中!”
吴忧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嗯”。
吴祈说:“原来如此!我说二弟怎么会在教坊戏园遇到廖君祖!”
木离华忙问何故.
吴祈低声说:“晚饭前我去河边取水,回来时无意见到廖君祖和这绿衣女子在林中交谈。现在想来,廖君祖必是藏身在戏班之中,掩人耳目。那日二弟在戏园中遇到他,就不足为奇了。”
绿衣女子唱了一段,众人鼓掌叫好,意犹未尽,还想再听。
领队出来制止:“好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大家早点歇了吧!”
众人便依言散开休息。
次日清早,车队收拾妥当,用过早饭即告出发。
走到中午,已经出了魏郡,进入广平郡。
又走了三天,去到广平郡西面地界边上最后一个小镇,补充了食物和水,歇息了一晚,次日继续行程,再走了两个多时辰,便进入了马贼频繁出没的上党郡。
上党地势高险,深山多林,极易藏身,而马贼来去如风,又有汉人败类做向导,故虽屡遭官军围剿,均未遭覆灭之危。
商队中的气氛明显开始紧张起来。
前路的轻松不见了,人们面色严肃,甚少交谈,只是低头默默赶路,队中只闻马蹄“嘚嘚”和车轮“辘辘”声,偶尔不远处的疏林内骤起的飞鸟也能让人不安。
护卫被派出,骑着马往前探路,不时来回报告路况。
所幸一路无事。
日落时分,车队寻了处背风干燥的小山凹扎营,与在郑县外宿营时略有区别。不同之处在于外围的大车全都放下了挡箭板,车外百步内用黑色的麻绳左右后拉起数层绊索,在绊索间的土地埋入百多块削尖一头的竹片,做为陷阱,车圈内燃起三堆小篝火。
这晚没有人再有心情听曲。不用领队提醒,所有人吃过晚饭便自觉地在圈中寻了处位置休息,除了偶尔有个别人低声交谈,营地中只剩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虽然有护卫头子安排了人值夜放哨,但木离华和吴祈不尽放心。二人简单商议几句,决定分上下半夜轮流守夜。
上党地势高企,多丘陵山区,昼夜温差颇大。白天还可穿短衫,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就须换上长衣。
到了下半夜,守夜的吴祈举头望着满天星光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离华伸手从背后搭上义兄肩头,递过烧酒,怕扰人清梦压低声音说:“义兄喝口酒御寒吧!想不到晚上竟然如此的冷!”
吴祈回过神来,默然接过酒囊,喝了一小口,递回给木离华,问道:“二弟不去歇息?”
木离华说:“睡不着。干脆来陪义兄。”
喝了口酒,又把酒囊递给吴祈。
吴祈接过却不喝,低头看着酒囊,好半响才缓缓说:“二弟还记得寿春周侗否?”
木离华察觉吴祈神思有异,认真答道:“当然记得!那晚若不是义兄临危不乱,断然出手,争取了些许时间,弟早丧身乱刀之下!”
吴祈仿似没有听到木离华言语,自顾自说:“这些日子我总在回想,当初若不是得颜老将军另眼相看,我怕亦会随家族加入孙沄叛军,与朝廷为敌。若如此,我与小妹死无葬身矣!”
木离华不知道吴祈想说什么,只好不出声静待下文。
吴祈低头看着手中酒囊,继续说:“我与小妹虽是江东吴家子弟,但属远房中的最偏一支,不受待见,家道中落后更是受尽族人白眼。可怜小妹十岁后就没有穿过件像样的衣裳!她虽装作毫不在意,但我岂会不知!直到后来我加入军旅,讨贼有功,生活这才好过了点。但她依然少有笑容!哈!我这做兄长的确不中用!”
木离华不知道吴祈到底想说什么,只好安慰道:“义兄不必自责!”
吴祈突然抬起头,直望进木离华双眼中,肃容说:“我这做兄长的能为她做的不多!闻正!我只希望你能一视同仁,能像对待公主般对待小妹!”
木离华微怔,好一会才难以启齿地说:“大哥,我…忧妹是我义妹!我又不忍心让她难过!所以我…我…”
吴祈叹息一声,失望地说:“唉!我这做兄长的确不中用!二弟不必自责!”
说罢起身走到一边,低头喝酒。
木离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裹了毛毡斜靠在马车边休息。
天亮后,车队再次启程上路。
路上吴祈就如往常一般前后照顾几人,令木离华产生错觉,以为昨夜那番对话根本不曾存在。
吴忧则觉得大兄怪怪的:吴祈望向她的眼神比以往更爱怜温柔,还带有一点别的难以说清的情绪。
两天又是平静地过去。
第三天晚上,车队依例扎营布防。
领队松了一口气:明天加速赶路,可在日落后不久抵达驻有一千官军的壶关。
人们心情都稍微放松了些,营地中彼此交谈的声音亦多了起来。
接连在紧张中赶路三天,人们都觉疲累,用过晚饭便躺下歇息。
这晚轮到木离华值下半夜,四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抬头。
天上星月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