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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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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未停过的细雨此时越下越大,霹雳闪电把整个昏暗的天空都照得如白昼一样。云桑好不容易骗过了姐姐,偷偷从巫尹府溜出来,此时已是傍晚。她拼命往城外跑,想赶在天黑前找到张轸。

借着闪电的光亮沿着彤云废墟向后寻去,她终于找到了他。那时候,他正像一堆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

“张轸?我终于找到你了。”云桑吃惊地扔掉手中雨伞,冲上去将他扶起。

照时间与脚程算来,这个可怜的人在这里起码躺了快有两个时辰。他并没有昏迷,只是想一直这样躺下去,永远都不再起来。现在她将他扶起来了,可惜她连“谢”字都未听到一个,反被他一掌打倒在地。然后他开始向前方猛冲,却又不知踢到了什么,狼狈地绊倒。

云桑也不曾多想,立即爬起来,追上去想再度扶起他,无意中手腕擦到了他的脸颊上。

“血?”一道电光闪过,她看到了腕上红中带蓝的血色,吓得惊叫了一声。

“难道你的毒伤又发作了?”

“我刚杀了人。”他的语调暗沉,令人心悸。

“谁?”心“噔”地紧了一下。会是辰宫的人吗?

没有见到尸首,他也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固执缓慢地向前爬行。她上前扶住他的双臂,想再度将他从地上拉起。

“多事!”

他手肘一拐,恰好撞上她的小腹,痛得她弯下腰捂住肚子,几乎掉下泪来。

“多事?我当你是朋友,难道是我有病?”云桑怒极挥拳,朝他背上狠狠地捶了几下,终于打得他回过头来。

“你、你的脸……”看到了他的脸,她忽然吓得连尖叫的气力也没有了。

为什么他皮肤下的血脉都突出来了?一条条的蓝,像一条条最恶心恐怖的蚯蚓。忍住呕吐的欲望,她一脚踹到他的胸口上,转身拼命奔逃。边跑边用手捂住因惊恐导致发麻的脸,仿佛多看他一眼,自己的脸也会跟他一样变得恐怖起来。

“你觉得很恶心?”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却又像是发自她耳边的叹息。

“不不不……”她突然站住,大声叫道。

“那你为什么要跑?”他的声音嘶哑,她听出他语气中隐隐带着的哀伤。

“我只是、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雨。”

为了证明她不是说假话,云桑强忍内心的恐惧,居然走了回去,与他面对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猛然间,她对这个面目丑陋的人心生怜悯起来。

“你在关心我吗?我从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他那轻飘飘的声音被簌簌雨声冲淡,只余下眼中一缕冷傲之气。有水珠自他的眼角滑落,辨不出是不是眼泪。她想帮他,但是他再次重重地推倒了她,把她摔倒在泥水里,告诉她,他拒绝怜悯。

“这里是竹国,不是你这个琴人该来的地方!”云桑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她吼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天策府”的人双手染满了血腥。现在除了她屈云桑,绝不会有第二个竹国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会对他这般客气。

“这里是荒郊野外……不是你这个女人应该来的地方!”张轸忽然大笑。说完,顺势将身子倒靠向她的怀中,冰冷如蛇吻的唇,重重地印上了她的唇。

“唔——”屈云桑呆了一下,刚想反抗,突然发现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外强中干的男人是想用这样的蠢办法吓退她。

倏然反手,搂紧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重重地吻了回去,然后顺着他的唇一直向上,再向上……照准他的鼻子咬了一口,待听到他大叫呼痛后,云桑忽然在他胸口上“砰”的一声重击。

“不中用的东西!你以为我会怕你?”云桑看着地上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态度近乎张狂。

“你、你……”受惊的男人,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复又跌回泥泞中去。他可怜地捂着被咬得肿起来的鼻子,指着这个言行出格的女人想骂却说不出话来。

但隔了一会儿,他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便也跟着她哈哈大笑,“难道你们竹国的女子都像你这样不知羞耻?”

“我呸!龌龊的明明是你自己。为了儿女情长要死要活,不像个男人!”

“是谁告诉你的?”他分辩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后来,她终于知道他之所以会摔倒在泥泞中,的确只是因为某种痼疾复发。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仍然不能相信这件事与姐姐对他的伤害毫无关联。因为世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就是泥。水能把泥捏成一切她们想要的形状,无论是圆的还是方的。

两人在雨中对峙,又过了一阵,雨势仍不见小。张轸对她道:“你还是走吧。没了她我饭照吃觉照睡,你以为我连这样小小的挫折都受不起。”

“走?”用手抹了抹满头满面的雨水,云桑转身逼近他,怒道,“说得倒容易,现在城门也关了,我能上哪里去。”

“不是因为城门关了。你只是怕不好向你姐姐交代而已。”他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看不出你这个琴人倒挺聪明!”云桑冷哼道。

“我不是琴国人。”他摇了摇头,顿了一下才缓慢地说,“其实,我是江国的后人。”

江国。云桑记忆中的江国,是与三百年前竹国的一场战争联系在一起的。

据说,在某一场战争之后,江国被竹国所灭,江国遗民多以国为姓,流散去了不同的方向。而留下来的那一群江姓的人,则成为了竹国的“贱民”。他们必须服最重的苦役,交纳最重的赋税。他们永远不能穿绮罗绢衣,佩戴金钗与红绳。无论男女,就连走路也必须跟在竹国人的后面。他们必须忍受一切的不公平!虽然隔了三百年,江氏的族人早与竹国其他的百姓融为了一体,但很多江姓的人依然未脱“贱籍”。她一直怀疑那些像张轸一样的人,时刻不忘强调自己江国后裔的身份,那是因为他们心目中仍旧对竹国充满了恨意。

一想到这里,再看张轸那张丑怪的面容,云桑觉得有点儿心酸。她想他以前一定吃了不少的苦,现在又被自己所爱的人遗弃,被人追杀,沦落到这般田地。本来想问他那本帛书的事,也因为时机不对只好暂时藏在心底了。

“现在怎么办?”四周漆黑一片,难道他们要这样不吃不睡地在这里傻愣着过一宿吗?

“你这么厉害,怎么自己没个主意?”他取笑道。

“我是尊重你才问你,别不识好歹!”云桑冷哼了一声。

“尊重我?”他张大了嘴,错愕地看着她。

“当然了,不管你什么人,你现在到了竹国,勉强算是客,我是主人,主随客便听过吗?”云桑翻了翻白眼儿。

张轸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指着自己右后方的一条山路,“顺着那条路往前二十丈的地方有片桑林,林后有一个小崖洞,容得下一人避雨……”

那晚,他们两人在夜雨中摸索着前行,最终找到了那个崖洞。那洞果然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现在硬挤进去两个,转身都转不得。好在竹国女子本就性情率真,云桑自认心中坦荡,与张轸挤在一处洞穴避雨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而张轸因为身上的伤患发作,居然很快就靠在她肩头睡熟了。

“姐姐还说你是什么亡竹的妖人,你啊,实在不像是能成事的人!不过,你不会因为姐姐的负情而去寻死,总算是非常难得了!”云桑看着他沉睡的模样,暗暗摇头。

也许正是因为他不像个能成大事的人,所以姐姐才宁可选择去做了终身不能嫁人的巫尹吧。

男人不能封侯拜将,不能封妻荫子,是不是真的就不值得喜欢呢?

到了下半夜,雨势也没有停的意思,睡意正浓的云桑却发现张轸身上的毒伤似乎发作起来,伸手去摇他,惊觉他全身似烧红了的鼎一样烫。

“不要走,你不要走……”张轸反手猛地抓住她的手,似乎在梦呓。

“啊……好烫。”云桑惊叫一声,想缩回手但是被他紧紧捉住,抽不回,“我没有走啊,但是你……”

“只有你才对我好,不要不理我,我再也没有别人了。”张轸抓起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

面上一红,云桑有些难为情地道:“你这么可怜……我自然对你好了,因为我是个好人。”

“我也是……我是……”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你也是什么?”云桑好奇地问。

奇怪,他做了什么梦?听人说如果闭上眼睛和梦呓的人对答,就可以听到梦呓者的心声。让她来试试看。

闭上眼睛,云桑窃笑,将耳朵贴近张轸的唇。

“你也是什么,你说啊。”可是这时张轸再也没有说话。

听到手上骨节作响,那只握住她的大手力道越来越紧,仿佛要把她的手指都握碎了一般,痛得她泪水夺眶而出。

“我的手……你疯了吗?”

她忍不住仰起头,正好迎上一双漆黑幽邃的眸子。他全身的肌肤此时都变作了赤红,唯独眼神却如平常一样清澈明亮,定定地看着她,眼波流转,宛如有着巨大吸力的漩涡,于不经意间把她吸了进去……

咝——好冷,这是在哪里?

“娘——娘——”

什么东西擦着了她的耳鬓?是白色的影子,像野鸽般疾速划过身侧,扑向前方熊熊的火海当中。

“不要——娘——”

少年凄厉的哭叫声从那火场中传来,惊醒了她。纵身跃起扑向那火海,半空中找准了那白影的位置,凌空一抓,提起少年扔了出去。

“呀,好烫。真是见鬼了!”她甩了甩被火焰灼伤的手,正待问那少年身处何处,却见他再一次不要命地扑回去。

“好小鬼,你不要命了!”她愤怒地追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像拎小动物一样把他提离了地面。

“公子,公子……”有个声音在半空中轻唤着。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救我娘……”少年双手在半空拼命挥舞,厉声叫道。

“唉,她不是你的娘,她是江后娘娘。”那声音叹息着说。

谁?哪里来的声音?四下看了看,根本不见人影。

眼前忽然一暗,刚才的熊熊烈焰顷刻消失无踪。可月光下那光秃秃的草坪和手中挣扎着的白衫少年,依然如旧。

这是梦吗?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正在疑惑着,那少年已经大声嚷道:“原来又是你!哼,为什么老是这样整我。我娘请你来是教我念书,不是要你来谋害我的!”

“公子误会了,老夫只是照令堂大人的吩咐,开启‘太乙之门’,唤醒你们江氏族人应有的记忆。”

“‘太乙之门’?这难道是吴长老说的那个神秘的可以通往过去未来的门?”她又惊又喜,手劲不知不觉地松了。

“我不要什么记忆,关我什么事。他们都已经死了几百年了,要我记着干什么?我不想过这种日子,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是不是你们早想我死,所以故意想这个法子来害我?”少年蹲身在地,抱头痛哭道。

“你是江国的王裔,这些记忆是助你复国的唯一动力,所以你不能忘记!”

“你不要骗我了,娘跟义父有了小妹妹,娘想改嫁,他们想我死!”

“你这死小孩,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该打!”

她年幼丧母,平生最恨不孝顺的孩子,此时见那少年居然对自己的尊亲出言不敬,忍不住骂那少年。

正抬手欲打,忽然眼前一花,那少年已经不见了。眼前变得空荡荡一片。

她猛地一拍脑门,哎呀,糟糕。我还没问那个老夫子怎么开启“太乙之门”呢。

“老神仙,你别走啊,我有话问你……”她边跑边叫,漫无目的地前向方黑暗深处奔去。

“什么是太乙之门,它在哪里,老神仙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说什么?”从那段重复过千百遍的噩梦中惊醒,张轸听到怀中女子的梦呓。睁开眼,立即又被刺目的光线灼痛,再度闭上眼,隐约嗅到了一缕淡淡的幽香。

那阵香缘于云桑的秀发,大约和他以前在采药时摘过的某种野花香味近似。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云桑昨晚一直躺在他的怀中,精疲力竭时,他们又冷又饿,最后相互拥抱着靠在崖洞里睡熟了。

“原来你是江国的后人,那你为什么会姓张……”云桑还在继续梦呓。

“因为我……”张轸欲言又止。

江国的百姓在亡国后,为了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国为姓。他们并不惧怕向世人承认自己是江国遗民。可是,作为江国王族后裔的他,如今却被迫弃本姓易姓为张,这当中的痛苦又有谁能了解呢。

“醒醒,天亮了。”推了推云桑,试图把她叫醒,但是怀中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忍不住低头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秀发如云,肤色如玉,脸颊和唇上还带着樱桃般诱人的颜色,竟然和他梦中那美艳绝伦的江后有几分相似。正惊诧间,她又大叫道:“喂,我是为了你才出来的,你别不识好歹不领情!”

“我领你的情!”他失口答道,然后又是一愣,“我领你的情。可是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自从在伏牛山的初遇,她救了他的命开始,他就一直欠着她一份情。

她似乎从不求什么回报,从小到大,除了屈云青,就没有第二个人曾像她这样给予他信任。别人对他的好,总是有附带的条件,他甚至觉得连他的母亲和义父张翼都是这样,最可惜的是,原来屈云青也不能例外。

“渴……好口渴……”云桑在他怀中动了一下,但是却因为生病而无力睁开眼睛。

水,现在到哪里找点水给她解渴?抬起头,恰好一个东西从高处掉落,打到了他的脸颊,再弹到了他的衣襟里。伸手一摸,软软的,原来是一颗紫红色汁液饱满的桑葚。

“那么巧?”看了看手上那粒桑葚,他笑了,然后将它轻轻放到她的唇边。手指触到她的唇瓣,咦,好烫手!

“原来她因为昨夜那场大雨淋病了,我真是糊涂!”

现在必须把她带到最近的城里,尽快找个大夫治病。他抱起她向出林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革囊早在彤云山的时候就掉了,身无分文,又能到哪里去找钱替她治病?

“老天,你为什么总是给我开玩笑?”他看着怀中正饱受病痛折磨的女人,不禁苦笑。

“谁敢跟你开玩笑你就对付谁!”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从右前方的桑林中飘来。

“如果和我作对的是老天呢?”他轻嗤一声道,“让我去死吗?”

“你不能死。别忘了你的命是属于江国的,而不属于你自己!”那人听到“死”字,声音有点儿激动。

“嗤,随口说说罢了,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中用。”张轸调侃道。

一阵杂沓声响后,留着三络长髯的白面文士带着一行十余个商贩打扮的粗壮汉子,牵着马匹走了出来。他们好像已经来了很久,但是一直未出声。见到张轸,所有人俱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一旁,眼神中好似带着希冀,神态小心而又恭谨。

“你刚才教训我的口吻很像义父。”张轸盯着那白面文士双眼道。

对方沉默,脸色尴尬。

张轸围着他走了半圈,又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必多心。然后对他身后的一个粗壮青年道:“借你的马,带这位姑娘进城去找个大夫给她治病。”

“那你呢?”白面文士眨了眨眼睛,颤声问道。

“你认为我还能到哪里去?”张轸无奈地摇头。

“公子。”白面文士闻言惊喜不已,颤声道,“你终于肯回到咱们‘天策府’了?”

见张轸颔首默认,那人似乎听到天大的喜讯,喜极而泣。

“太好了,要是相爷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这两个月来,相爷因为你的离去茶饭不思。大家早盼着你能回心转意,你知道相爷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张轸径直抱着云桑,将她驮到马背上,手挽疆绳,冷冷地道:“我想你误会了。当初我向义父承诺过,如果屈云青负了我,我就一定会回头。在江复国之前,都不再谈儿女私情。现在我只是按照约定完成我的使命,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回‘天策府’,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达成我的目的,但是我没答应为他办任何事,更不会为他再杀任何一个人。”

“什么,公子你……”那白面文士惊讶中带着不满,却也对他无可奈何,于是道,“也罢,再过几天相爷就会出使郢都。有什么事,你们父子见面再说。”

“他为什么这时候来,是琴王派他来的吗?”张轸牵骑马前行,装着不经意地问。

“不错,相爷要我告诉公子,复江大业的成败,也许就在接下来的一役。”白面文士兴奋地道。

“他要出使竹国了吗,这么说,琴竹又要结盟了。”

采桑女子的山歌像一阵拂面清风掀开了车帷,轻飘飘地掠过云桑的头顶,撩拨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了对面的蓝衣张轸。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脱下黑袍,穿上蓝色的锦衣。是那种华贵的织锦竹服,衣袖口的和衫摆精致的鸟纹刺绣,令原本长相清秀的他凭空添了些娇贵之气。看衣服的纹样花色皆是源自竹地风貌,也许是为了入乡随俗才穿上的。

“你怎么样?”发现她已醒,张轸面上立即泛起喜色。

“好多了。这几日全凭你照顾。”云桑甩了甩头,抚额笑道。然后端详张轸的脸,“咦,你脸上的……果然也完全好了。”“是啊,早就好了。只是你没注意。”张轸摸着脸,淡淡地笑了。

那晚淋了雨,云桑感染了风寒,他却一点儿事也没有。他亲自替她把脉,伺候她喝药,就这样照料了几日,云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居然宁愿她这病好得再慢一点,这样他就能和她多亲近一些,很想听她讲讲竹国的事,特别是那晚她曾做过的那个奇怪的梦。

“我们走了几天了?”云桑好奇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她在奇怪:他的皮肤细腻得足以叫女人惭愧,可谁也料不到那夜的滂沱大雨中它是多么狰狞。

“五天。”张轸尴尬地一侧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再摸下去。

“要到郢都至少还要五天。幸好我告诉他们你是我妹妹,说你生病了,他们才好心让我们搭车,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为了避免麻烦,他不得不说谎。

“能不能让驾车的那位大爷慢一点。”云桑掀开布帷,向山歌传来的方向张望。

“你想听什么?”他指的是车外面传来的歌声。

“停下来歇息一下吧。这一段路太长,很闷。”云桑道,“何况你们琴国的相国大人,未必会比你更快到达郢都。”

“你是担心我在琴与竹还未结盟时,就被辰宫的人杀死了吗?”张轸半开玩笑地道,“别担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不那么容易死。”

“好。”云桑皱眉说道,“你好固执!就这么急着去见我姐姐,命都不要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很没用?”张轸略低头,不答反问。

静默了一阵之后,云桑眨眼反问道:“我有这样说过吗?”

“你的眼神在告诉我:痴情固然难能可贵,但愿你不是一个全无英雄气概的废物!”他笑了。

“谁说男子汉就要有英雄气概?”云桑讶然笑道,“一个人活着,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算平凡也不是罪过啊。比如我们‘辰宫’的历代老宫主,他们都是穿葛衣食栗黎的普通人,可是在竹国,没有人不尊重他们。”

“既然如此,那你们‘辰宫’为什么还会卷入琴竹两国的纷争?”张轸奇道。

“卷入两国纷争的,只是像姐姐那样被派作巫尹的宫中弟子以及老长。这是‘辰宫’沿袭百年的规矩,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一旦选择以后,就与伏牛山的宫门再不相干。”接着云桑又道,“我跟姐姐以前都只是伏牛山上采桑养蚕的人,我们从小没过上好日子,姐姐她一直很羡慕王宫中人的生活,羡慕那些生在帝王家的人。”

“苦日子?”张轸摇了摇头道,“人活着,不就是要受苦的吗?你以为投胎到了王家就不苦,只怕会受更多的苦,不过那是你所不能了解的另一种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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