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题额大观园的时候,虽然身边跟着一个贾政一边鼓励他发表错误言论,一边借机批驳他的错误观点,用来不断打击他的自信,但也还有一帮帮闲的文人故意压低自己的文化水准来突出他的高见与大才,使得宝玉的心理基本达到了平衡,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文学主张与“精致的淘气”表现了一番,很是出了一回风头。那些被贾政一一批驳的文字,最后也全都顺利登上了门楣或门额,让以元妃为代表的一大群人瞻仰了文采风流。
宝玉这么有才,在姐妹圈的诗社里参加诗词评比时却总是落榜。占了头名的姐妹从不客气句“承让”,反倒每每要嘲笑他一番。宝玉倒也不觉惭愧,反倒喜不自禁地为赢得头名的姐姐妹妹喝彩加油,自得其乐地听着姐姐妹妹的嘲笑。等到下次比赛,还是倒数第一。对于他的这种不求进取的行为,诗姐诗妹们更不姑息,提了名的要诗社监理凤姐给予应有的惩罚。
凤姐被众人强行推举为诗社的“监察御使”,特批了五十两银子作诗社的经费,用这五十两银子钱买了一句作诗的特权,于是凤姐“一夜北风紧”的句子高列诗首,若是出诗集,便永远留存在诗集中了。不知道凤姐诗句来历的,定当她是一诗人。
诗社本无事,要凤姐当监察只是为搞到这特批五十两银子而设的一个虚名。为不使这名显得太虚,就要为这监察提供问题,以使当事人能够行使权利。于是,李纨向凤姐提出该怎么罚宝玉的事。这么一来,反倒给凤姐出了一个难题。凤姐作为管理人员,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处理实际事务已经得心应手,但对于怎么处罚诗社的人却是既没经验也没参照。一向处事干练的凤姐只好想了一会儿。不过,凤姐到底不愧是凤姐,她很快就做出一个很实际的办法:“只叫他把你们各人屋子里的地罚他扫一遍就完了。”
以宝玉这样的人,别说扫地,喝汤都是丫鬟先试了烫不烫才敢给他喝,除了高兴了替人淘制胭脂膏子,其他的只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扫地的劳动强度虽不大,但却不是处在宝玉这样地位的人干的,这处罚才算得上罚。这办法一经出口,便得到了众人一致称赞。
但只一件,凤姐的惩罚根本落实不了。且不说谁的屋子肯让这个娇贵公子扫,便是有人让扫,那宝玉也不会当回事认真去执行。凤姐的办法看似很务实,实际是没有用处的。
后来这个问题同样摆在了李纨面前。李纨却没有急着出措施,而是在寻找恰当的时机,使惩罚不至像凤姐的办法那样落空。
雪后联句,宝玉的兴趣放在了看女孩们的风采上,哪还顾得联诗?自然又落了第。宝玉还想像以往那样让别人担待过关,李纨一口驳了回去:也没有社社担待的!今日必罚你。于是说出罚的内容:“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今罚你取一枝来,插着玩儿。”
李纨的处罚正像众人说的“罚的又雅又有趣!”那妙玉本不是凡间女子,对宝玉却怀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好感,而宝玉对这位“槛外人”也怀了敬意。但苦于那一份看不见的阻隔,二人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接近。今得了这样机会去造访妙玉,宝玉自然满口应承。于是,宝玉不仅摘得了梅花,而且还得到了妙玉每人送一枝的额外收获。罚者做到了言必行,行必果;被罚者也乐意接受;其他人还得到实惠,若说这制定罚规的李纨的道行,还真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