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前脚刚迈进这军府大堂的门坎,王孝杰突然想起点事。不对呀……
如果说,我以前的案子发了,官府缉拿杀人元凶,那也应该是县里衙门的事呀。换句话说,这是地方上的刑事案子,不至于动用府兵呀?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王孝杰抬头看着这军府内的帅堂,高大空旷,没有“肃静、回避”牌子,倒多了左右两大溜的兵器架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类的十八般武器。
看得王孝杰一阵赞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带尖的带刺的,带钩的带楞儿的……好家伙,还是人家这里全呀,王孝杰是习武之人,直看得他俩手直搓、一阵手痒。然而看过半天他又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真比起来,未见得就能赢了我的巨型门板刀。哼!
忽的,王孝杰又发现一个问题,还是个大问题。他站在这静静的大堂之上,突然一声吼,“我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抓来了,开堂呀,既不过堂、又不放人,却待怎样?”
大堂之上,除了王孝杰的吼声来回回落,再无其它动静。
王孝杰满是纳闷儿,猛然又想起件事来,猛回身,左看右看,“慕容姑娘,你去哪儿了?”
大堂之上,依旧是悄无声息。
吆喝没用。这硕大的屋子,让王孝杰的几声吼,震得嗡嗡作响。“他奶奶的,我说,有喘气的没有?上来一个说话!”王孝杰烦了。
仍然没有动静……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算什么事,拿人的时候吆五喝六,现成今上了堂,却成了缩头乌龟?!”王孝杰琢磨过了,这堂中一定有人,只是不知藏匿在哪个看不见的角落。当然,王孝杰更搞不清楚的,是他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慌什么,好歹叫你知道你身犯何罪。”是公鸭嗓儿。
“你在哪?出来!”
却哪里还有声音,公鸭嗓儿一声吆喝之后,大堂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好人也不撑这么熬呀,况且孝杰心中有事。月影杳无踪迹、生死未卜,自己如何能在这里和他们空耗?
“李虎,李虎你小子干吗去了?平日里没少吹你在这衙门口里有势力,今儿这是怎么,也成了缩头乌龟?你大哥来到你们这衙门口了,你小子死哪去了?”
“哎哎,甭吆喝,没用!”公鸭嗓子声音又起。
“李虎呢,让他出来见我。”
“放心,一会儿有你们兄弟见面的时候,呵呵呵,”公鸭嗓儿这声儿是真难听,笑跟哭一样,“有你们高兴的时候。”
“你在哪?出来,你为什么躲在人身后?躲躲藏藏你算什么好汉?”
又没声了,死一般沉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孝杰心里像揣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唉,都怪我,刚才只顾着自己显示英雄气概,雄赳赳气昂昂,倒是进来了,居然没发现身后的人没了,真丧气。王孝杰回身来到大门处,想开门。门锁了。
王孝杰咂嘴,下意识拿拳砸掌,直砸得啪啪直响,这忙乱之间,我也没有兵器呀。这万一一会有不测,手里没个家伙什儿怎么行?
无奈摇头,却不想无意间瞥见了件东西,王孝杰笑了,边笑边骂自己,慌个什么劲?当下之计,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想到这里,就见他转身又回到大堂,伸手就抓住了兵器架上的那把大刀。单臂一较劲,“噌”,大刀抽了出来。谁想力用大了,差点晃着胳膊。
就见他一手握住刀杆中间,一手握住刀杆尾部,双手一较劲,做了个马步劈刀式。寒光闪过,刀头一阵乱颤。
“刀轻,杆细,头重,这样的兵器如何打仗?”王孝杰一阵摇头。有心取锤,却又发愁自己使着不顺手。环顾另一侧的兵器架,发现那里也有一把相同样式的大刀。
高人自有高招儿,王孝杰要现场制作,自己为自己打造一双称心如意的兵器。就见他双手握住刀杆,来了个金鸡独立,膝盖上抬、双手握刀杆猛然砸向膝盖。
“咔嚓”,大刀刀杆断为两截儿。王孝杰顺手就把没刀头的半截刀杆儿扔了。两步来到对面兵器架子旁,如法炮制,又是“咔嚓”一声。
“哈哈哈哈,”王孝杰一阵大笑,震得整个大堂嗡嗡直响。他两步来到大堂门口,就着明亮的日光,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两把大刀的刀头,在日光下寒光闪过。
“当”、“当”,他一手一刀,彼此互砸发出刺耳的铁器撞击声。“好,”望着劈碎成尖条状的刀杆,王孝杰频频点头,“前刀后刺,甚好!”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击鼓声,伴随大门“吱嘎”敞开,震天的呐喊中,小二百人冲进院内,就连墙头,也鬼一般地冒出了几十名的弓箭手,箭在弦上,弓如满月,直指王孝杰。再看这大堂之内,角门中几十名兵士鱼贯而入,将王孝杰团团围住。
“咕咚,”王孝杰咽了口唾沫。他娘的,这是想莫名其妙地搞死老子?
“啪,”惊堂木清脆压声,院中一片肃静,“王孝杰,你可知罪?”
“军爷,我犯的什么罪?”王孝杰使劲摁压着心中的气愤与激动。
“你私闯军府大堂重地,私听军地禁密,毁坏军械,还敢说不知罪?”帅案之后那位,小嘴也是“叭叭”不停。
哎哟,说到这里,王孝杰忽然想起来了,四周环顾,“那个带我来的兵曹呢?好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堂上的大老爷问我话呢,他娘的你小子快告诉你们老爷,你们请我来干啥?”
“哟?!你还强词夺理,别的暂且不说,我来问你,见了本将为何不拜?”帅案之后这位,发起了官威。
“拜?你无缘无故,私自将我大唐的百姓囚禁在此,我还没问你是谁给你的权力,你倒有脸问我为何不拜?我且来问你,你仗的谁的势?你就是这样替皇上代狩一方百姓的吗?”王孝杰不是个莽汉,岂能让他问倒。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奸贼,”帅案后面这位要急。
“且拜,”王孝杰是急性子,他知道,自己得趁着动手之前,把该问的事问明白,“我且问你一事。跟我一起来那个姑娘呢?
“那姑娘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帅案后面这位冷冷的哼道。
“好好好,我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帮饭桶废物,枉食君禄,也就剩欺压百姓这点本事了。”王孝杰话挺冲。说完也报之以几声冷笑。
“来人,给这个狂妄之徒掌嘴。”不过这位主事的军爷,确实有点难为下面的兵士。就此刻王孝杰这模样,身高九尺,两把掰折了刀杆儿的大刀,从大堂逆光往外看,他是黑乎乎如从地狱来的恶灵一般,谁敢上前。
“啪啪啪,”帅案后面这位急了,拿惊堂木当竹板打开了,“来呀,先给我将这个狂徒拿下,上棍,把他给我打跪下!”
“你说什么?狂徒?还说我是奸贼?”王孝杰声音不大,动静却不小,甚是骇人。就见他漫步前行,一刀拖地,直拖出一溜火花,另一刀扛肩,缓缓朝帅案走。
“打住,让他停步!”帅案后面这位慌了。
“你说我的,我且给你记下。天下之大,我堂堂大唐必有说理之人,必有申冤之处。”王孝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兵士,声如洪钟,“今天这里的兄弟,有我认识的,也有认识我的。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就是本城村镇上的王孝杰。刚刚这位军爷说我私闯军府大堂重地,私听军地禁密,毁坏军械。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当中有些人与我同村,应该知道,近日我家中遭遇变故,我岳父被吐谷浑可汗诺曷钵纵马踩死,我娘子月影也被歹人掳去,没了消息。我想问问大家,我去报仇、寻妻还来不及,哪有心情闯你这等狗屁的军府重地?再看看你们,一个个拿刀的拿刀、搭箭的搭箭,我突有一问,你们既然有这般能耐,为什么前几日我岳父被吐谷浑可汗纵马践踏的时候,你们不上前去救?难道你们不是大唐的兵、他老人家不是大唐的子民?那时你们的刀、你们的箭去哪里了?难道你们吃的俸禄兵饷,不是我大唐百姓供给的?我更想问问你们,难道你们就只会耗子扛枪窝里横吗?”
现场兵士有人黯然低头。
“好你个逆贼,”帅案之后这位嗷嗷嚷起来,“来人,将他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现场一阵骚乱。
“你是大唐的官吗?有理不在声高,你已失去理智,我不和你理论。”王孝杰目光炯炯,义正言辞道:“把你的上官请出来吧,我要和有理智、说理的人讲话。”
“你才失心疯了,还想见更大的官?老子就说了算!”这位歇斯底里了。“拿下、给我拿下!”惊堂木拍地啪啪直响。
现场骚乱更紧。
“弟兄们且慢。我再说最后几句。刚刚他说我私闯军府大堂重地,我想说我是怎么来的,你们之中有人最清楚。今天清晨,我正在岳父坟前,是你们来了几十号人,把我押解至此。你们好歹说句公道话,我王孝杰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是私闯军府大堂吗?”王孝杰苦口婆心,做着动手之前最后的工作。
刚刚围拢上来的士兵,又往后退。
“这是一场阴谋!弟兄们,既然他……”王孝杰一指帅案后面那位,“欲置我于死地,欲草菅人命,他没拿我当大唐子民,那我也不拿他当我大唐百姓的父母。我不想反,是他逼我反的。也请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日后必有我王孝杰沉冤得雪的一天。也必有能给我主持正义的官爷。弟兄们,”王孝杰双手擎刀,在原地划了一个圈,“今天我们必然兵戎相见,但你们却是我的兄弟,我不想下杀手。我没别的要求,我只想离开这里,另外,有心的弟兄,请给孝杰指个道,随我来那姑娘,是为了我才被带入这虎穴狼窝的。我不想让吐谷浑人看我们大唐的笑话,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她走。识相的,请给哥哥让个道,你的恩情,哥哥永不相忘!”
哎呀,这小子还挺能说?再说下去,这还怎么打,还怎么收服他?帅案后面那位急了,眼珠上下翻动,做出惊人之举。
就见他一把抓起惊堂木,挂带着风声,直接冲王孝杰扔来。“上,给我上,就地正法!杀了他!”
将令一下,兵士蜂拥而上。王孝杰被围中间,命悬一线,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