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一番梳洗打扮送进五皇子的偏殿。说是偏殿,名副其实。地处皇宫西南角,与大殿相隔甚远,且再无别的人居住,可谓如冷宫一般。幽静的小路,略有破败的殿宇,枯黄的草树,无一不在宣示着主人的不受宠。
“又来这破地方,真是晦气。”领路的小太监啐口痰,看一眼她,又道,“长成这样,跟五皇子倒也相配。”
她听洛奕说过,宫中下人都是这般,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太监讨个没趣,又骂道,“还是个哑巴!”
又走了一会,进了院落,可见两个婢女在庭院里打扫落叶。小太监挺直了腰板,咳一声,婢女便丢了扫把过来行礼。
小太监指了指她,道,“咱家四皇子送给五皇子的,还望五皇子收下,莫要嫌弃,惹得四皇子不快。”
两个婢女垂头应了,目光扫过她的脸,不禁吓得啊的一声。小太监心中暗爽,面上却扬了扬眉,道,“怎么?可是对四皇子有意见?”
“不敢不敢!”
“哼!”小太监袖子甩得老高,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出去了。
两个婢女看着她,又对视一眼,皆有些无措。该不该带给殿下?这也太丑了……正在二人犹豫不决时,殿内传出温和的男声,“碧荷、铭秋,带她进来吧。”
七奴微微侧头,这个声音,很好听,清脆恍若山涧清泉,又不乏温润。若是她不是这么多年没有说话,说不定她的嗓音也是这般的好听。
“是,殿下。”碧荷应了,转头推了推七奴,“跟我来。”
殿内有些空荡,以至初秋都感到深深的凉意。物件看上去用了很多年的样子,没有奢华的物件摆设,朴素至极。几个青花长颈瓷瓶里插了新鲜的花枝,散发着丝丝清香,总算有几分生气。
一直走到内室,白色纱帐中似有人坐着,偶闻几声压抑的轻咳,远远便嗅到那浓浓的药味。铭秋忙小跑过去替帐中人抚背,心疼道,“殿下又没喝药吧?娘娘在天有灵,知道殿下这般,定是要心痛死了!”
上官皓天止住她,笑道,“男儿哪有那般娇弱,你先退下吧。”
铭秋不放心的看着榻上人,叹了口气,将纱帐悬起,终是退下去了。
一室寂静。七奴低垂着眸,只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身上。有些怪异的感觉,生平第一次被人这般注视,有些不自在。
“抬起头来。”温润的声音恍若三月春风,七奴缓缓地抬头,终于看清了这个男子。一如声音那般温润。身着白色裘衣,略显苍白的面容,似乎很是虚弱的模样。只是那一对眸子,十分的有神。
细碎的阳光映在眸中,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那对眸子如他的人一般温和,不若他人嫌恶她的样貌。
“你叫什么名字?”
七奴将头微偏,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上官浩天一愣,又道,“你可会写字?”
七奴想了一会,伸手在空气中写出了‘七奴’二字,在金璃时她的名字便是如此。奴是不配有名的。
上官皓天发现她露出的手很白,近似苍白,但看面色却又十分正常。见她写出的字,他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遍,不禁笑出声,“这天下,竟有父母称儿女为奴?”
她默默听着,不自觉捏住了袖口。
“罢了,我赐你名字可好?”上官皓天侧过身,望着她的脸道,“若没有这胎记遮面,想必你必定是个美艳无双的女子。便以它做名……影黎如何?”
影黎。影黎……很好听。七奴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她不能接受,洛奕也不会这么叫她的。
上官皓天看她似乎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想了想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日后也会这般呼你,七奴实在有违风雅,本宫喊不出来。”
前面还用我,后面就变成本宫了,分明就没有让人选择的余地。七奴怔了一会,忽听他一道长叹,接着连咳几声,露出略带苦涩的笑意,“你不要出这偏殿。毕竟我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你若是出去了,免不得被人欺辱。”这话说完,他自嘲的摇摇头,挥手示意她退下。
七奴便转身出去,跟着铭秋分了打扫庭院的活。一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每当她在那道视线可及范围内,便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没有机会给洛奕递消息。饶是她经历了诸多训练,这般不间断的注视还是第一次。
七奴忽然觉得,上官皓天这个人,似乎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无用。无用之人又怎会有那样一双澄亮的眸?
“七奴,让开!”碧荷端着食盘差点撞上她,看着盘中的药险些溢出来,不禁骂到“这可是殿下的药!延误了怎么办!”
殿下赐名之后,铭秋改了,碧荷却依旧喊她七奴。许是觉得她配不上这个名字吧。七奴乖巧的挪至一边,木盘里浓郁的药味飘散,她不禁扫了一眼药盅。
错觉?虽然很淡……但的确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