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话:“您堂堂一位跨国企业董事长,怎么老想着占人便宜。”
“虽然我长得很帅,但你别忘了,”严冠宇换上严肃面孔,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是商人。”
张蕾把外套递给严冠宇,顺着他的话继续问:“哦,商人,您想在我身上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严冠宇拒收外套,眼神示意她穿上它回家,嘴上回她:“在你身上,我找到长期投资的价值。”
张蕾抖了抖肩膀,双手环胸,说:“呃,好冷。”
“所以把外套披好,下次见面还我。”严冠宇淡淡地回嘴。
张蕾本想说“我们应该没有再见面的可能和必要了。”可想起稿子还没改好,这会儿没工夫打嘴仗,便改口乖乖地说了声“好”,开门下车。
“等等。”严冠宇拉住张蕾的手腕,目光真诚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吃牛肉面?”
张蕾挑了挑眉,“我有答应你吗?”
“你没拒绝,就当你默认了。”严冠宇又恢复一脸痞笑。
刚才是谁说他一表人才来着,这明明就是典型的斯文败类嘛。
张蕾无奈扶额:“我国庆前后都比较忙,要不小长假以后再约?”
严冠宇眯眼盯着张蕾,“一碗牛肉面,你好意思约在一个月以后?”
“这才能显示出我对您的重视。”说完,张蕾迅速拎包下车,刚关上车门,却又俯身敲了敲车窗。
严冠宇调低车窗,语气轻佻地说:“怎么,离开一会儿就想我了?”
张蕾面带尴尬,说:“我希望你不要把今晚听到的、见到的事情对其他人提起,尤其是佳佳。对我而言,邱晓明已经是过去式,没有任何可能性。”
闻言,严冠宇垂眸陷入思考,张蕾双手扒在车门边上,紧张得咬着下唇。
过了约莫十秒,严冠宇很慎重地开了口,说:“我相信你。”
张蕾纠结的五官略微放松,严冠宇忍不住想逗逗她,慢悠悠地开口:“不过,你跟我提要求,总得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张蕾愣愣地问。
严冠宇露出八颗牙的微笑,一脸友善地说:“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截至今年12月31日,你请我吃够十顿饭,我就彻底忘了这事儿。”说完也不等张蕾答复,笑着调高车窗,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留下满脸问号的张蕾在路边骂着脏话。
当晚十点,哄睡尹佳佳的邱晓明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给自己倒了杯加冰的威士忌,把全屋灯源调到最暗,在黑暗中熟练地移步到阳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冷睇自己脚下璀璨迷人的城市夜景,重重地吐了口烟圈。
烟圈先是结团地往上嚣张乱窜,没升多高,就被一阵疾风吹散的无影无踪。
邱晓明看着随风消散的烟圈,脑海里全是今夜张蕾对他的警告。
这些年在外拼搏,邱晓明也算经历了些事情,从事业到感情,他自认为比六年前更要老练毒辣。他本以为过往的纠葛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归于平静,譬如张蕾和他。然而现实却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在张蕾眼中看见了客气,看见了疏离,甚至看见了鄙夷。唯独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譬如对旧情的难忘,譬如对过往的不舍。
一支烟燃尽,邱晓明放在阳台茶几上的手机发出“滋滋滋”震动声,看了一眼来电提醒,他忽地警觉起来,接通电话,用客套斯文的声音问候了一句。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这声音让他既想讨好,又怕失了分寸。尤其是今晚过后,他更多了一重恐惧。
男声语调温柔,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明明是在邀约,邱晓明却听得头皮发麻。
“妹夫,下楼喝一杯吧。”
流金楼一别后,张蕾确实有小半个月没见到严冠宇,忙的焦头烂额的她也顾不得细想严冠宇对她的态度。小半个月时间,她一直忙着做国庆理财特刊稿,每天都被采访和写稿塞满行程,以至于偶然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门后挂着的男式西装外套已经铺上一层薄尘。
虽然不确定下一次与严冠宇吃饭是什么时候,但起码要先把他的外套给洗干净。
在打理高级服饰方面,张蕾的经验为零,好在她身边有一位专业人士——尹佳佳。尹大小姐为数不多的生存技能,莫过于对服饰的搭配和打理非常在行。向来对父母言听计从的她,出国留学时毅然将自己的专业从商科改为服装设计,大学未毕业便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既做原创设计,也做时尚买手。
所以张蕾很放心地将西装外套托付给尹佳佳处理。多亏严冠宇的这件西装外套是典型的商务款配色,乍一看略显老成,不大起眼。尹佳佳接过外套后,没有认出外套的主人是严冠宇,只是疑惑盯着张蕾,好奇地问了两句:“这衣服没商标,款式老派了一些,但料子比市面上的一线品牌都要好,剪裁也透着老师傅的功力。快说,这外套是谁的?你是不是有新情况呐?”
张蕾也不接茬,只推脱是帮长辈送洗的衣服。尹佳佳一脸不信地说了句“这位长辈身材也太好了吧,上了年纪还能穿进这么紧窄的腰线设计。”为了堵住尹佳佳的质疑,张蕾杜撰了一位超喜爱运动的长辈,顺带哈拉两句就借机离场。
一周后,尹佳佳拿着洗好的外套亲自送到张蕾家门口,按了按门铃,就见张蕾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双手捧着一个暖水袋,面色暗沉憔悴立在门前,脑门油光可鉴,一对黑眼圈好似眼线晕成烟熏妆,双目呆滞地傻笑着说:“你来啦,带衣服来啦,谢谢你了啊!”说着说着就往她身上一通乱抱。
“你又熬了几个通宵?!你们单位就你一个写稿吗?!”尹佳佳本想嫌弃地推开她,但又担心用力过猛会推出毛病,只好挺着肚子把张蕾顶进屋。
张蕾窝在沙发上,双手还是揣着暖水袋,眼皮耷拉地看着尹佳佳,语速明显慢于寻常地说:“历史新纪录,三天睡了五个小时。”
“很好,你真是想做主编想疯了。过两天我给你们报社爆料去,就说知名女记者过劳猝死家中,肯定能让你狠狠火一把。”尹佳佳把洗好的外套甩在张蕾头上,挽起袖子,想要帮张蕾收拾一餐桌的凌乱。张蕾看到尹佳佳的动作,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突然跳起抢过她手里的碗筷,嘴里碎碎念:“别别别,大小姐,您坐好,让我来。”
尹佳佳执意要帮她收拾屋子,并且让她赶紧躺回沙发上,手上动作粗鲁,但嘴上满是关切地说:“你还是争取时间多休息吧。编辑什么时候要稿子?”
“稿子都交了,现在等编辑反馈修改意见。”张蕾瘫坐在沙发上,动作迟缓地伸了个懒腰,眼睛盯着尹佳佳微微隆起的肚子,内疚地说:“你真别帮我收拾屋子了。我明天上午请家政阿姨上门大扫除好不?叔叔阿姨如果知道你在我这里忙前忙后的,估计会动用关系把我赶出新闻界的。”
尹佳佳撇了撇嘴,满不在意地回:“他们现在就差拿勺喂我吃饭了。不就怀个孕嘛,简直把我当婴儿看管着了。你睡你的,别管我。到你这里干点活儿,我还自在些。”
说时迟,那时快。尹佳佳转身倒了个垃圾,前后不过半分钟,回过头再看张蕾,她人已经在沙发上仰着脸,张着嘴,睡得死沉。
等到张蕾在沙发上醒来时,尹佳佳早已不在屋内,四周一片漆黑。
张蕾摸索着打开落地灯,看见餐桌上放着一锅东西,走近揭开锅盖,一股饭焦糊味儿扑面而来,拿汤勺舀起一勺仔细瞧瞧,原来是一锅煮糊了的白粥。锅旁放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蕾蕾:听说喝点烧糊了的白粥对胃好,我可是【故意】烧糊的喔。呵呵~注意休息。”
“故意才怪,分明是忘了搅拌粥底烧糊的。”张蕾看着白粥表面浮着一层黑色锅焦,本来还有几分饥饿感的她突然失了胃口,捂着嘴伸手去取手机,看见有一条未读信息,是编辑微信回复她“稿件已过关,除个别措辞斟酌替换,无需大改。”
张蕾咧嘴笑了笑,放下手机,端着锅哼着小曲走到厨房,打算把这锅黑暗料理赶紧清洗干净,再给自己煮一碗云吞面。
岂料刚洗好锅,厨房外的手机便急促地响起,张蕾担心是编辑临时要改稿,连忙放下手中的速冻云吞,小步快跑出厨房,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不会是房产中介吧?”张蕾自言自语地接通电话,一个熟悉的男声温柔入耳。
“我在你家楼下,要一起去吃碗牛肉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