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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秋风词

转眼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开始纷纷掉落,南宫府邸的后花园里满地都是枯萎的叶子,厚厚地叠在一起,风吹过的时候,将那些落叶微微吹起,然后又无力地落下。

梦娟敲门进来,发现南宫晴已起床,轻声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夜,看你房里的灯很晚才熄灭,应该很晚睡吧。”

南宫晴见梦娟穿得单薄,连忙拿起放在榻上的毯子裹在她身上,“娘,早上凉,怎么穿得那样单薄呢?”

说着,扶着她坐下,梦娟道,“看你还说我,你穿的比我还少,还开着窗。”

南宫晴道:“我年轻,受点凉算什么。”

梦娟微微一笑,摸着他的头,“我的晴儿真的长大了,可是长大了,你的世界也不一样了吧。”

南宫晴好奇地看着梦娟,觉得她的话语里有些猜不透的东西。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梦娟依旧保持着微笑,“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宁王驾崩,西王即位,而他一直带着你在身边,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今后的事呢?”

南宫晴低下头,自嘲着说:“娘,你的女儿只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

梦娟轻拍他的肩,说道:“人生匆匆,有太多的事情我们无法掌握,比如生死,比如命运。可是如果可以,娘还是希望你能够抓住些什么。你那样的年轻,你可以找寻自己想要的幸福,你觉得你自作多情,你有将你的感情勇敢地传达给你心仪的男子吗?如果没有,又为什么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呢?”

梦娟的一番话给了南宫晴鼓励,他像儿时,将头埋在她的怀里,“谢谢你,娘。”

凉风吹起窗帘,却没有方才的凉意。

若兰一晚未眠,第二日清晨,她很早起床,独自来到穆言的墓地,她跪在墓地前,郑重地磕着头,眼神中满是苍凉。

“爹,你曾经说过人生不过一梦,恩恩怨怨,对对错错不过常事,可是我的出生让娘离开了你,你怨了一生,却无法停止思她。我将母亲的小札烧给你,如果你的灵魂不能够与她相见,那希望她的小札能伴你,不让你在地下太过寂寞。那个害死你的人终于死了,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他,我恨他害死了你,所以我想要报复他,却不曾想过他就这样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此结束,我从此不再恨他,这样可好?”说完这些话,若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一阵微风拂过若兰的面颊,她感觉到微微的凉意,而后泪止不住流下。当所恨之人离去时,心竟然这般痛。她拿出笛子,吹了母亲写的那首《别亦难》。笛声的哀怨蔓延了整个墓地。

黄昏时,若兰从穆言的墓地离开,夕阳照应着花木树影,光很暖,青石板的路却那样凉,她一步一步走着,莫少华的马停在不远处,看到若兰时,他跳下马,向她走去,他的脚步放得很慢,因为他害怕打扰她。

若兰终于看到了他,莫少华终于走进她劝说道:“若兰,回去吧。”若兰跟着莫少华上了马,身后的夕阳余晖,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他一直在墓地的另一头远远地凝望着她,从清晨到黄昏,她孤零零站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她吹起玉箫,他听着她的玉箫声,无限心疼。

本想要走进她,安慰她,然而却看着她在痛哭,却只能停留在远处,无动于衷。夕阳西下,暮色四起,林炜年在时任墓地站了一会儿,深深鞠躬,然后离开,整个墓地,苍凉一片。

回去的路上,莫少华问若兰,“我有事要去宁朝几日,你是否要和我一同前去。”

若兰答:“不去了,我想要休息一阵子,况且你带着我办事不方便吧。”

莫少华道,“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麻烦。”

若兰无言,眼中充满着感动和感激,她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感动,在这个世上,唯独莫少华让她感到,自己不是多余的存在。

宁王过世后,萧晟宁朝继位,南宫晴搬回了南宫府,她能够感觉到萧晟无法爱他,她无力去争取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于是她终于打算放弃,心不是不痛的。她对萧晟说,“我的母亲身体越发虚弱,需要有人照顾,于情于理,我都要回去了,这么多时间相处,你终究对我无情,我想我们今生有缘无分。我会和我爹说,你并没有欠我们什么,不需要为了报答,纳我为妃。”

萧晟感激并且钦佩地说:“你也是世间难得的女子,可惜我们无缘,我真心祝福你能够遇到能真正爱你,懂你,疼你的男子。”

南宫晴淡然一笑,他们之间,好像就在祝福和淡然一笑中结束,就像她说的,他们之间,注定无缘。可是,那个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命运早已将他们牵扯在一起。

莫少华离开得前一天,他将一个镜盒递给她,镜盒里有一封信和一张画。

若兰亲启:

人生不过一梦,恩恩怨怨,对对错错,不过常事,而我的一生,唯一的遗憾是让你母亲离开了我。她是我一生最爱之人,却是我一生中最无颜面对的人,你的母亲常说,人死后,灵魂会飘向天堂,而我如此待她,我想即便死后,我也无法与你的母亲相遇。

我知你恼我,怒我,怨我,恨我,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请让我尽全力补偿你,哪怕要去我性命。如果可以,请原谅我。

看完信笺,让若兰觉得天旋地转,她将信笺扔在地上,大吼着,“谁愿意让你用性命来补偿我,我是恨你,恼你,怨你,可是你死了,我的父母也不会活着回来。”

自从从母亲的小札里知道他的存在以后,她恨着自己的母亲为何要爱上那样的人,但此时,她才知,

锦盒中的画虽有些破旧,却保存的那样完整,若兰摊开画时,发现画的背面写着一首诗。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若兰想起曾经见过这首诗,她曾经打开母亲的小札,小札中有两页纸夹在一起,她拿出那张素笺,那素笺上,也是这首秋风词》,若兰想着,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她不明白为何母亲将这首诗藏在两页中,也不明白,时任为何将这首诗写在母亲画的背面。

但是她知道,他们深深地思念着彼此。如果早知道结局,他们真的会“何如当初莫相识”吗?

莫少华趁着若兰伤心之时点了若兰的穴道。

一群身穿戎装的人走进客栈,沉默而严肃地望着整个客栈,让客栈的人的心里发紧,若兰没想到,身边的女人小声感慨着,“听说又再抓人了,这样抓要抓到什么时候去。”若兰望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坐着,看着来来去去的军人在木庭中巡视着。

领头的军官从仔细打量着客栈的每一个人,当他的目光盯住了若兰时,若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人的目光是极可怕的。他还是盯着若兰,然后走进她,语气却是十分客气,“若兰小姐,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若兰身边的人吓得脸刷白,连忙从她的身边移开,咒骂着:“原来你就是他们要抓的人啊,你可别连累我啊。”然后看向军官,求饶着:“她是前两天才被送来的,我可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别抓我。”说完连忙向后躲去。若兰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只好跟着那人走,火车到常州站时,若兰没有反抗地任由那些人带走。那些人对自己也十分礼貌,并没有失礼之处。

若兰被人带进了一辆马车,然后蒙上了眼睛,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双手紧紧握着,她感觉到风呼啸而过,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她感觉车停了,但是眼睛还是被蒙着,眼前一片黑暗,她忍不住地问:“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她被带进一个院落,她听见女子的声音,声音十分甜美,对她说:“若兰姑娘,我叫倩儿,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若兰的嘴唇微微一颤,“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没有人回应她,她感觉有人靠近她,然后拿着一碗汤要她喝下,她害怕那东西,硬是不喝,然后她感觉有人硬是让她张开嘴,那碗汤被逼着灌入了若兰的口中。她微微听见那个甜美的声音对她说:“穆若兰,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的。”

信笺被莫少华拽在手里,窗外湛蓝的天空,阳光射进客厅,而莫少华却没有一丝暖意。方叔走进了客厅,对莫少华说:“昨夜,我们已经将若兰小姐送上了船。”

莫少华嘴角微微倾斜,恍惚的一笑,而那笑意却十分无奈,“但愿她不会怪我”

方叔道:“既然你那样在意她,又为什么放她走呢?”

莫少华对他说:“萧晟现在是王,他要找一个人迟早会找到,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不能这样拖累着若兰,既然她无法留在我的身边,我也不愿她被萧晟找到带回宫去,我也不舍得带着她在危险中生存,送走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方叔道:“莫少爷,你有没有想过送走她,也许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样不会遗憾吗?”

莫少华苦笑道,“人生本来就是有许多遗憾组成的不是吗?比起我有遗憾,让她有崭新的生活才是我想做的。”方叔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莫少爷,可惜有些遗憾是一辈子的。”

船已经开了两天两夜,穆若兰的身边坐那个让她喝药的女子。若兰头晕脑胀,她拉着那个女子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船上?”

倩儿只是摇头,试图让激动的若兰安静下来,“若兰小姐,你不要激动,我们现在是去东瀛的船上。若兰看着船舱外的世界,一片汪洋大海。”

若兰看着倩儿,语气出奇地平静,“是莫少华做的对不对?”

倩儿沉默,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若兰小姐,不要怪莫少爷,他是为你好。”

若兰想要站起来,微微一动,却没有力气,倩儿上前扶住她,“我们下了很重的迷药,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现在你身体十分虚弱,我一会儿拿些吃的来,你多少吃一点,否则身体撑不住。”

此刻的若兰心里又气又急又难过,她呼吸十分急促,倩儿离开了船舱给她拿吃的东西,她躺在铺上,让自己平复下来,船继续往前开着,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感觉自己是随波逐流的一片落叶,不知去往何方。

倩儿递给她一块饼,“若兰小姐,你快吃吧,现在宁朝的局势混乱,西王刚接替宁王,宁朝各重臣都怎么可能信服,莫少爷想要保护你,我也是军林的人,南宫良培养我们这些杀手看似为宁朝办事,实则都是为西王办事,为他暗杀反抗西王的重臣,其实南宫良想要留着你保护萧晟,莫少爷不想让你牵涉其中,所以才让我带你离开,我本是东瀛人,我带你去我的家乡,在那里我们一样会有新的生活。”

若兰看着倩儿,她的目光那样的炯炯有神,像是黑夜中的一点光亮,倩儿扶着若兰起身,继续说:“不要那样悲观,我们离开,并不是背弃军林的同伴,我们会回来的。”

若兰觉得自己得到了一股力量,她接受了莫少华的安排,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她相信倩儿的话,她们在东瀛的生活,会让她们变成有成就有作为的人,即使是女子,也会有所作为,她不再是随波逐流的一片落叶。”

萧晟得知穆若兰离开宁朝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他派南宫良将莫少华带回了王宫。

两人之间,从未有那么浓烈的火药味。

萧晟问他:“你到底将她带去了哪里?”

莫少华竟然笑了,吐字十分清晰:“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些字让萧晟的愤怒达到了顶点,眼里怒不可抑,他抓起莫少华的领口,威胁道:“不要以为你现在离开了军林就脱离了我,如果不是我,你还不知道现在会在哪里。”

莫少华用力推开了他,笑淌了一脸,“那我还得谢谢你的教诲。”

萧晟松开了手,轻笑着说:“你只是个胆小鬼,你害怕穆若兰知道所有的事然后离开你。所以才将她藏起来了吧,不过我告诉你,我已经派人找她了,我一定会找到她。”

莫少华的眼里露出丝丝的痛楚,他的一席话却是他送穆若兰离开最重要的目的,他到底不愿让自己所爱之人去旁人的身边。保护她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眼神森冷,缓声说道:“你永远都不会找到她。”

那一日,萧晟在宫殿里说的话,声音极大,响彻了整个宫殿,“莫少华,你不要以为将她藏起来我就会放弃她,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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