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那个酒吧也没来信儿。柳叶怀着失望的心情给那家酒吧打个电话,酒吧老板说他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赶情没当回事。柳叶心里一颠说:“我什么都可以干,打扫卫生,扫厕所我都能干,只要……”
“这样吧。”没等柳叶说完,老板说,“您明天一早过来,咱们谈谈,好吧。”撂下电话,柳叶冲吴颖说明天就要上班了。
吴颖说:“不要高兴太早,明天我用车送你,好了干,不好别和他扯。”
第二天九点多,柳叶坐吴颖的本田来到这家酒吧,好不容易等到老板回来。
“这是我妹妹。”吴颖拧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与大胡子老板说,“我是北京利路集团执行董事,(尽管她尚还不知道这个公司是否有这个角色)实话实说,她不想在我那个公司干,她不喜欢外国人,没办法,她有这个爱好,我妹妹小,家里宠惯了,她想干啥就让她干啥吧,不过呢,”吴颖笑一笑说,“这还要老板多关照,如果行,今天我就把我公司的人马拉过来,捧你几天,你看咋样,如果好了,公司今后不会亏待你。”
“没问题,没问题。”大胡子老板说。“那天一看到这位小姐,给我的印象很深,不过有一点,这位您贵姓?”
“啊,你问我吗?都姓柳呀,用不用看看身份证?”吴颖给自己改了姓不说,还理直气壮要给看证。
“不不不,”老板信以为真说,“不过有一点,柳小姐,有两个月试用期,这期间不能签合同,工资也拿的低些,不过,如果真的录用了那就另当别论。”
“您按什么给?”吴颖急着问。说着从她贵重的皮兜里取出一个证书递给老板。
大胡子也见的多了,只在证上扫了一眼说:“这样吧,先开两千,这已经破例了,其实我看这位,啊,您妹妹这人特实在,两个月后,如果没问题,工资可给到三千,你看怎么样,柳小姐?”
“行不行?”吴颖装作不甚满意地冲柳叶问。柳叶心里想,给一千都干呐。她嘴上没说,只是点点头。但她心里却咚咚打鼓:“我能上班啦!”“那好吧,”吴颖站起来说,“就这么着;今天晚些时候给我们留几个位,公司刚好都是外国人,最爱泡酒吧。好,就这样。”吴颖和老板握握手,车开动前向老板招手说,“晚上见。”
柳叶被这家酒吧录用,是这些天老调酒师正闹情绪,说海鲜吃多拉肚了,没来上班。而柳叶刚好钻了个空。
这几天,吴颖还真的领来几个外国朋友到酒吧光顾一番,大胡子老板不胜感谢。
“你只要对我妹妹好,”吴颖对老板说,“这你看到了吧,他们不怕花钱,我公司就是你的忠实客户,好不好?”
大胡子老板真是喜出望外,认为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半路捡个好主雇。所以一再“鞠躬尽瘁”地向吴颖一再表白,“您放心,您是大老板,您妹妹,不敢高攀,也就是我妹妹,您放心,这个月就加薪,怎么样?啊,今后就一家人说话了。哈哈。”
大胡子老板看出个门道,这个主雇是货真价实的,凭我的眼力和经验,不会错,再说错了有啥,不还有实验期吗,再看看人家这派头,人马刀枪,如果把这样的主顾放了,那酒店还有个开?商人是啥?商人就是把别人碗里的肥肉舀到自己的碗里的人;还有这小美人儿,说不准会成我酒吧的一块金字招牌。
“柳小姐,您就放心,掏心窝说。”大胡子老板谦恭的面对这位“执行董事”一再保证,“别说老妹妹有这个手艺,就是没手艺,干待,我也给她开工钱,成不?说句笑话。”吴颖每次带来大队人马,大胡子老板都热情款待,临了要走,大胡子老板总是一路小踮儿跑到吴颖前面把门打开,右手向前挥了挥,礼让吴颖先走,而吴颖大模大样钻进车里,嘴里总冒出你们中国人如何如何。大胡子仍频频向吴颖招手直到车开为止。
几天过后,柳叶尽心尽力,唯恐把来之不易的这份工作丢了。老板心里很满意,眼看这几天生意越来越火,哪知道这些老酒客见酒吧来个美人儿调酒,一传十,十传百。尽管不菲的酒价看涨,但仍是顾客拥门。大胡子老板庆幸自己招来一个“摇钱树”。他不敢慢待柳叶,但又不失老板身威。据说大胡子老板,谁都不惯着,该训的训,该骂的骂,不行就炒他的鱿鱼。可是他从来不大声呵斥柳叶,有时酒调的略逊色一些,他依然小声告诫罢了。然而柳叶也领老板的情,尽量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完成的尽善尽美,来报答老板的关照。吴颖自来过几次过后,声称这里离她太远,不能及时关照,只好用电话经常过问一下柳叶,问她有什么问题,可及时向她反映,等等。柳叶对吴颖的关怀从感激到尊重,并且佩服她的办事总是那么大气,有魄力、有能力、有方法、有计谋,而且人还真诚,心眼儿好使;可就是她这种行当柳叶还尚未看好。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天酒吧发生了一件令人气脑的冷场事件,原来的女歌手“燕子”说有事,晚场能赶回来,可是都到八九点了,正是酒吧要歌的时候,她却没来,没来也行,你早点言语一声,好有个准备,这不砸酒吧的牌子吗。点“燕子”没影。大胡子老板急得团团转,给几个预备队员打电话,可正是大家都忙的时段。老板火上房,大家也跟着转,一时拿不出好办法。北京有十多万歌手,俗话说,现上车现扎耳朵眼儿,怎么来得急呢。
“女士们,先生们……”把在场的酒吧全体员工为之一震。柳叶只觉得老板对她十分关照,这种冷场,俗话说救场如救火,于是她勇敢地站出来顶替歌手燕子。她庄重地说,“各位朋友,晚上好,因为燕子今天临时家里有事,没能及时赶来,望大家见谅,那么今天我愿为大家献上一支歌,歌的名字叫《希望你快乐》,希望大家喜欢。”柳叶台前这一套板词儿,大胡子老板差点感动的掉了眼泪,心里想,我一定重奖她,这燕子不行我就炒她鱿鱼。所以老板转身向员工点了点头示意鼓掌。
酒吧来了新歌手,众多主顾耳目一新,人类的本性是喜新厌旧;有的还献了花,有的予以奖赏,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第二天,大胡子老板憋足了劲,先找柳叶谈,问她过去是否受过训练,歌唱得如此甜美。柳叶说是自学,唱得不好,但完全是为了救场。我知道,我知道,老板说,就凭这一点我就应该奖励你,不过我想与你商量商量。大胡子老板从昨晚看柳叶唱完歌,觉得她歌唱得比燕子强上百倍。再看酒吧那股热劲儿,他顿时心生一计,如果让这小美人儿当歌手,那我这酒吧还愁不火。“柳小姐,你看配酒师这活,这你也看到了,那老白毛(一个自称从国外回来的老调酒师)一个人我看也就够了,原来我打算让你调酒,可是现在这活……”“老板,你不是?”柳叶心想可能自己闯了什么祸要炒我鱿鱼不成,柳叶一时急得眼泪含在眼圈里,她说,“昨天……”“啊,你误会了,”老板笑说,“我是说,你歌唱得不错,干脆当歌手算了,工薪更高,还有小费。”“不行,我……我……”柳叶想说我也没受过专门训练,怕胜任不了,然而憋了半天只说,“那燕子呢燕子咋办?”“这你甭管了,你别操这份心了,你只把歌唱好。”老板说“就这么定了,今天你就走马上任。”“那……我……”柳叶想说,我行吗?我怕唱不了,但是柳叶从心眼儿里还真想唱歌,当一名歌手。只是心里没底,怕唱不好,一旦唱砸了,今后自己的饭碗就打了,所以柳叶心里很矛盾,又十分胆怯接受这份重任。“你不要怕。”老板似乎看出了柳叶的心思,“这里唱歌不比舞台上,你多表现,让顾客买你账,就齐了。”柳叶还想说点什么,而老板站起说,“好了,就这么定了,你白天准备准备,过些天,不行找个行当教教你。”说完老板就忙忙活活走了。留下柳叶一个人犯了难。
柳叶拘谨而认真地唱了几天下来,乐手里有个叫姜波的(萨克斯手)说:“柳小姐不怕你不高兴,你要这么唱,没准儿老板也要炒你鱿鱼。”柳叶一听炒鱿鱼,心里立刻打个寒战,忙谦虚地问:“姜师傅您说说,我还要从哪方面加强?”
“不是加强。”
“那……”
“是从基础训练抓起。”
“基础训练?”
“你天赋不错,但是没基础,不掌握技巧,常了听惯了你那几支歌,很快就腻了,那炒你还不容易。”
柳叶听完这番话,瞬间冒了一身冷汗,于是急忙跑到书店买了一堆有关声乐方面的书籍,不过要练声却成了问题,宿舍里有九女单身,转个身都困难,哪还有练声的空间呢?怎么好扯开嗓子练呢?
这时又是姜波帮助她出个主意,在方庄附近租了一套房,与姜波只隔了两个门,房费也便宜,室内设施小而全。
柳叶很高兴,有一种家的感觉。于是她随着光盘可脖子喊,喊累了就吃点什么,接着又喊……
“这样不行,”姜波过来一听在喊,一点也不掌握要领说,“这样时间久了,容易喊出毛病,本来挺好的嗓子都搞完了,嗓子喊坏了那就无法唱歌了。”
姜波从乐理、发声,以及技巧等方面向对一个小学生一样耐心对柳叶进行讲解。
“你真懂,你是专业学校毕业的吧?”
“我是北京音乐学院毕业的,”姜波诚恳地说,“我也很爱唱歌,可我的嗓子不做主,所以只好学这个(萨克斯)专业。”
“啊,我说呢,那你毕业几年了?”
“我呀,毕业十五年了。”
“那您今年多大了?”
“小姐,不是查户口吧,本人今年三十有八,您看……”
“咯咯咯……”柳叶一阵笑说,“姜哥您别介意,我顺便问问,那您……”
“在哪供职是吧?本人在北京乐团,您看还要……”
“不不不,姜哥,您真好,我是说,我是说……”柳叶垂下头,她想说,您既然对我帮助这么大,那我如何感谢您,不过她并没说出口。之后,日子一长,他们就成了朋友。柳叶就像大海中的一只孤舟找到了避风港湾一样,信赖和依靠姜波的支持和保护。他们来往频频,相处中姜波更像个老师,天天像对待一个刚刚起步的学生一样,耐心地帮助柳叶练习唱歌,有时还要一边给她伴奏。这样一来,柳叶唱歌的技能便得以很快提高。有一天,姜波去上班,柳叶去了他家里,一进家门,这一幕却让柳叶十分愕然。她发现屋内零乱不堪,特别是那骷髅般地瞪着一副牛眼的姜波妻子,坐在一把轮椅上,只有一只手勉强能活动,仰着无力的头冲柳叶惊觉地望着,发出轻微让人难以听清的单词:
“您……好……您……”她一定想说您是谁或说您请坐的话,但柳叶努力去听,终于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姜哥原来生活是这么艰难呐!柳叶心里一震,他怎么从来没说过?柳叶更加理解这世界上也许有比我更加艰难的人,由此她更加同情姜波。姜波老婆用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吐出几句话,她艰难地说,衷心欢迎柳叶的到来,姜波提过你,说你这个人很纯朴,歌唱的也挺好,但更多的是赞美柳叶长的如此漂亮……
柳叶简单与姜波老婆说几句客套话,然后就帮助收拾屋子,从屋内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来个整个“大开荒”,姜波老婆用仅有的一只手还帮柳叶的忙,一边说,“别干了,这让我们如何感谢您。”
“您就别客气了,”柳叶说,“要不我帮你上床休息?”柳叶同时还向姜夫人表示,今后要经常来帮她,当然还用她仅有的厨艺给姜夫人下了一碗鸡汤面。回去后她躺在床上想,世界上不光是我一个人艰难,姜波比我还难,真的,他怎么熬啊?我的天……
柳叶打那以后,经常帮姜波料理家务,帮她老婆洗澡,柳叶一心想用实际行动来感谢姜波。姜夫人两天不见柳叶,就要打个电话问候柳叶。
这一天酒吧里很热闹,来的客人也特别多,小号手“八爷”在柳叶唱歌的时候,做了手脚,偶尔就走调,柳叶回头看了一下继续唱,但是这调总是不对劲儿,下面客人一片哗然,然后一部分顾客开始鼓倒掌,并有口哨声,尖叫声,甚至骂声。
“怎么回事?”姜波问小八爷。小八爷不理不睬,继续瞎吹。柳叶只好停唱了,眼里闪着泪花望着姜波。姜波走到小八爷身边,小声说些什么,“你是她什么人?你搞什么搞?”只见小八爷大声说。这时鼓手也来凑热闹冲着姜波发火,大骂姜波道:“你这个江里的蛤蟆为了搞女人,什么都不顾了是吧……”看来这完全不是伴奏的事,姜波一下子明白小八爷他们的用意,他也理直气壮地说:“哥们有气可以对我发,但这是工作……”
“别来这套,”鼓手咧着嘴说,“装什么装?”
“干什么?”有人汇报了大胡子老板,老板见状吼道,“不干了是吧?”
下面顾客在起哄,上面乐队乱了套。正在这时,撞进了一帮人,领头是个块头挺大的着装警察。声称这里有情况,谁都不准离开,我们要挨人进行检查,希望大家配合。大胡子老板忙放下这边马上过去自我介绍是这里老板,说有事可和我商量,正说话的当口,顾客都纷纷离座溜走。声称检查的人也未加以阻挠,都坐下吸着老板递来的高级香烟。大块头警官说:“听说你们这里经常有色情服务?这事是否属实,啊?”这位警官派头不小,一看科级以上干部。坐在沙发上摇着二郎腿,拉着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长音说,“分局听到有人举报,我们来看看。”大胡子老板心想,这一片从所里,到分局这些头头我都早已打点,怎么没见过这位,派头还真不小,不过他又一想,局里三把我都不在乎,你毛达子跟我装是吧?但是经商人有句话他记得很牢,那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强赔笑脸说:“您怎么称呼?”
“这是我们新来的江所长。”一个便衣协警说。
这位江所长放下左腿又换上右腿问道:“听说你这里的买卖不错?但是一定要注意,啊,不能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啊。”
“那是,那是。”大胡子嘴上是谦虚的无法再谦虚,可心里却咬牙切齿地说,什么他妈的江所长,八所长,像个大蛤蟆,装得倒像;其实也怪我,这些日子光忙伙了,忘了这茬。但是既然主动来了,那我就给他来个顺水推舟,于是忙说,“江所长,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来个话,那我……唉,算算,既然来了,您看今天方便的话……”大胡子想吐出招待招待的话,可还没等把话说出口,只听江所长拉着长声问道:“听说你们原来有个歌手叫燕子的?”
“对呀,那……”大胡子刚要说被辞退,可又一想,不对劲儿,他怎么突然冒出燕子,一定是为这事来的,什么他妈的检查,检查个屁。“啊,燕子这些天请事假,您愿听她的歌,您看改天。”大胡子没等说完话,旁边那个协警便搭了腔。“那好,就明天吧。”
大胡子一心想马上给局里三把手打个电话,可又一想,不妥,这样把事情会闹僵,受损的是我酒吧,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何况这事只有疏导才是。
“你看你看,没问题。”大胡子仍赔笑脸的说,“您早说,这都是小事、小事,好办,您看江所长,您来个电话就成,还劳您大驾。”
“那好吧,”这肥头所长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别误会,我们是例行公事啊,今后呢,我们会常来光顾,好了,老板,咱们后会有期啊。”大胡子老板一听这话里有话,但仍强赔笑脸说:“您看……那您……走好……”大胡子老板把江所长一干人送走,返回酒吧一看,酒吧如同鬼子进村扫荡一样,萧条静寞和凄凉。
第二天,大胡子一大早就来分局找三把,刘山副局长与大胡子是老交情,有些话好说,他实感窝囊,一心想出出这口恶气,他娘的,我不能让一个小小歌手给拿了,还来个牛皮拉哄的江所长,真他娘的扯耳朵腮动。大胡子一进刘副局长的办公室,“啪”的一下子把两条极品香烟扔在刘副局长的办公桌上。然后就没好气地说:“哎,我说局座,您也不够意思。”
“怎么回事?”刘副局长一如既往地将大胡子甩过来的两条烟,塞进写字台旁边的一个小柜里然后不紧不慢地问道,“又发生什么案子了?”“案子?你新来个江所长昨晚到我那里检查去了。”大胡子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嘴上吭叽着“说什么是燕子的亲戚。”“检查,那不正当防卫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哎,你真糊涂呀,那燕子不是让我炒了吗?”“炒,那也没毛病,怎么的?不行就炒,这是现代的法则,优胜劣汰,明天,我这局长合格不合格还两说呢,况且一个卖唱的。”“哎哎,你别给我打岔,说正咯的,你把这个江所长给我摆一下,要不老这么检查检查,我还干不干了。”“摆,怎么摆?等我有时间的吧,下面还有会等我,你先回去,等哪天我找你,好吧?”说话间电话铃一劲催,刘副局长只好和大胡子忙着下楼去了。
从大胡子与刘副局长这番对话看,证明他们个人关系是相当不错,可是今天这事,大胡子吃了个软钉子,事儿没办成不说,还留出个豁口,“等他有空再说,”这他妈的明明还要敲我一竹杠。算算,干脆我直接找燕子摊牌,看她什么态度,不行就出点血,给她拿点,但转念又一想,不行啊,那我不输给她一个小小卖唱的手里了吗,那我将来还怎么在道上混?说一个小小歌手炒了鱿鱼最后还拿钱赔不是,这他妈的好说不好听啊。又一琢磨,她不是就因为那个小美人吗,干脆,我都炒她,看谁还有什么事闹,不过这小美人真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安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