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的天气变化多端。夏日的中午,毒热的太阳暴晒得草叶都打蔫,整个草地像个巨大的蒸笼,蒸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可是到了午后,却时常刮起刺骨的寒风,浓云滚滚,雪雹齐下,四野又变成白茫茫的银色世界。
这一天,某部6师侦察连仍然担任收容任务。
走着走着,天忽然变了。恶劣的天气并未吓倒同志们。大家侧着身子,躲着寒风的正面袭击,踏着落地便化的雪继续前进??忽然,从寒风中传来了歌声,虽然时断时续,但是听来却那样优美。他们感到奇怪:因为他们是走在最后边的收容队,前边的大队早走远了,这是谁在唱呢?随着前进的脚步声,歌声越来越真切了,像是宣传队在合唱。歌声是那样激动人心,使收容队的同志们增添了力量。
他们终于找到了发出歌声的地方。待走到跟前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是清一色的女同志。她们抬着担架、担着药箱,有的怀中还抱着娃娃,边走边唱。
"同志,你们累了吧?"一个背着铁锅,怀中抱着个孩子的女同志问道。
"不累!"侦察连战士萧新书爽快地答道,接着又对她说:"你前面抱着,后面背着,才真是够累的。""不累,不累,"接着她又说:"熬过草地就好了。"这时,在一旁的宋廷魁插上一句:"同志,你怎么掉队啦?后边可再没有部队啦!""谁掉队!"那个女同志看了他一眼:"要不是担架上的伤员叫慢些走,你们怎么也赶不上??"看样子她还想说什么,可是被风噎住了。她看见伤员的腿露在被子外面,虽然铁锅那么沉重地拽着他的后背,她还是跑到担架前把被子给盖好。
风雪更大了,弄得人们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可是这些女同志照样抬着担架,弓着身子顶着风,用力走着。她们的鞋中灌满了雪水,有的脚趾还露在外面,头发蓬乱着,但是每个人却都是那么坚强地迈着步子。
忽然,前面一个抬担架的同志滑倒了,伤员滚到地上。背锅的那个女同志忙跑过去,把孩子一放,把伤员扶到担架上,问:"摔得疼吗?"伤员摇摇头。她又去扶起摔倒的那位女同志,给她拍掉身上的雪,望着她那红肿的脚脖子说:"我替你抬吧!""看你也够累的了,还是我抬吧!"那女同志看她身上好像缺了什么,问:"咱们的宝宝呢?"孩子在雪地上蹬着通红的小腿哭叫着。宋廷魁忙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服为他挡住风。妈妈跑过来要接孩子,宋廷魁说:"我替你抱一会儿吧。"侦察连的同志们都自动地帮起她们来,有的替抬担架,有的给担药箱。萧新书接过那口大锅,天哪!足有30斤重。他问道:"你背这么重的锅做什么?""同志,不背它伤员能吃饭吗?"那位年轻的母亲说着,抹了抹睫毛上的白霜。
风雪小些了,歌声又飘扬起来。收容连的同志们也随她们唱起来了。激昂的歌声,将他们紧紧地联结在一起,为他驱逐着饥寒和疲劳。
忽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跑过来,对这位年轻的母亲说:"张大姐,小王晕倒了!"几个人忙跑过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披散着头发倒在地上,直愣愣地瞪着眼,脸如同白纸,一点血色也没有。张大姐忙扶起她问道:"小王!怎么样?"这位叫小王的姑娘摇摇头:"没什么,肚子饿??"她没有再往下说。
"去拿块干粮来!"张大姐对那女孩说。
"大姐,咱们的口粮??""先借些伤员的,到宿营地还!"一会儿,那女孩拿来一块干粮给了小王。小王又把干粮推了回来:"这是??伤员的,我??不能??"她哭起来了。
"我这儿有!"宋廷魁掏出一块干粮递给她。她望着那块干粮,半天才接过去。
吃下干粮,又停了一会,她才勉强站起来,拄着木棍,蹒跚着向前走去。
宋廷魁转过头问那女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张秀梅。""孩子的爸爸在哪儿工作?""在军部当警卫员。""孩子多大了?""一岁半。"宋廷魁看着孩子,瘦得可怜,身上没多少肉,只有眼睛大大的,两只小手不住抓着宋廷魁的前胸,像是要奶吃。
旁边的一位同志插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怎能过草地,不饿死也要冻坏,不如给老乡还能有个活命。"妈妈的心被这句话刺痛,从她流露出来的神色可以看出,她是感到了孩子带来的不便。每天行军,大人都饿着肚子,孩子怎能有奶吃。每到宿营地后,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忙着给伤员烧水、做饭,哪有时间照看孩子!长征以来,确有一些母亲含泪把亲生的孩子送给了老乡。
张秀梅的眼圈红了,她缓缓地对同志们说:"给谁呢!我们走了一个来月的草地,连个人家都没有。只要我不死,孩子就能活着出草地。将来长大了,也会给革命干点事啊!"母爱征服了妈妈,也征服了大家。人们都不再说什么,都望着母子俩,孩子也瞪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大家。突然,孩子又哭起来了,哭声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大家都为这个缺奶的孩子感到不安。后来,在班长的倡议下,大家把口粮分给孩子的母亲一部分,让她到宿营地给宝宝熬点稀的吃,并对她说:"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一定带孩子走出草地!"张秀梅看着手中的几块干粮,眼里噙着泪花,好半天她才说:"谢谢你们,同志们。有了你们,我的孩子一定能走出草地。"雪又大了,寒风吹打着人们的身子,草原风雪弥漫。大家都怀着无限钦佩与尊敬的心情,不时看着张秀梅---这位年轻的母亲。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吹起她那破旧的单薄的衣角,然而她却始终侧着上身,迈着坚实的步伐,向着风雪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