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初,战士赵连成被调到红31军医院当看护员。到医院后,他被分到二班,班长为王才生同志。同志们听说他分在二班时,都十分羡慕他,并对他说:"和王政委在一个班里,那真是太好了。"小赵挺纳闷,怎么班里还有政委呢?这时一位个子和他差不多的同志跑了进来,象早认识似的,亲热地拉住小赵的手。指导员对来的这位同志说:"王才生同志,小赵同志调到你们班,你引他去吧。可要好好照顾他!"小赵打量这位同志,年纪不过十六七,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又听说他姓王,猜想同志们说的"王政委",会不会就是他?到了住处,他一边帮小赵安放东西,一边和小赵攀谈,问小赵什么时候参加的红军?在家干啥?小赵告诉他后,他点头说:"我是放牛的出身,咱们都是穷人。穷人只有参加红军,打土豪分田地,将来才能过好日子。"他和小赵又谈到了工作。他说:"当红军的看护员是十分光荣的,我们应把工作做快些,做好些,使伤病员能很快出院。这样革命成功就会快一些。"小赵感到他懂的事情很多,讲话也十分有条理。后来,小赵了解到他果真是同志们所称道的"王政委"---他们的班长。这个"政委"是同志们对他的尊称。
6月,部队从西康炉霍一带进入了草地。茫茫大草地,到处是稀泥烂草,行军十分艰难。王班长总是在小赵的身旁关照他。
到了宿营地,小赵累得瘫倒在地上。而王班长此时不顾疲劳,忙着烧水、做饭,还跑来劝小赵:"洗脚要过膝。行军脚不痛,走路腿和顺。"他督促小赵洗完脚,又去督促别人了。
行军途中,小赵一饿便想吃干粮,可王班长总是和颜悦色地对小赵说:"要记住指导员的话,不到最困难的时候不准吃。"可小赵有时饿得忍不住,还是偷吃了些。
后来,小赵的粮食吃光了,王班长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把粮食省下来给小赵吃。
又走了些日子,大家的粮食全吃光了,只好采集野菜和牛皮一起煮着吃。
有些野菜有毒,吃下去浑身浮肿。
有一天,从来都走在前面的王班长,也落在小赵后面了。小赵等他走近时一细看,着实把小赵吓了一跳。王班长的脸色灰黄,象土墙一样,眼窝深陷,身子微微发抖。小赵心痛地埋怨他说:"你病得这样重,怎么不早说呀。"王班长强打精神说:"放心吧,我没病。你先走,到前面等我。"小赵想去搀扶他,被他推开了。
快到班佑时,部队进入一个原始山林中。这片山林大得一眼望不到边,从山脚到山顶,长满了几抱粗的大树,许多已腐朽了,倒在地上。山林中到处都是污浊的积水,厚厚的落叶覆盖在上面,脚一踩扑哧扑哧乱响。下午3、4点钟时树林中便暗得近乎黄昏,阴森可怖。
那天,部队就在半山密林中宿营。王班长不顾病重仍硬挺着去找野菜,拣干柴,生火烧水。小赵见他脸色十分难看,走路直喘,便劝他说:"你躺一会儿吧!不要老是只顾别人,不顾自己!"王班长笑了笑,费力地说:"干点活便能治好病。"野菜煮好了,可他们俩仅剩最后一张牛皮、能吃它吗?真让他们为难。小赵望着茫茫无边草地,不见庄稼不见人,不免悲观起来,他对王班长说:"我看??反正也走不出去了,把那块牛皮吃了吧!"王班长吃力地抬起头,望着小赵说:"悲观啦?不,把牛皮留着,小赵,你拍拍干粮袋,也许有些碎屑,放在汤里煮煮也好。"其实干粮袋不知被他们拍打过多少次了,早已是空空的了。但现在小赵又只好把两条口袋翻过来,用力拍打一阵。勉强又弄到一撮碎屑。
突然间,刮起了大风,把树枝都吹断了。天转眼变得漆黑,随之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小赵紧紧护住锅子,怕被风掀掉。不一会儿,又下起鸡蛋大的冰雹来,砸在树上、石头上乱滚。小赵担心班长被砸着,顾不得锅了,忙去拉他。王班长却挣扎着推开小赵的手,用尽力气喊道:"你快荫蔽,我自己会走!"小赵往深林中跑时,看到地上有一口大锅,便拾起顶在头上,并喊住一同避雨的炊事员老李,一起藏在锅底下。雹子打在锅子上,发出当当的响声。老李笑着说道:"这声音多热闹!"小赵未搭腔,他心中挂念着班长,后悔不该离开他。雹子稍停,小赵忙回到那棵大树下。只见王班长在那儿弯腰收拾东西。王班长见到小赵便关心地问:"打着了没有?"他又指指地下无奈地笑了笑,"你看,完啦!"小赵一看,锅打翻了,火也灭了,野菜汤洒在灰堆中。
小赵呆呆地站地那儿没吭声。老李见状便慷慨地说:"没事,我这儿还有半小碗青稞麦,咱们煮了吃。""这怎么行呢?留着吧,路还长呢!"王班长阻止他。
可老李忙说:"看你都病成啥样了,你辛苦弄来牛皮都给大家吃,我这点青稞怎能一个人吃?"说着便从背上解下一条细长的粮袋往外倒。但怎么也倒不出来,撕开一看,青稞已长芽了。
老李无可奈何,很抱歉地说:"只要是粮食,总比没有强。"小赵一边煮着青稞麦芽饭,一边回忆起王班长弄牛皮的事。那是刚进入草地的时候,有一天部队刚宿营,王班长就出去了。一会儿,他很高兴地跑回来,拉着小赵去看先头部队丢下的一堆牛皮。他俩不顾行军的疲劳,忙把牛皮拉回来,交给队长、指导员,分给每人两块。小块的用棕绳穿住绑在脚上,当鞋子;大块的缝成一顶皮帽??可现在,皮鞋、皮帽都吃到肚子中去了。
小赵焦急地等待着青稞煮熟,他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这时王班长背靠着湿鹿鹿的树枝,不断喘着粗气。他的脸色又黄又青,两眼盯着火苗,一动也不动。小赵忙上前去摸摸他的前额,像火炭一样烫。小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王班长强打起精神安慰他:"小赵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好啦!"小赵盛了一碗煮熟的麦粥,要喂王班长,可他却摇摇头,低声说:"我不饿。"老李在一旁劝道:"你吃些吧,肚中有了饭食,感觉总会好些的。"王班长为不使他俩担心,抖擞一下精神说:"我吃。"他用发抖的双手把碗放到膝盖上,慢慢吃着。麦芽根噎得他半天透不过气来。小赵多想为班长弄来些汤喝啊!可现在??天黑了,他们在树下平了一块地方,铺上些树叶,准备睡觉。班长在黑暗中端详着小赵,那目光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小赵心里十分难受,叫他躺下休息,可是他仍不动。好一会儿他才说:"明天我起来做饭,路难走,你多休息一会吧。"半夜里,又唰唰地下起雨来。王班长怕小赵挨淋受冻,把被单子给他盖上,而他自己只盖了半边身子。经常宿营遇雨,他也总是自己淋着,把被单子让给小赵盖,可现在他病重了仍是这样。小赵在心中默默地感慨道:班长啊!你时时刻刻总是想着别人,却惟独没有自己!雨停后,森林中到处都燃起篝火,小赵被照醒了。他知道天快亮了,便悄悄爬起来,想给班长煮碗牛皮汤喝。
汤煮好后,小赵盛在碗里,端着去喊班长。可一连几声,他都未答应。小赵心跳起来,忙上前掀开被单一看,只见班长眼睛睁得大大的,全身已僵硬了。汤碗从小赵手中掉到枯黄的落叶上,小赵扑在王班长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指导员、队长、老李和同志们都跑过来,把小赵拉起,大家都很伤心,低头肃立了一会儿,然后将王班长的身子扶正,用被单裹好,盖上树枝,一把一把挖着泥土,为他筑坟墓。
王班长就是这样默默地离开了他亲爱的战友们,但是他关怀同志,吃苦在先的精神却鼓舞着小赵和同志们继续完成那艰难的革命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