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话说潘金莲是开茶馆的,跟客人打情骂俏是常有的事。这会儿她受了胡匪的调戏,可也不吃亏,从他面前抓了一把钱,也才逃出来。可刚出来,在外围又碰到来茶馆里寻赌的长犬和细犬兄弟。
长犬嚷道:“潘嫂,既来到这茶铺里,也不见啥招待,你倒也介绍几个人来跟我们赌一赌呀,当然我们是赌‘小’。”
潘金莲随即唱和:“哟,赌大钱伤神,赌小钱开心。赌小钱也是玩。来,我立即给你们找几个人聚拢来。”
果然她眼尖,又寻到了丽萍。
潘金莲忙说:“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茶铺里不愁找不到玩牌赌博的人。瞧丽萍丫头还拿着那20元吃红钱扬在手里呢,先找她凑一方。”
丽萍欣然应允:“行!反正‘捡来的孩子不怕噎死’,我有这20元,还怕跟谁赌?”
潘金莲说:“那好。可是,我再找一位。哎哟,刚来了‘南瓜’,又见到‘北瓜’,这不正来一位,——他叫黄镖,原是邻居黄凤美的儿子,大学没考上,倒先来我茶铺里报了到。这也好,凑足四位聚拢来,岂不又一桌!”
丽萍瞟了初来乍到的那位瘦高个一眼,问:“喂,他是你邻居的儿子吗?长得好高好帅啊!可是他会玩牌吗?要玩牌我可希望赢钱。倘若他是生手,便不配做我的‘搭挡’。”
不料黄镖一听,很不服气说:“哎呀,‘一回生二回熟’嘛!干吗你初次见面就小瞅我,以为我真不会赌博?其实我这人一向好赌,我甚至认为人生都是一场赌博,‘爱拼才会赢’嘛!所以这位俏妹,请相信我,这回便让我主动邀你做搭挡,且保证你会赢钱,你乐意吗?”
丽萍高兴地说:“能赢钱我当然乐意!只是刚才听你说的,你这人也爱拼爱赌,有点像我的性格,看来我们合得来,便搭挡一回吧!”
于是潘金莲为他们准备了赌博工具,几个人才开始坐下来围着桌子赌。
可赌局刚开,忽又见茶铺里走进一位中年妇女,竟是黄镖的母亲黄凤美。
黄凤美身着旗袍,手挽小包,身材高挑,气质娴雅,当然免不了还是浓妆艳抹。这次她来茶铺,却是在找儿子。
她正四处寻觅,口中念念叨叨:“哎,真不听话,我那镖儿肯定又到这茶铺里来了。可是人在哪儿呢?”
她朝几张桌子望了望,终于发现了黄镖。
她径直走过来喊:“哎呀,阿镖啊,你真是赌性不改,我料想你会到茶铺里来,果然也就在这儿找到了你。但今天委实不是玩牌赌博的时候,你可先要随我去办一件紧要的事情,快随我走吧!”
黄镖说:“老妈,如果我没猜错,你肯定是要带我去见魏村长,你和他约好见面了吗?”
黄凤美说:“正是哟,为了给你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只好出卖你老妈这张厚脸。我也不是爱拿自己热面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但为了儿子的前途有啥办法呢?而今倒好,遇到了魏村长这么个大好人,他倒满口答应会帮你,所以你得赶快随我去觐见他。”
于是黄镖只好摊牌起身要离去。但他倒不忘了丽萍,故而自作多情地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因有点私事要办,只好先行告退。只是第一次和这位俏妹做搭挡,还来不及好好玩一玩,中途正扫了你的兴,都怨我!不过你我后会有期,我记住了俏妹子这张稚嫩漂亮的脸蛋儿啊!”
丽萍不由红着脸说:“哎哟,看你一张薄嘴皮倒很会说话!可也别逗了,办事情总是紧要的。只是你这一走,果真日后还认识我吗?”
黄镖说:“那肯定会认识你!我不打妄语,我这人除了钱,恐怕就认识女孩子!”
黄镖边说边离去,甚至还给丽萍弄了个飞吻,直使她既感到羞涩,还有些惴惴不安。
32
一幢有阁楼、院落的大房子,门牌标志:月池村委会。
庭院内,村长魏肥正坐在一把藤椅上,悠然自得地让女儿魏鲜艳给他捶肩揉背呢。
忽见大门外进来两个人。魏鲜艳悄声告诉父亲说:“喂,爸爸,外面黄阿姨和黄镖来啦。”
魏肥转脸望去,见那母子俩手里拎着东西,不由逗乐道:“呵,时下桃花经济发展了,大概桃花人的‘精神面貌’也改观啦!原先黄凤美来串门,除了身上散发香水味,恐怕就别无长物;可如今莫非是挣了钱,神采依然飞扬,而手里更开始拎东西啦!”
黄凤美忙神神秘秘凑近前,轻言细语说:“哎哟,这旁边没有外人,我也就不打隐语。这是两条高档香烟,专门拿来孝敬您的,不成敬意啊,望能笑纳!当然,魏村长,别再挖苦笑话我这个女人了,这几年我过来得可不容易。我丈夫死的早,还要养大一个儿子,虽然我奋力拼搏,可女人挣钱总难。直到如今,我可仍嫌挣钱不够使的呀!”
魏肥笑道:“挣钱能有满足的吗?——呵,暂不聊这个。艳艳,我的女儿,先搬把椅子请你黄阿姨坐,让她坐下谈。”
魏鲜艳说:“椅子正好旁边还有一把,便请黄阿姨坐憩吧!”
她说着上前移了移椅子。可黄凤美暂没落坐,却打量着这个姑娘,夸道:“哎呀,好俊俏乖乖的闺女儿。要说生女孩子其实比生男孩子好哇!”
魏肥笑道:“此话怎讲?我生女儿,你生儿子,现在两个都在跟前,怎么比好歹呢?”
黄凤美说:“不比怎么知道我生儿子不争气!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儿阿镖,因为在学校里吊儿郎当,不求上进,待到参加高考,早已不抱希望,如今果然是落榜辍学,待业在家,还不知今后该干什么?所以,此次我特地领他来拜谒您魏村长,倒想请您给他安排一份好差事啊!”
魏村长说:“他待业在家,干吗不由你……喂,黄凤美,最近可听说你傍上了一位大款,他叫什么丁来着?是做烟草生意的。做烟草生意可是大买卖,你干吗不让阿镖跟他一块去干呢?”
黄凤美面有羞色和难处,反叹了一口气道:“哎,你是指那个叫丁贵的烟老板吧,他现在是和我相处得很好,但不瞒你说,阿镖的事若让我去找他,毕竟有些隔阂。您也知道,那丁贵虽跟我是相好,可毕竟没结婚,不是我丈夫,更不是孩子他爸。如今我一个女人倚着他已惹来许多非议,如今再带个儿子傍他去也不成体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我镖儿能够另辟蹊径去生活、去工作、去挣钱。他毕竟也是男子汉,应该独挡一面嘛!”
魏村长说:“那么说你们此次是专程找我来,可你们事先是不是有所谋划呢?”
黄凤美说:“的确我们还有个筹谋和计划。这事且等我儿阿镖自己来跟您细谈吧。”
这时候且说黄镖,手里因拎了东西,看见隔壁一个厢房,也便机灵地将东西拎进那房里放了,然后出来,又忙着掏烟点火恭维魏村长。而这位魏村长便开始吞云吐雾,乐得如神仙一般。
魏肥不禁快慰地说:“瞧蛮灵活的一个小伙子嘛,且让他自己说,他都有什么好的计划呀?”
黄镖不失时机,赶紧凑到魏肥跟前,恭敬地道:“我的魏村长、魏伯伯,我可瞄准一个机会啦。原说月池村有座东郭窑场,长期处于瘫痪状态,而随着当前桃花发展之机,我倒想应该重新把它搞活来。赶这个时机,如果由您撑腰,派我去当个窑场长,到时大家便会有利可图啦!”
魏鲜艳原很清秀文静,对于大人的交往也不想参与,所以才一直保持缄默。而这时听了黄镖的话,却禁不住打茬说:“哟,瞧黄镖,他这人动辄说有利可图,这利是指一己私利吧!瞧他这种唯利是图的人,能有长进吗?可别怂恿他去胡作非为。”
黄镖说:“哎,魏小姐,什么叫做有长进?依我看,当今社会,莫不是谁能挣到钱谁就有长进。”
魏鲜艳说:“光知道为挣钱,这种指导思想就不对,我怕你会误入歧途。人的观念分两种,一者是不择手段聚敛钱财,使自己暴富起来,你恐怕就是这种人。二者是能树立崇高的理想和道德,视社会责任为己任,虽然物质上困苦一点,但精神很充实。我崇尚后者!”
黄镖急了,争辨道:“瞧这是什么话?你这分明是瞅不起我,这可让我不服气!既如你所说的后者,如果他穷得没米下锅,我看他连肚皮都得不到充实,还拿什么去充实精神?或许这种人根本就因为穷,没本事挣钱,反而会唱高调。但是现在唱这种高调已经过时啦,社会已经在倡导富裕,像我这种人一心想聚敛钱财本没有错。我这人就看重前者,认为钱财才是好东西,‘金钱万能’嘛!当然要说理想我也有。我的理想就是假如能当上东郭窑场长,以后就有办法去挣钱和发财,在不久将来,我还希望能为家里建起一幢高楼大厦才风光、才气派嘛!”
黄凤美乐了,忙举赞成票说:“呵,对对对,我也赞成阿镖说的话,在月池村先富起来建高楼大厦的可不在少数,就像人穿衣服一样赶时髦赶新潮,而我家阿镖若有能耐,老妈我还真盼望有这一天呢!”
魏鲜艳说:“都听他的油腔滑调!我只怕他心术不正,求富裕却不走正道,以为金钱万能——”
魏肥这时打断他们的话,说:“喂喂,话题不要扯得太远。言归正传,我倒想听听黄镖为什么要去东郭窑场当场长?又如何能让窑场发展?如何能使我们从中获利?”
黄镖便说:“我是这样考虑的,窑场以前荒废不景气,那是以前的桃花没发展,地方上较穷,建筑业不发达,窑场的砖瓦也就没有市场。现在可不一样,桃花招商引资,开发洪城大市场,人们富裕后都在大兴土木搞建筑。缘因这一切,不也就是窑场发展的大好前景吗?然而窑场发展了,也就是窑场挣了钱,自然我们都有好处捞。”
魏肥赞许说:“讲得不错,凭你这番话,我很支持你去当窑场场长,改革东郭窑场。不过,你光想去当窑场长,恐怕还是个‘光杆司令’。偌大的窑场要发展,恐怕需要强大的资金做后盾,这资金却从哪里来?在此我便提醒你母子俩,你们最好再去桃花镇上走一趟,去找一找桃花镇胡大头镇长。这个人当前在桃花可是位高权重,一手抓。而若你们想成事,非得请他出马帮助一下,那才叫大功告成了。”
黄凤美稍显迟疑地说:“可吴镇长是个大人物,要想请他出面帮我们,这恐怕有些难。以往我们跟他并不熟,非亲非故呀!”
魏村长却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嘛,以前你认识我不也是由生到熟吗?——哎呀,黄凤美,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不知道吗?想当年,多少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经不住你的糖衣炮弹轰击,现在这攀关系、走‘后门’的事情难道还要别人来教吗?”
黄凤美不禁胀红脸说:“教是无须教,——如法炮制吧,免不了我母子俩改日又拎些礼物找到他吴镇长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