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骗局!可它还就发生在朗朗乾坤之下,它还就发生在镇政府大楼门前,而他们的身份还都冒充政府工作人员……天啦,这叫谁能够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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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继说更生,见犯罪分子都逃了,自己一身清白,反几乎被警察逮去,真是哭笑不得。
他不由得自嘲道:“唉,怎么会这样呢?莫非都是没工作惹的祸。看来工作对于一个人多么重要。不然像我,没有工作,游荡街头,反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这之后他便情绪低落,步履蹒跚,继续往前走去。他原是为找工作才出来的,所以目的地还得往镇文化站找去。
却说镇文化站,地处一家电影院旁。然而看这些文化娱乐场所气氛萧条,人迹稀少,门可罗雀。面对如此凋敝清凉的场景,更生生怕找错了地方。可细看那招牌不错,才硬着头皮掀门进入其中一幢楼宅。
这里倒是镇文化站的办公地点,一个房间成列摆了几张桌子,却只见一个人在最后排座上喝茶、看报。更生心想他可能是文化站的干部,便礼貌拘谨地凑上前来,问道:“同志,这里是镇文化站吧,听说这儿在招聘文化宣传员,我可是来面试的。”
此人姓赵,倒是个副站长。见有人来串门,却忙放下报纸扶了扶眼镜,打量着更生,反问道:“哦,却不知你是怎么知道这条消息的?招聘的事并没向外公布呀,能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必定有人举荐或介绍才来?”
更生心想消息是魏鲜艳提供的,可报她的名字也怕不被人知道,故而摇摇头却又点点头说:“介绍我来的人只怕你不认识,且就别管我是谁介绍来的吧。这里只当我是毛遂自荐。”
赵某说:“毛遂自荐?这倒还新鲜。一般来这里找工作,都是拉关系、走‘后门’推荐过来的人,于是良莠不齐。可你倒好,毛遂自荐,这我倒要看你有多少才能了。”
更生坦率地说:“才能我谈不上,文化素质恐怕还有些。早在我读中学,就有这方面的志趣,喜欢写呀画呀,舞文弄墨,并得到老师的赏识,还时常被派去出校园的墙报专栏呢。后来我不幸因故失学,走向社会,可能还有些理想和追求,又对文学艺术感兴趣,便自学成才地搞创作。如今我都写过一些作品呢。”
赵某不知是讽喻还是欣喜说:“哎哟,你还写过作品?这我倒愈加稀罕了。只是你有作品带来了没有,可否让给我先睹为快?”
“这当然可以。”更生爽快地说。他原本渴望会到一个知音,而赵某偏偏就是个文化人,他当然高兴将自己的作品呈给他看。
更生原背着一个牛仔包,里面装的就是文学作品!他也算是有备而来,于是赶紧翻包,拿出了一二篇稿子递到赵某手上。
赵某似乎也很期待,忙忙地接过稿子,又或许视力有些问题,他还重新扶正镜框来阅读。且看他那副神态,先还皮肤轻松,嘴角挂笑,接着鼻翼微颤,脸颊绷紧,到最后读着读着眉头反皱了起来。
赵某不禁感叹说:“唉,初看你写的文章,倒也文笔犀利,观点鲜明。可是你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吗?”
更生问:“我犯了什么毛病?”
赵某指出:“这你自己看不出来吗?你的文章可是写实多而联想少,揭露多而赞扬少。”
更生辩解:“原本文章就该讲求事实嘛。而我这样不过是见事论事呀!”
赵某生气了,激愤说:“你光知道见事论事,难道就没有一些委婉吗?瞧你写的东西,里面一味地评击、披露社会阴暗面,犀利的笔锋甚至直戳当前一些领导干部的污点、黑点,如此直白的文章,也只有你才写,也只有你敢写呀!可是你敢写我们却不敢用,包括你的人。就说这招聘吧,我们原本是招聘文化宣传员,可什么是宣传?宣传就是要把事物都往好的方面想,都往好的方面讲,譬如政府部门有些形象工程,它可是靠做宣传来粉饰美化的!可是你倒好,篇篇据实反映情况,捅出漏子,专拆一些领导干部的戏台,将他们个个弄得是灰头土脸,那还有你的好果子吃吗?殊不知我们这些文化干事,文人坯子,可都是靠政府拿津贴养的,这样你得罪了他们,到时还不都丢了饭碗。所以综上所述,虽然你有些才情不容否认,可实际工作却不适合你做。这话你明白吗?”
赵副站长究竟是个文化人,一边拒绝了更生的应聘请求,一边还言辞委婉,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手里攥着更生的稿子,还有些欲擒故纵的姿态。可更生却听懂了他的话,明白了这一切,不由反从他手里夺下稿子,且把它重新折叠好放进牛仔包,然后礼貌性地道声别:“多谢您的指教!告辞。”
余下再没说二话,他扭头走出了文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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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更生懦弱,可也是个脾气,对事物有自己的认知和观点,于是听不进赵某的话,稍许赌气走出了文化站。可是从文化站出来,自己又该往哪儿去呢?他开始懊丧、困苦的地在街上游逛。
显然他也不甘心求职失败,于是还想在街上寻找招工的地方。这镇上与村里不同,不仅繁华许多,而且机会很多,不久他便发现并走进了一家职业介绍所。
更生心里想:“哎哟,还有这种好地方,早知道就该来这里找工作了。”
于是他在职介所到处观望。这里来求职的人特多,而招工的企业也不少。瞧那招聘启示沾满了几堵墙壁,只是不知真实程度。因为听人说职介所常常弄虚作假,将一些不存在的企业名头沾在上面也是有的。由此更生踯躅不前犯迷糊了。
要说有人求职,有人招聘,这不好象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很妥帖的事吗?其实没那么简单。这里是中介所,那些信息咨询、面试等等都是要向缴费的,然而交了费也不保证信息有用、面试成功。这可就难为了手头拮据的求职者,他们大多是三元五元都舍不得出啊!更生便是这样,他虽被墙上好多条信息吸引,可总在彷徨徘徊,始终下不了决定。恰在这时,却有人主动招呼他了。
这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青年人,他招呼更生来到中介所的一角落,意思说这儿清净,便于交谈。
他问更生:“你想求什么工作?”
更生说:“其实也没定数,只要能适合就行。”
那人又问:“我想知道你一般注重关心哪方面的信息呢?或者说你最热爱干什么工作?”
更生老实巴交地说:“工作能由得着人的喜欢和热爱吗?不瞒你说,前不久我都在镇文化站应聘来,那工作就适合我呢,可是被拒绝了。”
年青人佯着吃惊说:“哎呀,什么?你热爱搞文化工作,这我算盯你半天而没看走眼,如今你遇到我也算运气好了。我可是镇政府经济文化改革办公室(简称经改办)的特派专员,专门为招聘文化干事而来职介所觅猎对象的。前面你说曾去哪儿应聘过?那是投错了门、找错了地儿。现在我可带你去一个地方,那就是镇政府。我带你去亲自面见我们经改办的文主任,由她当面审核你的材料,如果她同意了,那么你的工作就算搞定了。走走走,眼下文主任正在镇政府跟一群干部开会呢,我们也就到那儿去找她。”
听了这位政府特派员或说“白领”的一番言辞,更生简直坠入云里雾里。他心想又是经改办又是文主任、还有镇政府,这一切都有大名头,能不令人置信吗?看来好事就在前头,他立马决定跟着走。
可不巧这年青人还有一位白领同事,他也是西装革履。在他那儿更聚拢了多位求职者,于是一行人便跟着同行。可也别说,他们在外面还停着一辆车子,虽然是面包车,可大家挤进去都很兴奋。因为谁都抱着希望,谁都不曾怀疑过。
随着面包车开动,只拐了一个弯,很快也就到了镇政府大楼前。接着众人下车,来到一条走廊上,这时候年青人交待说:“这里可是政府机关重地,大家请保持寂静,不要喧哗,不要声张。然后且等文主任出来面见大家。”
于是他的同事暂时离开了,片刻功夫就见他领了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来。这女人挺胸迈步,倒颇有领导范儿。年青人赶忙介绍说:“喔,我们的文主任来了。就是她,她当下可是桃花镇的红人,连胡大头镇长都要卖她的面子。胡大头镇长大家都认识吧,他说话最有权威,而文主任跟他一样,也是办事利索,说话特有分量。且听她怎么说吧?”
要说这位文主任,办事果然爽利明快,她一见众人便招呼道:“哎呀,里面正在开会,我也是抽空过来。何必这事还等着我亲自来办呢?我只吩咐几句,凡是你们选定了的人额,只须办个手续就可聘用上班嘛。当然,手续上先给他们填表格签协议,然后缴费。缴费是预订统一的服装,到时还要安排统一培训,至于培训费能给他们优待便优待,再有押金嘛……哎呀,我这人是有同情心的,大家也就看身上的钱带了多少了,有的就先交,交了到时也会全额退还,实在没有的,也就先欠着。总之争取个个都办全手续,都能去上班,这实在是积善行德啊!好了,我就说这些。我还要进里面继续开会呢。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赶紧办理吧。”
说完,文主任朝大家挥挥手,还真又进了镇政府。于是大家都很激动,也不迟疑,有钱的便都掏钱,领了协议和表格,做个签名和登记。既然来招工的是“经改办”,属下的企业很多,大都还都能根据个人条件选择不同的行业,真是皆大欢喜。有的人填好表了,等交上去时,还约定哪天再来聚会。当然这日期定于半个月后等通知,一旦等到通知也就预示要开始正式工作了。
这时却说更生,他身上原只有二三十元钱,虽舍不得,可其他人都已交几百了,他也便掏出来换了一份表格填。可随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还就在更生疑疑惑惑、浑浑浑噩噩填表之际,却有人传言那几个政府白领似乎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回事?我的表还在填,还没上交呢,怎么他们倒丢下不管了?莫非他们是骗子?”有几个和更生同样的人开始醒悟过来。
“我见他们早开着面包车溜走了,那神色匆忙,简直比贼还逃得快。”
“好像他们也接收了几分提交的表格和合同书,可哪又有什么用?不过全是骗局。他们是卷了款跑了。——哎呀,我们可是落入了陷阱,全都上当受骗了!”
到这时恐怕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原来那几个“政府白领”和所谓文主任都是冒充的角色,这哪是他们的真正身份呀!他们不过是戏演得太像了。
说他们在演戏,可有几个人还幻想那位文主任有可信度,是不是她还在镇政府真开会?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再出来呀。有人又提议去里面找她,可里面房间那么多,而且到处开了门,这又到哪儿去找呢?只怕她都先面包车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骗子!骗局!可它还就发生在朗朗乾坤之下,发生在镇政府大楼门前,甚至他们的身份还都冒充政府工作人员……天啦,这叫谁能够相信啊!可是它着着实实还就发生在眼前,还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关于这一段遭遇,我可第一反应是怪到政府头上,因为骗子是假庙堂供菩萨,以政府为幌子,恰恰更具欺骗性。所以我要找政府,难道它没有责任吗?我可想让它来解释,究竟发生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更生受此蒙骗,义愤填膺。当时气得简直要挥拳问天,探究个为什么?可细想想还能为什么?还不是自己和那群可怜人求职心切,愚钝无知,被人利用罢了。这怪来怪去,还怪自己真无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