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在北京西站下车后,忽然昏倒在站台上,行李也不要了,到底她怎样了呢?她是在早晨六点多钟昏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了,她竟然昏睡了十一个小时。她睁开酸涩的双眼,头可以略微转动了,但还有点疼,她感到四肢无力,想爬起来又有点力不从心,试了几次爬不起来,还是乖乖地躺下。她感到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她环视四周,四周是一个白色的世界,这个空间静极了,只能偶尔听到门外走廊有轻轻的脚步声。
她想再动一下,忽然觉得胸部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但不太重,她定睛一看,只见胸部压着一个青蓝色的方包,里面鼓囊囊的,方包连着一根奶黄色的软管,她明白了这是做人工呼吸用的,另外她的手背上还牵着一根长长的管子,那是在打点滴。她真的是在医院里呀。但是她根本不知道她是怎样进了这个医院,是谁为她做了好事呢?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在心里对那个做好事的人说:大善人呀,你是谁呢?
你把我送进医院是好事,可是我身上没钱呀,愁云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想找一个人来问一问,这一切都是咋回事呢?对面床上坐着的一个约40多岁的男人,见她醒来了,轻轻地向她这边走过来,他温和地问:
“乡党(秦川土话,即老乡),你醒了,不要乱动,小心跑针。”
听他的口音也是秦川人,她注意地听他讲话,同时在想:这乡党不是当官的,就是个体老板。她在猜想时显出一种窘态。这个男人又低声地问她:
“你还认识我吗?”
雪清更感到莫名其妙了,她把瞳孔睁大去看他,还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这个乡党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听得很清楚。他开始说普通话,他以为她听不懂,又改用秦腔。他对雪清说,他们是一同在西银上的车,直到终点站北京西站下车,他们坐的是同一车厢,相邻座号,而且他就坐在她的对面,雪清这时想起来了,原来他们是一路同行的车友呀,她怎么一下子就忘了呢?她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不自在。这个乡党似乎看出了她的内心活动,他用平静的心态解答着她的每一个疑问,叙述着他怎样送她上医院的经过……
“在西银上车后,一路上我都在观察你的神色。我看你的神色有点不对劲。你一会儿神情恍惚,一会儿焦躁不安,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又无故发怒。你在我与同伴说话的时候,故意敲着盘子,又傻呼呼地望着窗外,我见你那种异常的表情,开始以为你的神经有点不正常,后来我想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是一个做心理咨询的医生,在车上我又不好与你交谈,因此我就一直在观察你的行动,你下车时我也在跟着你,一直跟你走过月台。忽然你的手机响了,你在那里看手机,对方发来了信息,但是你没有回过去,就把手机放进了衣袋。你好像发疯了一样,把行李丢下不要了,往前面冲去,但是你只走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过去了。你倒在地上好象嘴里还在默默地喊着:自立,自立,我的孩子……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马上叫来了车站的巡警,他们把你的行李收藏在保管室,然后用他们的车把你送进了这个铁路医院。因此你就躺在了这里。你昏过去后,我一直不放心,因此守在你的床边,直到你现在醒来。”……
雪清听到了这里,不由得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热泪夺眶而出,她既感谢他,又有无限的内疚。她面对着站在她身边的这个陌生男人,真不知对他说什么好,她只知傻呼呼地掉泪,而忘记了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更忘记了要他留下电话号码,她真好像一切都变傻了,她也没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告诉他,那个陌生男人有把一张行李寄存单交给她,叫她到指定地点去领取。雪清接了单子,只是点头表示谢意。这时的雪清,她一心想的还是儿子、儿子,口里不停地默默念着:
“自立,自立……”自立是她亲生儿子的名字呀,她对乡党说了一遍她这次回老家找儿子的经过,乡党听了她的故事,也感动得流泪。他一遍又一遍地劝慰雪清:
“你别哭,别哭,现在静下心来治病是你的头等大事,等病治好了啥事都好办。世上万物乃人之属,没有人啥事都完了。你放心在这里养病吧,其他一切都不要考虑,你的孩子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雪清听了他的话,觉得比亲人还亲啦。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生人比亲人还亲,而真正的亲人却比生人还不如。雪清想起世元家里那些所谓的亲人,对她那样无情无义,真是冤家对头啊。面对这样一位救她的大哥,雪清真想站起来,向他深深地鞠一躬,甚至向他磕几个头也愿意。但是她不能动弹,她只能静静地躺着,只好满怀深情地对他说:
“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这次死定了。”
乡党却连连摆手说:
“不要谢我,多亏人家警察呀,我只是叫了他们一下,他们就马上把你送到了医院,人民警察才是你的恩人啦。另外,还有这铁路医院的医生、护士,他们都是好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