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这时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她在部队子弟学校读高中那年月的难忘镜头:那时候她们在学校住同一个宿舍,她住上铺,雪清住下铺,她们曾为很多小事发生过争执,还打过一次架呢。他爸那时是团长,她以为家庭有背景,仗势欺人,可雪清不怕她,有一次她们把事情都闹到学校里去了,她爸和雪清的大哥都到学校来了,这事回忆起来多有意思啊。
岁月如梭,往事如烟,学生时代的事多么值得回忆啊,那些峥荣岁月总是那么牵人心魂,久久难忘!逝者如斯,多少年了,她们各自又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这时,列车员约雪清从座位上出来,要她到列车员休息室去谈话,可是雪清却说:
“不麻烦了,我们就站在车厢的连接处聊一聊吧。”
雪清因为遭遇不好,有很多心事,神态很不自然,显得很拘谨。而列车员雅丽却落落大方,无拘无束。还是她先开口:
“雪清,你现在是……?”雪清听到雅丽在问自己,她真不知道怎样去回答。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她连忙回避自己的事,却对她关心起来:
“雅丽,你咋跑起车来了,当初,你不是在法院工作吗?”
雅丽神迷兮兮地说:“随老公呗。”
“你老公在北京铁路上工作?”
“对呀,他在铁路局工会上班。”
“你老公呢?在哪?”
雅丽又问起雪清来了,雪清怎么回答呀,她真感到无地自容了,但是她又不得不回答,她只有向她撒起谎来:
“老公嘛,离婚啦,我一个人在北京打工……”
听雪清这样说,雅丽真怀疑雪清是在逗自己,她又以为雪清是在故作高深,她试探似的问:
“我记得你在大学时的成绩是响当当的,班上你是第三名吧。听说后来你分工也不错,你还当上了领导呀。你老公好象还是一个高干子弟,挺不错的,怎么你现在变成这样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雪清在自己问自己。听了雅丽的这一句话,她心里在痛悔,在叹息:过去,她确实有一个令现在的人都羡慕的职业,如果她当初不离开那个岗位,到现在她肯定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地方领导了。可惜呀,她当初为什么就不珍惜那份职业呢?现在的她,怎么说呢,连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不如了,这难道都是命运的作弄吗?雪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
她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想把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倒一倒,却又怕说出来被老同学笑话。但是,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因为憋在肚子里真难受呀。她向雅丽说完了自己的遭遇,又后悔了,她想,干吗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来分担自己的痛苦呢?
果然,老同学对她是又同情又怜惜,并且一再叮嘱她在下车后一定要去她家里吃饭,还要与她好好叙一叙。说完话,车已经到了保定,雅丽又去忙她的了,雪清继续坐她的车。这时候,在大学时代的一幕幕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多么怀念那个醉心难忘的岁月啊,如果她能倒退到那个时代,再重新安排自己的人生,那该多好啊。
可是青春是不能倒流的,命运也是不能由自己重新来安排的,等你明白了前半生走错了路,已经是后悔莫及了。比如这一次她回老家找儿子吧,如果她早知道是这样一种结果,又何必去自找苦吃,自寻烦恼呢?现在她不但没有找到儿子,反而搞得劳神伤财,焦头烂额。可是情感这东西,特别是母亲对儿女的思念之情,是不可割断的呀。
人之情,是难断的水;母之愁,是迷魂的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当她在想这些的时候,忽然,她儿子那可爱的身影又在她的脑海里活跃起来,她无论如何也赶不走这个影子。她心里在默默地念着思念儿子的诗句:
儿离母伤心,母思儿断魂。何日见爱子,方可宽母心。母子人两别,母与儿连心。
儿是母心肝,母是儿护神。幼子怀中抱,儿大母挂心。谁解慈母意?谁知母深情?
雪清在心里默念,又在心里呼唤:
儿子呀,你在哪里?你知道母亲在为你忧念,为你伤情,为你牵挂,为你哭泣吗?
火车奔驰了一夜,在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钟,到了终点站北京西站,下车的人一片忙碌。雅丽也为下车的旅客在张罗,她还要收拾车厢、打扫卫生等,也忙得顾不上她了,雪清一个人独自下了车。这时,她打开手机,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周老师发来的短信。周问她是什么车次,几点到站,并说他已经在路上来接她了,叫她在车站月台等一会儿,他马上就到了。本来她可以站在月台上不动,只告诉周是几号月台,等周来接她就是了。
可是她又固执地不想再给周添更多的麻烦。于是她没有给周回短信,她还是一只手搂着一口皮箱,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旅行袋往出站口走去。当她还在月台上的时候,忽然一阵头昏目眩,顿觉天旋地转,心里又一阵恶心想吐。一会儿眼睛昏花了,再也站立不稳,眼前全是金星直冒,五光十色,下肢瘫软,在月台上忽然晕倒了,她已经不省人事,好危险啊!
她能脱离危险转危为安吗?谁会来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