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0月14日那天,马鸣信处长和于存海到贺兰县委协商保护贺兰口岩画后,我陪同他们到贺兰口考察岩画,在清静而美妙的大山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他们对贺兰口岩画的丰富和神韵赞不绝口,于存海,北大考古系毕业,很年轻已是文物行家了。不知怎么提到了阴山岩画的发现者盖山林。我立即问他:“盖山林在内蒙古哪里工作?”“好像是在内蒙古博物馆工作。”
“怎么才能同他联系?”我又忙问。“你可以直接写信到呼和浩特市内蒙古博物馆盖山林收。”
从山上回来不久,我如法炮制给盖山林先生写了一封信。他能否收到,他能否回信只有听天由命了。
1983年11月18日,我收到了盖山林先生的第一封来信。从此,岩画成了连接我们友谊的桥梁。
李祥石先生:
大札敬悉。你在贺兰口的发现至关重要,你把这项工作做了,是对祖国文物事业的重要贡献。我做岩画工作是从1976年开始的,做了一些工作,至今为止,已发表文章或论文40余篇,但四方要资料的同志甚多,有些连我手中也没有底子了。今将《内蒙古大学学报》一份寄上,请审读纠谬。我在贺兰山北部余脉乌海市一带曾调查一处岩画,将在西安《考古与文物》刊出,全是人面纹,不知贺兰口这批岩画是否是人面形还是人像。关于人面形的性质,我在《学习与探索》和《中央民院学报》已进行探讨,谅已看到。今冬您能否想法来呼和浩特一次,我们可以好好交流情况,如果您能把贺兰山岩画情况详细告诉我将是我最大的荣幸。据牧民说,贺兰山还有一处重要岩画,原来记在我的本子里,一时没有找到,容找到转告。所赠小文供您纠谬不必下掷了,您若能来呼市,事前请来信!!!
冬安即颂
友盖山林
1983.11.18
他在信的“事前请来信”下面加了几个着重号。我明白他太忙,担心我白跑路。他就是这样一位事事为别人着想而又心细的人。
从此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鼓励我以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精神去开拓贺兰山岩画研究的新天地。
自从我们相识以后,我才真正接触到岩画资料,拜读了他在1980年第6期《文物》上发表的《内蒙古阴山山脉狼山地区岩画》,这是他的得力之作,简洁全面地论述了阴山山脉狼山地区的岩画。这是一篇有一定影响的论文,对我有启蒙和指导作用。他慷慨寄来了《内蒙古社会科学》1980年第2期所载《举世罕见的珍贵古代民族文物》;1981年《化石》上发表的《阴山岩画》;还有《内蒙古文物考古》以及他在中国考古学会第四次会议上的论文《阴山青铜器时代到早期铁器时代岩画和古代游牧人的牧业文明》,这也是他早期的重要著作之一,翔实地论述了内蒙古阴山岩画的内容,题材以及时代划分问题,证明他对岩画的认识又深入了一层,在中国考古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岩画的断代时至今日仍有着指导意义。此文不仅论述了岩画,而且在考古学界确立了自己独特的学术地位。贺兰口岩画的发现与研究,尤其是1985年《宁夏社会科学》第二期发表了我的《贺兰山新发现岩画述评》,1987年《文物》第二期发表我的《宁夏贺兰山岩画》等论文。从此揭开了贺兰山岩画调查和研究的新篇章。可以说,贺兰口岩画是我搞岩画的根和起点。贺兰口岩画已经驰名世界岩画艺术界,在世界岩画之林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1996年11月贺兰口岩画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3年底提出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由此足见贺兰口岩画是何等珍贵和重要了。
挡不住的诱惑
1984年宁夏文物普查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贺兰县抽调7人组成文物普查队,但多半人不愿意干那份苦差事,落实下来的仅有3人,其中宣传部有我和马兴国及文化科刘伯淳,其他4个没来的人各有各的事各有各的理。我的积极性特高,不用动员就自动上门,因为我太热爱这项工作了,手脚难耐,还想趁此良机去发现更多的岩画。我又仿佛听到了贺兰山在呼唤我,令我兴奋不已,那绿色的山,那蓝天白云还有躲藏在山石和草丛中的岩画,太诱人了。
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我们准备好了工具、器材以及面包、挂面等,打听到县上有上金山公社的汽车,我们就搭着到了王井子,然后转乘手扶拖拉机第一站来到金山公社插旗口生产队。
70年代我夏收时来过这里,随着屠占荣大夫(屠军的父亲)在这里玩过几天,到过鹿盘寺、缸沿等地,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屠占荣的家搬到山下王井子去了,我们就住在当地的富裕户代喜家里。老代住家宽绰,一排房子有8间,灶房还有一盘大炕,他腾出两间大房让我们住,还有电视看,大伙挺满意。
插旗口明代称塔峡口,后演化为今名。当地人却说穆桂英挂帅征辽在此安营扎寨,在山村的西北一座山头上凿有插旗的石洞,所以叫插旗口。早在1983年7月我就同二弟祥岗、杨文彪来此考察过插旗口岩画,当时贺兰口的老乡说插旗口也有岩画,所以我们跑来了。大致位置我还记得,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
插旗口岩画分布在沟口和沟内两处约20组,数量不多但内容丰富,有人面、山羊、马匹、兽面、狩猎图以及羊角形符号。这种角状形符号实为一种图腾语言和标志,表现了原始先民对羊图腾的象征性记录。这种浓缩的简化了的独具特色的象征性符号,是以羊角为形象特征,既具有羊的生物属性,也可以视为一种艺术风格。因此,这种以角为表象的文化又可称之为角文化。这种羊角状图腾符号反映了远古以羌戎为主的古代先民的人生信仰和世界观,具有重要的思想、文化、艺术价值。
插旗口岩画数量不多,但意义重大,可惜这一次仅拍了部分资料片,线图资料仍然没有取到。
许多朋友都劝我应该好好写写我搞岩画的事。说的也是,我也觉得我发现和调查岩画的经历和痛苦的心路历程确实曲折复杂而且富有戏剧性,于是7年前的1997年开始尝试着写了一些。1998年我用了一年的时间修改,此后便束之高阁。现在,这些文字终于变成了铅字,我很珍视它,一点儿也不比我曾经出版的岩画专著和发表的论文逊色,因为它是心声的流露,是真善美的赞歌!
岩画是一个冷门的学科,但它有无穷的乐趣,正因为如此便有了吸引力。
在我进行贺兰山贺兰口岩画调查和研究的初期,岩画是一个清静、安祥、没有纷争的世界,这里充溢着神秘的色彩和不解的困惑,与世无争,没有干扰,没有喧嚣,是一方没有污染的山野。我那时是这里唯一的造访者,轻轻地叩击着岩画的大门,每天闻鸡起舞,坐在山坡上静思默想。至今我仍然十分怀念那段平静的考察生活。
接着,我带领贺兰县文物普查队踏遍金山村的各地,又有了新的发现。
后来,这儿就不平静了,来往的过客多起来难免就要发生矛盾,有了矛盾便有了故事。
再后来,我又背着行囊,挑着担子或骑上毛驴,去征服一个又一个岩画高山,充满了探险的趣味,于是便有了许多经历和趣闻。林林总总归结起来,便形成了这本书——记录我亲身经历、充满了探险和求索的书。
岩画是一个冷门的学科。时至今日,在我国著名学府历史系、考古系、艺术系的课程表上还没有设立这门学科。可以说岩画学的建立还尚待时日。但是,岩画这个属于艺术、美术、考古、宗教、历史的综合性的学科,却有着无穷的生命力,也有着无穷的乐趣和烦恼。正因为这样,岩画也就有了魅力。通过这么多年的岩画调查和研究,我坚信:如今在有岩画的荒山野岭上,在遥远的时代一定是山清水秀的地方,是人们的美好家园。那个时候人类与各种动物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由于人们的贪婪和无序地滥伐植物,滥杀动物,无节制地放牧,造成自然生态恶化,人们终于受到大自然的惩罚。从此一天天青山绿水消失了,家园荒芜了,人们被迫落荒而逃。如今,只有岩画仍然坚守着这片土地,向后人讲述着古老的故事,也讲述着曾经有过的繁荣和兴旺。让我们接受这些惨痛的教训吧,爱惜一草一木,爱惜野生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贺兰口岩画能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这不是神话也不是梦想。因为贺兰口岩画内容极为丰富,在千万年的历史长河中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内涵,有图腾崇拜,有神话传说,有绚丽多彩的民族风情,有极为丰富的文化、艺术、历史的宝藏。
岩画是诗,是史,是人类文化中最早和连续性的篇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顾问、前国际岩画委员会主席阿纳蒂教授曾高度评价欧洲史前岩画是“西方文化的基本部分,对它的研究无疑有助于深入考察欧洲文明的根”。我们也一样,在岩画中找到我们宁夏文明的根。为了成功实现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眼下就是要把岩画作为国宝保护好,利用好,管理好,尽快将银川岩画博物馆高质量高水平地建设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宁夏神奇美妙的岩画艺术。我相信,贺兰口岩画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成功之日,也就是银川市真正走向世界之时。
还需要向读者说明的是,本书旁注所选的包括大量宁夏岩画在内的中外部分精彩岩画图,直观而形象地介绍了世界岩画及宁夏岩画。看着这些图就是一种艺术欣赏和享受。本书岩画线图采用《贺兰山与北山岩画》、《外国岩画发现史》两书。
最后,我由衷地感谢自治区党委宣传部、西北第二民族学院,是他们资助出版了这本书。同时感谢自治区文化厅王邦秀厅长、薛亚平副厅长,二民院吴建伟所长、束锡红副所长及出版社责编何克俭主任、特邀编辑曹海英,是他们的热心支持才使这本书得以问世;还要感谢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们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关爱。更要感谢我的弟弟祥岗,他为我、为岩画,付出得太多太多,我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