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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虫难语冰

离宫廷盛宴的一个月里我过得很是匆忙,通常是很早就起来洗漱,和我的“太尉老爹”一同进餐,而后他去朝堂我去书房。在我的书画老师,一个顽固的老头子还没过来时,我可以看些我喜欢的书,他来之后我就只能接受枯燥的知识了。这样一比较,我却是更喜欢下午和沧水相处的时光,许是知道宫廷盛宴在即,他也决定和我们站一处,于是言语间的试探显然少很多,平时闲聊放松很多。况且他的教课显得更加亲切、更为通俗易懂。

我百无聊赖,一面翻着《女史》一面等待季老头子过来教我书画,但是一盏茶都凉了,他却还是没有来。我看了看天,叫来我的侍女兮夏,问道是什么时候,兮夏答曰已为午时。

“已是午时了啊……”我长叹一声,估计那季老头是不会来了。

“说来也怪,季老先生从来都很守时,为什么今天会到现在还没来呢?”兮夏不满地碎碎念叨。

季老虽然上课死板,但也因为如此,做人才是严以律己,若不是有什么变故是不会无顾缺席的。

兮夏见都快到午饭时间了,打量季老是不会来,于是想把笔墨纸砚收起来,却被我制止:“不用收,我们再等会儿。”

“可是小姐,都这会儿子了,就是他赶来了,也上不了多久的课了。”

话音刚落,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梧桐叶落在他的肩上,曳住他的衣角,青衫落拓、玉面白霜。凡他疾走过的地方,梧桐落满、薄雪轻漫。

我看得呆了,那漫天飞舞的梧桐叶,一瞬之间落满了庭院。

“刚才,是不是下了一场梧桐雨?”我问兮夏。

兮夏大概也是呆了,竟然没有接上我的话,而是呆呆地看这一场下不完的梧桐雨。

“噗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轻笑声,有些煞风景,我不满地嘟哝:“笑什么?”

那青衫落拓的梧桐人此时竟然就站在我的身后,他的鼻息还很急促,大约是方才赶得匆忙还没调整好呼吸,但即便这样他还不忘取笑别人。

“这是冬天,哪儿来的梧桐雨?”

“我分明就看见了,那么多的梧桐叶都落下来了!”我不满地争辩道,亲眼所见,就是连兮夏都看见了。

他摇摇头,擦下他额头上的一抷雪,给我看:“你看,我这额头上还有雪,下雪的时节怎么会有落叶?梧桐树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你看到的,应该是‘梧桐雪’。”

“梧桐雪”吗?我似懂非懂,长这么大我就没听说过有“梧桐雪”的,或许真的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对了,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小姐后院里来了?”兮夏脑子这才搭对线,问着那个姗姗来迟的“梧桐人”。

“青衫梧桐人”这才理了理衣裳,拍去他身上的雪,作揖道:“季无同,前来指导小姐书画。”

“季梧桐?梧桐叶的梧桐吗?难怪从你身上能看到梧桐。”兮夏心直嘴快,说道。

但季无同并不生气,而是昂立头颅不无自豪地解释说:“季无同,‘不与人同’的‘无同’。”

“季无同……”我默念他的名字,觉着这真是个好名字,虽看起来简单但意蕴深远,不与人同。他真的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啊。“季老是你的父亲?”我继续问道。

“那个老顽固是我的叔父,我从小跟他居住在锦都,跟他折腾些有的没的。哦,对了。他近段时间比较忙,让我来教你书画。”他虽青衫隐约、儒生打扮,但我揣测他大抵是个直来直往的爽快人。

“季公子可是起晚了?”

“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指了指他衣领上的褶皱翻折,作为儒生是最为注重衣冠齐整的,就算是去和最亲近的人见面也要上下整理的,更何况他是第一次和我这个叶家二小姐见面。若不是行色匆忙,他定然不会这样。

“哦,这个……”他像是才发现般,而后用手翻正,一边说:“你也是聪明,不过迟到是我一向的习惯,并非晚起。”他这话无非是说我自作聪明,妄自揣度别人。

“也不尽然。”我又岂会屈服于他的粉刺,答曰,“若是习惯使然,为何行色匆匆?”

他突然脸一沉,说:“你置疑我?就不怕我不教你书画?”

我被他这反复无常的表情略微吓到,差点就奉承他说是我错了。若是以前,我定然扔掉脸面抱他大腿,但我转念一想,现在我是“叶挽香”,身份尊贵又有江湖经验,当是识遍冷暖、看遍百态,该不会是为了这点事儿就屈服的。于是我斜眼看他,声音也变得几分冷淡,说:“可以,只要季公子能给季老一个合理的解释,能给家父一个完美的交代。”

哼,搬出两老我就不信他不屈服!

一秒、两秒、他皆呆愣不语,终于在过了十几秒后,方放声大笑:“以你的机智,可以与那个人相媲美了。”

我舒了一口气,感慨他真的是反复无常,而当我想问‘那个人’是谁时,又听他轻咳:“我可不是屈服于季叔父和叶太尉,而是看在你还算聪明的份上才决定教你的。叶挽香,恭喜你,我决定好好教你了!”

对于他蹩脚的解释我嗤之以鼻,他不但反复无常,且幼稚可当。

“行事随性、性格乖张。锦都能有这样一位奇才,也算是不枉称为‘才子之都’了。”沧水一面喝茶,一面评价季无同这个人。

下午我和沧水说了上午的乌龙事件,最后季无同也没教我什么,在叶府蹭了顿饭就走了,我觉得他说的“好好教我”真是太不靠谱。但沧水给他的评价实在过高,竟然用“奇才”来形容他,他的“奇”我是见识到了,“才”我却是半点儿没瞅见。

“他既然说好好教你,明天必然不会迟了。”沧水的话能让我放心,沧水都说他不迟到,那他或许真的就不迟到了?

我依旧谈论着季无同:“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那场‘梧桐雪’真的无与伦比地美,我没有想到还有像梧桐叶一样大的雪。”

回忆季无同一出场的梧桐雪,确然是惊为天人、一朝令傲梅失色,纷纷落谢。

“呵呵……”而某人却不合时宜地嗤笑,好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一般。

我怒瞪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而沧水只是耐心地答曰:“季无同这个人,“锦都第一奇人”,向来说话都没有分寸,小姐怎得就轻易的信了?”

我怎得就轻易地信了?我怎得不信呢?那一场梧桐雪是我亲眼所见,会是有假?

沧水笃定我是不信,盖上茶盖,便继续解释说:“老师府中的后院大部分植株都是从江南移植而来,因而对环境的温度要求较高。故而老师特地派人从西域运来温润的石材,打造成假山石,布置在后院。一来美化,二来提温。梧桐生长在此,受环境影响,其落叶期自然比其他地方的晚很多,小姐若是不信,不妨出去仔细看看,那梧桐树上应当还是有梧桐叶的。”

“那也就是说,我看到的还是后院的梧桐叶,不是季无同说的梧桐雪了?”

沧水微微一笑,我就懂他的意思了。这个季无同,为什么骗我?还害得我把他当成神人一般?不过,沧水怎么知道其中缘由的?而且,他怎么会对叶府的事情知道这么多,他不是才搬来锦都的吗?

我把这些疑问压在心底,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我要是问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搪塞过去,说不定还会被他倒打一耙,也就不多来掺和了。反倒是即将开始的宫廷盛宴,让我很是苦恼,衣服首饰等物件叶老头都已备好,琴棋书画也是学得十之八九,但我还是不放心——我毕竟是个冒牌货,会不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看出端倪?

兮夏已经把琴搬上来,搀扶沧水去琴位上,下午的课程就要开始了。但沧水坐稳后,却不见他拂袖弹奏,而是按住琴弦,说:“礼部负责宫宴,皇上让礼部去民间淘些有趣的物什,我平时不留心,想请小姐和我一道儿,顺便给些意见,可好?”

他虽言语谦和,但主意早就是打好的,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琴,也不弹了,而是站起,沧水将袖子稍提,伸出他那白皙颀长的手指,说:“可否请小姐带领我上街?”

不就是想让我扶着他吗?就仗着他是伤残人士,就这么嚣张跋扈,不仅要叶太尉搀扶他,还要太尉女儿搀着他,这是哪儿来的优越感啊。

然而再多的腹诽也毫无用处,虽他官低于太尉,但是他如今奉皇命行事,我不敢对他不恭敬。我压着不满,不得已牵起他的手,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太冷了!我怎么忘了呢,他的双手是如此冰凉,要我搀着他上街,不就跟拎了个冰块上街一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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