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这座巨城占地超过一万平方公里,其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面积都属于王城。
马车途经王城边际,清泫目不转睛地盯着右侧,深蓝的城墙顶上覆盖着昂贵的琉璃瓦。
大约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清泫才看见那王城的正门。
王城的地基要稍高一些,地基外还绕着宽约三丈的风水河,河上架着三条白云拱桥,斜着往上延伸,似是登天的梯子。
仰头向上,王城的城门高高在上,即使是坐在马车上看过去,清泫也感受到了齐王宫的威仪。
看来,人类的王和神仙的王没什么区别……
……
……
清泫跟在马车上,陪着孟孤在临淄到处转……
孟孤马车上的货物种类繁多,他的马车就像一只机敏的老鼠,在繁华的临淄城中总是能找到最快的近道,也总是能找到接手货物的下家。
孟孤有本账本,每完成一次交易,他便掏出来,里头对称地码着许多货物买入卖出的价格,清泫知道他正在计算着每一笔贸易的利润。
从目前他到过的地方来看,孟孤似乎什么都卖……柴米油盐,绫罗绸缎,兵器盔甲,书籍著作,还有一些装在精致盒子里的东西,清泫猜想可能是某些名品之类的。
孟孤闲暇的时候给清泫介绍过,他这个行当,都是把其他地方的特产买回来,只赚两地之间的差价……
越贵的东西,他赚的也就越多,但也越冒险。
有时候跑一趟回来,时间拖久了,客户便会出尔反尔,所以交易做多了,总有不顺利的时候。
清泫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交易进行得顺利不顺利……
在顺利的时候,孟孤脸上会挂着灿烂的笑容,完成交易后他便兴冲冲地跃上马车,同时迫不及待地赶往下一家。
在交易不顺利的时候,孟孤便低着头,腮帮子鼓鼓的,偶尔还会回头骂别人几句。
每每谈不拢,他便怒气冲冲地跳上马车,但无论高兴还是愤怒,他总会迫不及待地赶去下一个地方……
这期间,清泫试过要帮一帮他,但是孟孤马车上的货实在太重了,清泫有次险些把东西摔坏了,孟孤怒斥了她一顿,让她安静地坐在马车上。
被人教训,当然不太好受,她也不担心孟孤会赶她跑,直觉告诉她,孟孤不会那样做……
所以,她便安静地坐在马车上,静静地观察着……
这时,清泫看到一个地方……
棋士会馆?
前面有个气派的馆子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子,牌子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清泫从马车上跳下来,孟孤还在后头忙着。
“孟孤,我能到那个棋士会馆看看么?”
孟孤转过身,顺着她指着的地方看去,“你还会下棋?”
“不谦虚的说,这里应该没几个人能下得赢我哦。”
孟孤忙的大汗淋漓,哪有空管她,“你去吧,我这边也差不多忙完了,到时候我到这里找你。”
清泫正准备过去,孟孤又叫住了她,“你可别乱跑,要是我回来棋士会馆找不到你,那我就不管你了。”
清泫朝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
……
由社会各个阶层的名士设立的会馆,在各国的城池里都能够找到。
他们是类似于商人同业公会一般的组织,但其地位要比商人高出很多,成为某种“士”是对自己职业技能的一种肯定。
而会馆,就是认证技能的地方。
王公侯爵们,为了招贤纳士,他们往往会大力资助其在封地内发展,并借此把某些可堪一用的名士留在账下。
因此,在凡间,但凡以“士”相称者,往往都是贵族。
齐国作为一个国力强盛的大国,其国都临淄自然汇聚了社会各界人士,与之匹配的会馆自然也一应俱全。
这些会馆大部分分为三大类别,即武士会馆,术士会馆,名士会馆。
围棋是风靡世界的一项文化活动,它受到了绝大部分名士们的追捧,所以棋士会馆便是属于名士会馆中的子会馆了。
清泫见到的这个棋士会馆是齐国王室直属的,四条巨大的柱子立在门外,柱子打了光漆,上面的乌木原纹十分漂亮。
清泫刚要进去,却被门口两个布衣侍卫拦着。
“怎么不让我进去?”清泫问道。
两个布衣侍卫见清泫脏兮兮的,又是女流,自然不让她进去,“你一个穷女子,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难道不是下棋的地方?”
两个布衣相视而笑,道:“就你这等贱民?还想下棋?”说完,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贱民?!”清泫听后极为恼怒,“就你们这等凡夫俗子,我能同时下赢你们三个!”
“你还是滚吧!”站在左侧的布衣对她说道。
右侧的布衣却来了兴致,“你说你能同时下赢三个?要是下不赢怎么办?”
右布衣见她虽然落魄,却有几分姿色,心中正在打着什么歪念头……
清泫当然知道这个凡人在打她的主意,但她自信十足,“你们要是赢了,本姑娘悉听尊便。”
“这里怎么了?怎么都堵在门口?”这时候来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大老粗,他身上的黑铁铠甲镶嵌着一个纯金的“禁”字,看上去来头不小。
“原来是禁军统领赵大人!请进,请进……”两个布衣一看到他,便点头哈腰地恭迎道。
齐国禁军负责戍守国都,辖下十万兵勇,分归四位将军统辖,赵权便是其中的一位将军。
赵权哼了一声,“蠢奴才!不是本将要进去,而是公子要进去!”
清泫看到赵权身后跟着七八个侍卫,当中围着一个身穿浅蓝色深衣的年轻男子,他衣裳所用的布料如丝般柔顺,腰前挂着一块镶嵌着深蓝色魂玉的翡翠,魂玉周遭还有一圈黄金,但是这做工极为考究的玉佩便以显示出了他的身份。
那公子看了清泫一眼,对她非常感兴趣,于是便抚剑而来。
清泫知道,那腰间的佩剑是凡人王公才有资格佩戴的玉具剑,那玉具剑柄上缠了一圈深蓝色绫罗布条,绫罗如垂柳般细长,挂在上面。
这个公子是齐轩王的第八个儿子,名叫田永,田永十分爱好下棋,早在凡间享负盛名,是年轻棋士的中流砥柱。
“这位姑娘有何冤屈,大可给本公子说来。”
清泫指着那两个布衣说道,“我要进去下棋,偏偏被这两个挡着!”
田永性格温纯,向来不拘礼节,他一听,便对后头站着的两个布衣说道:“你们这些奴才,齐国的棋士会馆的门永远为天下棋士而开,你们难道不知道?”
右布衣弯腰认错,不敢顶撞公子,但左布衣却敢于力争,“她只是一介女流……又一副穷酸的样子,小人怎么能让她玷污了会馆的地板呢?”
田永早就看出清泫身上所穿的衣裳绝非凡品,仙族所制的衣裳绝非凡间粗糙的手艺能够比拟。
尽管此刻清泫落魄,身上的衣裳早已没了昔日的华光,但田永还是看出来了……
这个女子……不是凡人。
“这位姑娘,可想与我对弈?”田永向清泫发出了邀请。
这种情况,清泫当然求之不得,于是当即答应了下来。
……
……
棋士会馆里头苍翠碧幽,倒有几分仙庭建筑的微妙意境。
每个会馆都会有一处“幽玄之间”,里面都挂着一幅字画,“深奥幽玄”。
无论哪个地方的棋士会馆,都会有这样一个传统……
每年都会在大循环战中选出会馆内公认拔尖的棋士,然后该棋士手书一幅“深奥幽玄”,挂在幽玄之间,作为赐予棋士的一种荣誉。
所以幽玄之间,实际上只供给高段棋士对弈所用,在里头对弈,是许多棋士的梦想。
临淄会馆里头的这幅字画似乎是刚刚作成,白净的纸上字迹优雅,署名正是“田永”。
众人一听说田永竟然邀请了一个穷酸的女子进入幽玄之间对弈,纷纷一哄而上,围坐在了幽玄之间外头。
临淄棋士会馆的幽玄之间与其说是一个房间,倒不如算是半座凉亭,除了挂着字画的那面墙壁,其余三面都不设屏障。
幽玄之间里头打扫得极为干净,清泫起初都不太好意思踩进去……
里头放着两张硕大的乌木座椅,座椅是原木雕刻而成,经过细腻的手工打磨,十分美观,宛如两件艺术品。
椅上放着软垫,清泫坐到上面,感到十分舒适。
再看桌上的棋盘,同样经过极细腻的打磨,面上的纹路十分漂亮,清泫爱不释手地摸着棋盘的表面。
在对弈伊始,坐在清泫对面的田永对她说了一句值得玩味的话。
“你可不要让他们说我的坏话哦!”
清泫看了一眼房外的众人,众人正用奇异的眼光审视这位被“礼遇”的“女棋士”,清泫顿时会意。
……
……
两人一连下了三局棋,田永以二比一的战绩落败。
这样的结果让天之骄子一般的田永感到非常诧异,纵然他早知清泫不是凡人,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结果让他此刻有些不能接受。
猜到清泫身份的田永尚且如此,局外的众人就更为震惊了。
“这……公子永竟然输了!?”
震惊之余,大家都对清泫的棋力感到惊叹。
“世间上竟有下棋如此犀利的女子?!”
清泫下了三局棋,觉得也是时候离开了,她从座间起身,对田永告辞道:“告辞!”
清泫素来对陌生人就冷淡,此刻这冰冷的语气,虽然仅仅只有两个字,但听在田永耳里却似是傲慢。
“慢!”田永突然起身,伸手拉住了她。
这三局棋,局外人不知道有几个人看懂了……这实际上只是三局纯粹的指导棋!
田永在第一局便已经切实感受到了两人棋力的差距……
第二局的取胜似乎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
到了第三局,田永感到自己仅仅是为了尊严在下棋而已……
清泫的棋下得极有分寸,既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又暗中在礼让田永,然而无论田永再怎么努力,她仍然游刃有余地取得了胜利。
无论如何,她已经尽力维护了田永的面子……
“可否请姑娘与一个人再下一局?”田永见她要走,急忙问道。
“不行,我要回去了。”清泫爽快地回绝道。
“我可以付你酬劳!”
当听到田永所说“酬劳”二字时,清泫回头了。
“你想要什么?”田永急得问道。
“一千两黄金!”
“什么?!”田永愣住了。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什么?!一千两黄金!”
“她还真狂妄!竟敢向公子永提出这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