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看了一眼众人的反映,欲言又止。
不行……这个地方不方便讨论这个……田永迟疑了,他似乎藏着一些不见得光的秘密。
清泫对凡间金钱的价值是完全没有概念的,一千两黄金已经相当于齐国边陲小城数个月的赋税了。
不过,见到田永此刻犹豫,清泫似乎也感到这似乎不是一个能随口要求的数目。
众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清泫有些受不了,她也不多想,干脆一走了之。
……
……
这时候,已经入夜。
凡间不如仙庭,即使是临淄这般繁华的巨城,夜间也显得冷清。
孟孤和白冀坐在马车上,孟孤看上去有些担心,白冀嘴边叼着一根茅草。
“大哥,我们回去吧。”白冀不耐烦地说道。
“再等等吧……”孟孤心里有些慌,他盆坐着,将剑置于双膝之上,右手一直在抚剑,仿佛随时准备冲进去似的。
这时候,两人都没注意到一旁的楼台上站着一只青鸟,青鸟盯了他们一会,又放眼会馆的围墙之内……
“我说……大哥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吧?”
孟孤惊讶地否认道:“瞧你说的……我这怎么就算是喜欢上了?!”
“你不顾老五老七,在这里守着,还不是?!”
孟孤这时仿佛才猛然惊醒……
“走吧!”孟孤一把跳到马车的前座,拉起缰绳,猛地一扯,马车的轮子便开始滚动起来。
“我看她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看你还是死心吧……”
“你还是救出小青,再来说我吧!”
就在这时,清泫从棋士会馆走了出来。
下棋太过专注,竟不觉时间流逝,清泫才发现夜幕低垂,她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心想孟孤会不会已不再等她。
但很快,清泫身后追出七八个侍卫,他们将她围在中间,而田永则紧跟在后面。
两拨人距离较远,清泫又被围在中间,她自然看不见孟孤那已渐行渐远的马车
孟孤感到身后有些动静,马车缓缓停下……
孟孤回首一看,见状,作势要起,却被白冀拉住,“大哥,别鲁莽!那可是禁军侍卫!”
禁军侍卫武功极高,不是孟孤这种蜀山弃徒能够与之相敌的。
“你将马车驶回去……”孟孤留下一句话,悄声从马车上跳下。
“大哥……”白冀叫了他一声。
孟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忙完了今天的生计,他的整个大脑中都被这个女人占据了。
见不到她以后,孟孤竟不自觉地担心起来,莫非自己真的……陷进去了?
孟孤不敢再想,他借着夜色,贴着墙壁逐渐接近对方……
孟孤见到田永向清泫弯腰鞠躬,他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与他心想的剧情并不相符。
田永似乎朝清泫说了什么,但他听不清。
只见清泫听后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清泫看上去不似深陷险境,他俩似乎认识……
孟孤心里一惊,原想再冒险往前几步,听清他们的对话,如今却不敢了。
她和那齐国王子是什么关系?
下午她说过,要去棋士会馆……
可是,会下棋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王公贵胄。
莫非……
她说她师兄师父都是神仙,又是灭妖门的弟子……
孟孤脸色一沉,手上紧握的剑稍稍一松,转身离开了。
……
……
另一头,田永答应了付给清泫一千两黄金的报酬,但条件是那局棋必须取胜……
两人此刻已坐在田永的车驾内,这时候,没有了在旁观看的众人,田永终于得以畅所欲言。
“不敢瞒清泫姑娘,在下与一个人赌棋,输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信物……若清泫姑娘能够帮在下把信物赢回来,一千两黄金何足挂齿!”
清泫警惕地问道:“当真?”
“本公子是何许人?绝非小人耳!”
“你棋风骄横,傲气凌人,如此为人,早晚是要吃亏的。”清泫评论道。
田永虽然自视甚高,但气度却有王者之风,他稍稍低头,“姑娘说的是……在下自知姑娘棋力远胜在下,姑娘方才礼让在下一局,让在下不至于颜面扫地,实在是十分感激。”
“你的天资不错,只要改一改这般脾气,必能有更高的造诣。”
“在下有个疑惑,姑娘不是凡人……为何却会如此落魄?”
清泫听后一惊,显然没有料到。
“时也……命也……”清泫机敏地回避掉了这个问题,既然田永已看出她的真实身份,显然也没必要找别的借口了。
田永听后,也明白了清泫想要回避问题的意思,于是恭敬地道歉道:“请恕在下失礼了,姑娘今晚可在府上下榻,明日一早,便去会一会那个男子!只要姑娘能把信物赢回来,一千两黄金的报酬绝对奉上。”
清泫点了点头,只回答了一个字。
“可。”
……
……
第二天,一大早,田永便早早地来到清泫下榻的厢房外守护。
清泫推开门,外头这架势她已见过一次,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果然,凡界在繁文缛节这一层上,几乎雷同……不,尤为更甚……
在仙界,神仙之间纵使有身份差距,但也甚少下跪,在凡界,跪礼却极为常见。
这一走出来,除了田永没有下跪,外头的侍卫,侍从,侍女纷纷下跪,吓得她惊叫……
“这是在干什么?!”
田永微微一笑,“在下已告知这些小人,清泫姑娘是本府仅次于本公子的存在,须以王公之礼侍之……”
“我不喜欢。”清泫倒也不留情面,实话实说。
田永未曾想过此等礼遇竟会招致不快,此刻清泫的回答又令他难以下台,为了维护面子,只得强硬地说道:“本公子一言既出,姑娘不喜欢,也得喜欢。”
清泫看了他一眼,这骄横的性格似乎是本性难移,她悄然叹气。
清泫性格偏软,见田永语气强硬,便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沉默接受。
田永命两个下人将一个木箱提来,“这一千两黄金报酬,就等姑娘你来领了。”
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黄金,清泫见之,急道:“那人在何处?”
田永见清泫心急的样子,在心里轻蔑地一笑……哼!这世上爱财的神仙竟如此之多。
“姑娘,请随在下来……”
……
……
清泫随着田永的车驾出了王城,来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街道……
公子永今天出行的车驾排场很小,似乎故意伪装成一般人。他身边也只带着一个布衣侍卫。
这个英明神武的布衣侍卫还兼职车夫,他坐在车厢外的前头,舞着手中的缰绳,驱动前头引车的两匹马儿。
在一个挂着黑幕的地方,车驾停了下来。
面前这个院子,门前挂着一张黑布,门楣上没有牌匾,布上也没有字。
“这是什么地方?”清泫看了一眼,极为疑惑,不由得心慌起来。
田永走在她前头开道,闻之,回身说道:“姑娘,我们进去说。”
两人穿过远门的黑幕,发现里头是一条幽暗的通道,两侧有些穿着盔甲的卫兵,清泫这时已萌生退意。
那个英明神武的侍卫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她认得这个侍卫,正是禁军统领赵权。
她毕竟只是一个毫无灵气的神仙,实际上与凡人女子无异,呆在这幽暗的通道里,当然感到害怕。
清泫心有退意,却不敢明言,她猜测对方并不知道她毫无灵气。
此刻,敌不动,我不动,方为上策。
田永这时候对她说道,“这里专设一种特殊的棋局……在这里对弈的双方必须以等价的物品作为赌注……”
清泫一听,已猜出八九,“所以,公子你拿了你的信物在此作为赌注。”
田永眉头一皱,“在下不该听旁人的挑衅……友人说我比不过他,只恨在下一时鲁莽,将徽印输掉……唉!实在是悔不当初。”
徽印可是贵胄们的独有徽记,身份的象征,这王子竟然把它作为了赌局上的注码?
清泫没想到这个外表款款的齐国公子会竟会染上赌瘾……
“要是父王知道我将徽印当成棋局上的赌注……”田永没敢再往下说。
“你会身败名裂对么?”清泫问道。
如此一来,这一千两黄金报酬,似乎还是少了。
赵权在清泫身后粗喘一声,惊出她一身冷汗。
“那男子是数月前才出现的奇人,他从不去棋士会馆,只在此处出没。”
又穿过一道背后透着光亮的黑幕,两人来到了一处宽大的院子。
院子里有不少人,但是都没有在下棋,而是玩着十分传统的骰子,毫无疑问,这是个赌坊。
田永一直领着清泫往一处偏僻地院墙走去。
一个处假山旁边有一盏石灯,田永伸手进去转动了一个机关,假山便缓缓移动了起来。
原来地上有一条狭窄的暗道……
清泫被两人夹在中间,无奈只得跟着田永下去。
她瞧下看去,只有微弱的亮光,她这人最怕往看不见的地方探步。
有几步她险些坠倒,幸好被后头的赵权拉住。
清泫很担心,担心他们知道她与凡人女子其实无异。
到了底下,清泫发现亮堂了起来,只是空气混浊,看来并不通风。
这似乎是一个狭长的隧道……
这到底是什么人设的赌局,须得如此隐蔽?
清泫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地方是何人所有?”
“钱老板。”田永应道。
又是钱老板……清泫更不安了……
两人走了许久,在拐了两个弯后,出现了一个往上的梯子,从梯子上方透下的光亮来看,这便是出去的路。
上去之后,清泫发现自己身处城外的一座小山之上,这里建着优雅的楼阁,四处的风景尽收眼底,左边是壮观的临淄,右边是汹涌的近江,近江港就在她的正前方。
这楼阁建在围墙之上,原来此处也是一座围城。
往下一看,围城并不大,但也不小,城墙上开了个大门。
清泫奇怪,“你为何不从那大门进来,非要走那隧道过来?”
田永面露难色,似乎不想告知,他心中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此处便是坊间传言的“醉生梦死”之地……”
田永没有往下继续说,光听到“醉生梦死”四个字和底下传来的萎靡之声,清泫便瞬间明白了。
她脸一红,万万没想到田永竟会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
短短时间,清泫对田永的印象,可谓是翻天覆地。
清泫没想到的是,一个外表如此正直,明明一表人才的年轻才俊,背后竟如此龌蹉……
瞬间,清泫记起一个人……玉帝。
没想到,田永也是这种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人。
清泫忍不住教训道:“像你这种身份高贵的人,怎能寻思到这种地方来?”
田永倒没有什么悔意,他解释道,“姑娘这等无欲无求之人都尚且为黄金而驻足,在下这等凡人,偶尔失误,也实属正常……更何况,在下当初并非有意来此……实际,在下只到过此处一次而已……”
清泫轻咬下唇,竟无言以对,她本来只想帮一帮孟孤他们,没想到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求财之辈。
“数月前,有个高手在此处赌棋赢了在下许多挚友……他们便都一一过来求我,要我将他们的东西赢回来……在下不才,自以为能与之一较高下,不料竟被他杀得落花流水……连那徽印也……”
清泫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信。
“在下酷爱下棋,听到有人棋力如此之高,忍不住前去挑战……总之,都是一时鲁莽,悔不当初啊!”
“你当真没什么歪邪之念?只是为了帮朋友赢回那些东西才来这种地方么?”
田永见清泫似乎相信了自己,心里正得意,女人,都这般好骗么?
“当然!只是,如今……在下也自身难保了。”田永索性朝她下跪,“只求姑娘救救在下!若是让父王知道我来过此处,还将徽印失去,那便当真大祸临头了!”
清泫讨厌别人朝她下跪,但是此刻她见田永似乎真真切切需要帮助,于是便答应道:“好吧……我自当尽力……”
那高手听上去似乎十分厉害,清泫竟也不自信起来。
从楼阁上下来后,清泫便看到许多同样佩剑的公子,他们腰上不是玉具剑,便是櫑具剑,总之一定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令清泫更为意料之外的是……他们当中也不乏老年者。
这些人,不停用不安分的眼光打量着清泫,仿佛她也成了求财卖身之女一般。
清泫越走越觉得此地污秽不堪,此地的房间似乎故意只用薄帘作为遮挡,她隐约看见里头有女人被捆绑吊打,明明十分残忍,却在里头传出欢愉之声。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小人,恭敬地给田永请安:“不知公子驾到,实在有失远迎。”
那人看了一眼清泫,暗中窃笑,清泫只觉得自己如同被他羞辱了一般。
“那高手,可还在?”田永急忙朝他打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