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
孔哲正惊得六神无主,卫生间里传来了呕吐声。
孔哲冲进去,看见桑佩佩几乎把整个头都埋进了马桶里,哇哇哇直吐。他从后面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桑佩佩却转身扑进了孔哲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
孔哲感觉桑佩佩的泪水,烫烫的,从领口滑进了他脖子里,忽然又变得很冰冷,能让人感觉到她内心的震颤。
“不哭了,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会儿小尘就回来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
“说什么傻话呢!”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找我了,他要离开我了!”
桑佩佩后面的话都淹没在呜咽之中。孔哲觉得此刻和她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无济于事的,于是他安静地蹲在地上,看她被泪水模糊的脸,听她像山洪一般的哭泣。
看到桑佩佩的哭泣无法停止,孔哲悄悄地掏出手机,拨打郑小尘的电话。
也许是听到了电话的声音,桑佩佩忽然停止了哭泣,她推开孔哲,叫道:“不要给他打!”
“呃?”
“不要打扰人家的好事!”桑佩佩的语气里充满着鄙视。
“我……”
“不懂我的意思吗?就是不要打!打了他也不会接,他来了我也不想见!”
“不要这样,小尘他……”孔哲本想说“小尘他情有可原,因为今天艾丽斯的爸爸去世了……”但他忽然想到今天也是桑佩佩的“生日”,于是赶紧打住。
“他是王八蛋!他是超级王八蛋!”桑佩佩大声叫道。
孔哲听到“王八蛋”三个字无端就想笑。他真想跑到郑小尘面前,对他说:“超级大帅哥,你也有今天啊!”当然,此刻他没有去挖苦郑小尘的时间和心情。收敛住内心的笑,他慢慢抬起头,一脸平静地对桑佩佩说:
“你恨他吗?”
“当然!”桑佩佩的回答利落干净,“我恨不得吃了他!”
“他的骨头太硬了,恐怕嚼不烂!”
孔哲猛然听到自己说出这样好玩的句子,几乎要扑哧笑出声来。
桑佩佩神情坚毅地说道:“我嚼不烂,还有你!”
这个时候,他真觉得这个女孩又可怜又可爱,他装作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我可不参与谋财害命!我从小就是好学生一个!”
“我们不谋财,只害命!”桑佩佩说。
“那也不!有一天你后悔了,会把我的命也要走!”
孔哲说话的语气像一个稚嫩的孩子。
“你的小命又不值钱,不如借我变废为宝,杀了这个陈世美!”
“陈世美?”孔哲听到这个名字,彻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年头,‘陈世美’都申请了专利,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的!不要给你们家郑小尘戴高帽,好吧!”
“就应该抓他戴高帽去上街游行,让世界上每个人都知道他这个‘陈世美’的真面目!”
桑佩佩说话的时候,孔哲仿佛听到了她牙齿间像菜刀在磨刀石上霍霍作响的声音。
“到时候就怕你舍不得了!”孔哲笑笑说,“起来吧——洗洗,然后我们吃蛋糕吧!”
“蛋糕?”桑佩佩从地上站起来,瞪圆了眼睛,“你买的那个?”
“是我买的——另外一个,今天是你的生日嘛!”
孔哲拎着蛋糕晃了晃,说:“你看,是蓝莓夹心的哦!”
刚才还苦大仇深的桑佩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啊!”
“哈哈,你也太小看我孔哲了吧,没有一两项独门绝技,我能在江湖上混吗?”
孔哲一边说,一边调皮地挥动手上的水果刀,样子真像个豪气一身的侠客。
“哈哈,还是小哲好!”桑佩佩对着水龙头,一边将水往脸上洒,一边叫道,“小哲好,才是真的好!”
孔哲看到桑佩佩配合着自己耍贫、搞笑,心情放松了很多,他一下就割断了绳子,掀开盖子,将两根蜡烛插到了蛋糕上。
“好漂亮的蛋糕啊!你再不来,我就一人独吞了!”孔哲冲着卫生间里的桑佩佩叫道。
没有反应,再一细听,卫生间里又传来了抽泣声。
“亲爱的,又怎么了?”
桑佩佩只顾哭,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门外有人“当当当”地把门敲响了,还在外面大叫:“小哲,你在吗?里面怎么了?”
孔哲尴尬地大声回应道:“没事——”
话还没有说完,脸已经刷地红了。
过了一会儿,桑佩佩的哭声轻了下来,孔哲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学着蜡笔小新的声音,说:“刚才估计被人当作陈世美了,惨了!”
桑佩佩抽泣道:“我才惨呢——”
“怎么?”
“我——”桑佩佩指着洗手池,“我刚脱下戒指,一不小心它就滑进那个孔里了!那可是小尘送给我的!”
“啊!”孔哲心里一惊,人已经冲到了洗手池边上。
“难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吗……”
桑佩佩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嘟囔着。
孔哲找来一个工具箱,蹲下来,开始查看水管。过了一会儿,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对桑佩佩说:
“你先出去吧,看看书,我先拆开水管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呢!”
“算了吧,别折腾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了。”
桑佩佩决然地走出了门。孔哲抬起头来,只看到她的手缓缓地滑过门缝,像一只背上驮着悲伤的蜗牛。
卫生间里,孔哲在哐当哐当地干活,而外面桑佩佩独自点燃了二十一根蜡烛。
蜡烛燃得很快,火焰冒得很高,但是她的视野里一片迷蒙,就像窗外的雨。泪滑落下来,滴在了火星上,嘶嘶嘶地叫。
桑佩佩用一根蜡烛去点燃刚才灭掉的,火光闪耀的那一刻,她开始轻声给自己唱生日歌。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peipei,happybirthdaytoyou……”
在卫生间里,金属碰击的间隙,孔哲听到了划动火柴的嚓嚓声,接着他竖起耳朵,分辨出了在水声、雨声、撞击声中飘荡的歌声——一个女孩唱给自己的生日歌。
孔哲觉得眼眶湿润了,他停下来,禁不住跟随着桑佩佩小声地、更小声地唱起来: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peipei,happybirthdaytoyou……”